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西口人的婆姨们与那一曲曲离情别意的生命悲歌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一曲荡气回肠、凄惨悲切的《走西口》,引发了多少口外人对先辈哀伤离愁“走西口”往事的追忆。

说起这“走西口”也有些年头了,始于明代中期,终于清代末期,盛于清代。早在明清时期,晋西北、雁北、陕北等县的穷苦劳动人民由于当时人口较多,土地贫瘠,“五谷杂粮它不长,遍地尽长棉沙蓬”,加之连年干旱、饥荒频发等原因,生存在这里的人们生活十分拮据,不少人家吃了上顿没下顿,挖野菜、啃树皮,糠菜糊口,勉强度日。如此极地环境,居家者不能糊口度日,“男人走口外”就成了本地人度饥荒的唯一选择。


走西口人的婆姨们与那一曲曲离情别意的生命悲歌


本人曾看到过一些关于“走西口”的文学作品或影视剧,把当年走西口的人们描述成外出打拼、置地买房、经商创业等最终成为财主、老板的喜剧色彩。其实这些被称为“边商”或“边客”的买卖人,严格的说他们不算走西口的人,因为走西口是穷人的事,他们走西口的目的意义和穷人完全是两回事。穷人是为养家,被迫无奈,他们是经商倒贩图渔利。

那时走西口的人有一部分是没有地种,或仅有少数沙梁薄地,收入甚少的贫苦农民,还有一部分是手工匠艺人,他们是走西口的主力军,是走西口的大多数。他们唯一的生活门路就是出卖劳动力,这是真正走西口的人。

可见,走西口的人多数还是衣食无着度饥荒的贫苦农民。要不然有谁愿意舍妻子,撇父母,放着“守家在地”的日子不过,到口外去“刮野鬼”呢?更何况西口外还是一条茫茫未知的充满风险、充满意外的不归路。

说起走西口,说起离别,就不得不提走西口人的婆姨们。她们是走西口人的家属。这个在旧社会被压在最底层的人,也是走西口成分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后来流传在民间的那一曲曲与走西口有关的离情别意、凄惶思念、孤独无助等方面的民歌,无不与走西口人的婆姨们有关。


走西口人的婆姨们与那一曲曲离情别意的生命悲歌


说实在的,在故土老家虽然过着“少食无燃”的日子,但他们并不孤苦伶仃,不管生活有多么苦,他们都有着一位足以生死相随的伴侣。可他们因生活所迫,被逼无奈,狠心踏出家门时,他们的恋人或婆姨们虽然恋恋不舍,但尽然也能理解,把绵绵的恋情从小屋里释放出来,交付给口外。能够得到女人们的理解与支持,对于走西口的男人们来说,多多少少也是一种宽慰。

男人走口外,女人长叫苦:

提起担担你走呀,扔下妹妹怎活呀。

炉子不快谁给咱扇,瓮里没水谁给咱担。

四九天下雪七寸厚,深山沟担水挡住路。

十冬腊月数九天,深山沟担水谁可怜。

担回水来又担炭,肩膀头压得稀巴烂。

男人们的离去即意味着她们必须挑起整个家庭的大梁。既要干家里的,又要干地里的;既要赡养老的,又要抚育小的;既要肩负起正常的生活,又要承担起突然的变故。生活的重担全部落在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上,其中的苦是有口难言。

男人走口外,女人泪长流:

官粮租税重,没钱打害债

眼看的光景过不成

他们不能选择,也无法选择;不忍选择,却又迫于选择。

说起哥哥走西口,止不住的泪蛋蛋往下流。

背起铺盖哭上走,泪蛋蛋滴得我抬不起头。

泪蛋蛋抛得刮动船,手巾巾揩泪纂不干。

两情相依,不忍分离,泪水说明了一切;光景所迫,不能留守,泪水又说明了一切。分别在即,还有什么比泪水更能说明一切的东西吗?于是“泪”水,成了她们诉不尽的苦楚和道不尽的依恋。

男人走口外,女人扯你手:

扭住你的胳膊拉住你的手,扔下妹妹不想走。

扯烂你的袖口我给你缝,这一遭口外你走不成……

……

哥哥走来妹妹拉,一拉一扯好难活……

……

走出一截掉一掉头,扔不下妹子不想走。

走一步,挪一挪。扔不下妹子无奈何。

走三步,退两步,牵魂线把我心绞住。

走三步,退两步,腿把把好比绳拴住。

走三步,退两步,扔不下妹子再站住。

走三步,退两步,没钱才把人难住。

走的那一刻,痛彻心扉,撕心裂肺。“一拉一扯”的依恋,“走一步,挪一挪”的心情,“十指连心”的痛楚,怎一个“扯”字了得。

男人走口外,女人“瞭”干眼:

离别是痛苦的,特别在交通落后的时代。再加上别离时长,一去音讯全无。夫妻分别后不知几时才能相见。因此丈夫出门,妻子登高远瞭,也是分别时动人的一幕。

你走西口我上房,手扳住烟囱泪汪汪。

哥哥走了妹子瞭,越瞭越远心越跳。

哥哥走出二里半,小妹子还在房顶上站。

风尘尘不动树叶叶落,真魂魂跟上你走了。

……

哥哥走来妹子瞭,泪蛋蛋抛在大门道。

瞭的哥哥上了船,泪蛋蛋抛得乱动船。

瞭的哥哥上了船,手巾巾揩泪纂不干。


走西口人的婆姨们与那一曲曲离情别意的生命悲歌


女人们含情脉脉恋恋不舍,“站在大门口”“站在房顶上”“手扳住烟囱”“踮起脚尖”感情如此的深,场景如此的真。可惜,无论你是“心瓣瓣疼”还是“真魂魂跟”,哥哥的身影始终要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但妹妹的那份执着还有比“瞭”字更恰到好处的吗:“瞭不见那水来瞭不见那天,瞭不见哥哥瞭山线……”

男人走口外,女人长思念:

离别即意味着思念。从《哥哥走的我魂要掉》《扔下妹妹我受煎熬》的那一刻起,妹妹们就《你打光棍我守家》《从早等你在半后晌》开始等待。从无尽的思念《两个枕头短一个人》《手拿相片说不成话》,到现实的窘境《笑盈盈亲亲两分开》《小妹妹在家受凄惶》《老婆娃娃没大大》《想见哥哥难劳探》,以及对远方亲人归来的期盼《挣不下钱你就回来吧》《跑口外的哥哥你回来吧》,无不表现出女人们特有的那种细腻与温柔:

红嚷嚷西瓜刀杀开,笑盈盈亲亲两分开。

先不要上马用步走,踏下那脚印留想头。

留下脚印留不下人,见不上哥哥看脚印。

……

手拿镰刀腰紧上绳,割草砍柴谁来疼?

手提上篮篮剜苦菜,穷日子逼得真无奈。

炉子不快谁给咱扇,瓮里没水谁给咱担。

四九天下雪七寸厚,深山沟担水挡住路。

担回水来又担炭,肩膀头压得稀巴烂。

“割草”、“砍柴”、“担水”、“挑炭”,这些无一不与男人有关的家务成了女人们思念丈夫的导火索。家中的琐碎,给了女人们思念丈夫的理由。而这些“琐碎”的串联,恰恰构成了女人们永无止境的思念与牵挂。因为女人们知道,走西口,很可能是丈夫的一条“不归”路,“分别”很可能意味着“永别”。走西口的亲人能不能活着回来她们不知道,她们能做的,也仅仅是用歌声倾诉自己的思念、担心以及刻骨铭心的爱恋。思念和期盼成了她们对远方亲人能够平安归来的最好祈祷。

走西口人的婆姨们与那一曲曲离情别意的生命悲歌


张玉福,自幼酷爱文学创作,在十八九岁时就开始向有关报刊投稿,23岁时就有短篇小说处女作在《鄂尔多斯报·牧笛版》发表,其作品(小说、散文、诗歌)先后在《鄂尔多斯日报》《鄂尔多斯文学》《青年文学家》《西部作家》《草原》《高原风》《长河》等国家各级媒体及文学刊物发表。2001年,张玉福出版了第一部作品集《柳绿黄河湾》;2004年出版第二部作品集《窗外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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