高廟古鎮 深山裡飄零的人間煙火

高庙古镇 深山里飘零的人间烟火

高廟古鎮萬壽宮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高大巍峨。

高庙古镇 深山里飘零的人间烟火

高廟古鎮白酒作坊。

高庙古镇 深山里飘零的人间烟火

高廟古鎮房屋間現出一線天。

高庙古镇 深山里飘零的人间烟火

家家戶戶都有個防火災的石缸。

高庙古镇 深山里飘零的人间烟火

像這樣的明清建築在四川已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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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廟古鎮油亮光滑的青石板路。

高庙古镇 深山里飘零的人间烟火

遊客參觀老酒廠。

高庙古镇 深山里飘零的人间烟火

門樓全是木結構。

四川的古鎮,已越來越多被趕鴨子上架般打造成“油漆古鎮”,留存下來的原汁原味老鎮已屈指可數。這當中,隱藏於四川洪雅縣的高廟鎮,是絕無僅有保留著原始古樸風貌的老鎮。

在方興未艾的四川古鎮旅遊熱裡,高廟鎮幾乎名不見經傳,很多資深的成都玩家都沒聽說過它的名字,更不知道它的去處。千百年來,如同深山林泉在崇山峻嶺裡潺潺流過,高廟古鎮在漫漫時光裡無聲度過了一個個晨昏晝夜,日升月落。

南宋將軍的歸隱寶地

高廟古鎮,位於四川洪雅縣西南,距縣城56公里,東臨峨眉山,西連玉屏山,南倚瓦屋山,北望川西平原,因老街最高處古有土地廟而得名。自古以來,這裡是峨眉山、樂山大佛、瓦屋山交通要道上的重要驛站。

高廟鎮的來歷,地方誌只是簡單記載說,這裡秦漢時為嚴道縣所轄,嚴道是古縣名,即現在的滎經縣,位於四川盆地西緣,是古代南絲綢之路的重要驛站。唐宋屬嘉州洪雅,明初洪武四年(1317年)始有“高廟”之稱。倒是當地人祖祖輩輩的口碑歷史如嚼橄欖般頗有餘味。

相傳,高廟李姓初祖叫李清,是南宋時一個從湖北入川任職的將軍。李清戎馬一生,立下許多軍功也吃了不少苦頭,他解甲後決定覓地歸隱,帶了一個姓張的伙伕和一個姓餘的書僮,一路翻山越嶺,天快黑時來到一處山坡,正要埋鍋造飯,聽得坡底山溪聲傳來,李清便喚書僮前往。不多時書僮回稟李清:此地山溪豐沛,魚兒像柳葉一樣多,且四周山石崢嶸,茂林修竹,雀鳥歡唱,牛羊徜徉。遠處山巒的鳳尾竹裡,飄出幾縷淡淡的炊煙。李清想:這是個好地頭呀。他決定不再尋求了,就在這荒山野嶺安了家。

以後,經主僕三人一代代繁衍生息,人丁興旺,便有了這座藏臥於群山緩坡上的高廟古鎮。李家和張家、餘家在高廟是大姓,大有各承祖業的意味。

深山裡的高廟鎮,長年雲霧繚繞,雨量充沛,溼氣較重。我幾次去高廟都遇到“雨季”,很有些吃驚。記得頭一回來高廟是個春雨綿綿的下午,我獨自駕車經洪雅縣柳江古鎮,翻山越嶺來到高廟,找到那幾條共七八百米長的老街。沿著青石板臺階往下走,只見積水溼滑,木板老屋的牆根佈滿青綠苔痕。雨中,古色門窗、雕花刻案、遮天瓦簷,還有古樸的老街、悠閒的老人、掛在簷下的老玉米,都一一投射在如鏡般的青石板上,顯得格外幽靜、神秘。

路上,幾個揹著背篼兒的農民提醒我說,高廟古鎮本來多雨,遍佈青苔,整天溼漉漉的,一下雨很容易讓人滑倒,有的人甚至連骨頭都摔斷了;當地人出門大多穿著草鞋或“解放鞋”。我有些緊張了,只好小心翼翼地沿著屋簷下的幹處走。

全鎮屋宇自半坡往下,呈梯級循坡建造,至坡底水岸止。緩緩往下看,古鎮狀如犁鏵,又有說若龍頭吸水,稱古鎮為“下山龍”。街上建築物以江西會館為中心,由三條長100餘米,寬3至6米的老街組成。這三條街名為上街、下街、橫街。橫街為典型的青石街面,滴簷緊靠,僅容一線天光洩入,更添古樸幽深。每條街巷之間有石梯相連。

地方誌介紹,高廟鎮迄今保存完好的古建築尚有125座,其中絕大部分建於明末清初,全是穿木結構。其房簷、斗拱、照壁、神龕、門窗等物件,除了造型逼真外,其構思更顯奇特。門窗上的浮雕更如行雲流水,圓雕顯滑潤豐滿,透雕則玲瓏剔透,你可以想象,當年這裡雲集了多少手藝精湛的好工匠。

粗獷豪放的民居之美

高廟古鎮,猶如千年古樹身上溼氣很重的青綠苔蘚,在四季的日升月落中自生自滅。當地的小孩和老人平時很難得出門,看到我們這些遊客都很興奮,有個穿紅色衣服的小女孩還一路追著看我們拍攝。小女孩的媽媽說,這裡的老街老房老廟老橋都保留得很好,經常有外面的人扛著機器來鎮上拍攝電視劇。常常,古樸淳厚的鎮民還客串一把,被劇組人員套上長衫馬褂,充任群眾演員,他們幾乎承包了販夫走卒、當鋪掌櫃、兵痞吏員、私塾學究等角兒,那模樣,那步態,那方言,都是響噹噹的本色出演。無論男女老少,誰都不在乎每天四五十元的“出場費”和五塊錢的盒飯,鄉親們套上戲服,裹上頭巾,戴上氈帽,操起傢伙,像模像樣地聽導演安排,大過戲癮,就圖個熱鬧。

鎮上河邊,或溝溝坎坎之地,也有許多吊腳樓。但這裡的吊腳樓似乎做工粗糙,毫無章法,很多是臨時修修補補,看上去並不美觀。但正是如此,才體現出高廟居民的粗獷豪放。

鎮內有江西會館、五聖公戲樓、花溪源石刻、烈士橋亭、極樂寺石雕、二峨山造像等文物保護單位。江西會館是當地世俗生活的聚光鏡,折射出紛繁的時代氛圍。會館每年要進行祭祀活動,之後同鄉們一起舉行宴飲,共通商情,互相交流。通常,還要請戲班子來唱戲,稱作是演戲酬神。平時,江西會館還要承擔接待同鄉商旅的任務,為其提供食宿,對確有困難者,提供一定經濟資助,使其不至於流落異鄉。

戲樓前有近500平方米青石海漫的壩子,供人賞戲娛樂。靈官樓、江西會館和多處獨具特色的過街樓下,是商販擺攤設點、從事經貿活動的好場所。特別是高大寬敞的五聖宮內外的集貿市場,因有廣闊的建築遮蓋,風雨無阻,照常營業。

曾經繁華的“溪山行旅圖”

古鎮下方,走過重重疊疊的瓦房,一道蜿蜒曲折的河谷映入眼簾,河谷間,上游的李河、中游的張河穿過山林,激流奔來。滋養著高廟的居民人戶,灌溉著田疇莊稼。河上有一座約4米寬、50米長的廊橋,俗稱風雨橋。因橋有兩層,橋面距橋頂10多米高,當地人稱橋樓子,異常氣派。此地為花溪河之源,故又稱花溪源。花溪河一到春天山花爛漫,桃紅柳綠,鳥雀歡唱,流水一路幾十裡時緩時急,泉水清澈,南入青衣江。

昔日的青衣江常年行船,人們信奉龍神。青衣江很多河段雖歷經整治,但仍然灘險水急、亂石穿空,時常有商船觸礁,造成船工、縴夫傷亡。江上的船號子是這樣唱的:“只為活命把船拉,拋了妻兒離了家……病了聽天命,死了餵魚蝦。”正是行船風險大,早些年人們在高廟鎮建起了龍王廟,以祈求神靈保佑行船安全。

世間所有的繁華,都敵不過歲月的滄桑。高廟古鎮自古繁華,在清末和民國時期,更是八方客商雲集的場鎮和埠頭。單從鎮上尚存的江西會館、五聖公戲樓即可見一斑。江西會館,自然是清朝客居高廟的江西商人所建,五聖宮並非紀念某五位先古聖賢的宮觀,乃是由五省客商合建的會館,還有萬壽宮、禹王宮,裡面供奉著儒釋道各路菩薩神仙,不同來歷不同宗教的諸神們,只要能給鄉民們以心靈依託,人們便把他們高高在上安置一室,和睦共處,同享人間香火。

離開鎮上時,雨下得更大,很快激起一層薄霧。我沿著溼漉漉的石梯一步步攀爬,彷彿走進一部用膠片格子連綴的老舊電影裡。從高廟鎮至今遺留的會館和古道遺址上,通過鎮上老人繪聲繪色的講述,眼前的流雲走霧在我腦子裡幻化出一幅活色生香的“溪山行旅圖”——

崇山峻嶺中,噠噠的馬蹄聲和貨船的號子聲,攆著雲雀兒迴響在茂林修竹的河谷間。白天,街上的商號會館隨時人頭攢動,來自山外的各路商號船伕,將大包小包山貨搬下船扛上岸,整整齊齊堆碼在庫房的地上。接著,買賣兩方斜靠在櫃檯上,面帶微笑看著掌櫃的雙手飛舞,在算盤上嘩啦啦一陣撥算,猶如在欣賞木偶戲幕後演員那熟練的拉線、拔棍功夫。一袋煙時分不到就結算完畢。然後,大把的匯票銀兩在雙方手中流進流出。到了晚上,層層疊疊鱗次櫛比的樓堂華屋燈火通明,紅燈高掛,南腔北調的社戲在鑼鼓聲中熱熱鬧鬧登場開演。那些富貴人家熱鬧歸去,枕著濤聲,望著窗外銀月,不知今夕何夕……

直“燒”心頭的草根酒

來到高廟古鎮,不得不提到遠近有名的高廟白酒。

得益於峨眉、瓦屋二山的山谷青泉、溫潤土質,孕育了風味不二的高廟白酒,並贏得“花溪源水釀玉漿,東坡豪飲酌千觴;瓦山春酒宴歸客,醉煞玉屏萬木香”的美譽。幾次來高廟鎮上我都注意到,這裡的人家平時除了打牌閒聊,大多臨街開有副食店,店裡主要賣高廟白酒。人人成坐賈,家家有酒賣,我就有些好奇:平時這裡遊人稀少,又不是什麼交通口岸,他們賣給誰呢?

鎮上北出口,有一家青磚灰瓦老酒廠,遊人來了可以進去參觀,門前高掛著一個酒字,木製的窗戶洞開,擺放著不同價格的酒。裡面,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酒缸酒罐。最有意味的是店裡還放著琴絃類的音樂。

守門的大爺樂顛顛地帶我們幾個進廠轉了一圈,他大講酒廠的歷史和釀酒原理。他說,這裡的大儲酒間裡,有兩三百個酒甕,蓋著密封美酒的紅布,平時深埋地下,只露出個頭兒。這是依照古法,將白酒埋入地下,封印沉香,就連酒窖的窖泥,都以本地特殊粘土而制。窖封的白酒,待幾年十幾年後取出,便是絕佳陳釀。那醇和回甜、回味悠長的口感,是千百年來尋常百姓、巷陌人家的最愛。

大爺還告訴我說,清末和民國時期,白酒最初主要是供船工、縴夫等沒錢的人喝,這些人一般不要下酒菜,進屋就打一碗酒,昂頭咕咚一飲而盡,一股熱辣的酒香從腸胃間嗖嗖上躥,直“燒”喉頭。由於每碗只有二兩酒,也叫單碗酒。喝了這碗酒,精神更抖擻。翌日天亮,船老大站在碼頭喊出一聲號子,貨船起錨升帆,一路劈波斬浪,穿霧過靄,奔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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