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故事 可憐的玲姐

原創故事  可憐的玲姐

可憐的玲姐

玲姐是我的堂姐,比我大五歲。

小時候,我頭上撅著玲姐給我扎的小辮子,顛顛顛的總是跟在她屁股後。

她爬桑子樹,我端個臉盆在下邊仰臉候著,她沒站穩,從樹上摔下來,砸翻了臉盆,她的下巴血哄哄的,我哇哇哇嚇的直哭,她一手捂著嘴巴,一手撿起盆裡僅留的兩顆桑子塞到我嘴裡,我用袖子槓著鼻涕和眼淚,嚼著不知是甜還是鹹的桑子。

原創故事  可憐的玲姐

玲姐的媽媽,也就是我的大娘,在她上五年級的時候去世了,玲姐哭的暈了過去,我拉著玲姐的手,給她按撫胸口,大人們說,這孩子以後就是沒孃的孩子了,真可憐。

玲姐輟學了,在家幫哥哥嫂子做飯,要麼就是去地裡割豬草。

我晃盪著大大的書包,一放學就奔玲姐家,跟在她屁股後,看她剁菜餵豬。

玲姐十三歲那年,她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大伯死在了外地,遺體送來時,玲姐的哥哥和嫂子不讓進家,鬧得村裡人議論紛紛,哥哥和嫂子的不孝名揚全村,為此,玲姐在家的日子越發舉步維艱了。

玲姐的身影永遠是忙碌的,我跟著她的身子轉,玲姐說我是她的小尾巴,有時候天太晚了,我就和玲姐擠一床鋪,玲姐給我講的狼外婆的故事是這樣的:鐺碟兒煎餅鏊,都來給老孃開門來,你不是俺娘來,你是東頭老狼來。玲姐學著狼外婆的聲音嚇的我鑽進被窩,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玲姐大多數的日子都是在顫顫驚驚中度過的,玲姐夠不著高高的煤火臺,她就站在小板凳上做飯,洗碗,她嫂子看不順眼,揪著她的小辮子,把她扯的老遠,玲姐兩眼含淚不敢吱聲,趕忙拿起掃帚就去掃地,我也慌慌的幫玲姐挪凳子搬椅子。

晚上,我偎著掉眼淚的玲姐,給她擦眼淚,陪她哭。

原創故事  可憐的玲姐

就這樣,玲姐跌跌撞撞的迎來了她的十八歲,她亭亭玉立的更好看了。

看著俊俏可人的玲姐,我就拿她開玩笑,啥時候給我找個姐夫啊,玲姐臉便紅了,追著我滿院子跑。

玲姐住在自家院子的一個茅草偏房裡,有天晚上,玲姐心事重重的,她給我說,那個有著疤痕臉的男人想對她非禮,玲姐膽怯的眼眸裡噙滿淚水,我忙起身把三道門閂都拴上,告訴玲姐,晚上一定要插好門,以後再遇到壞人,就聚力反抗,別害怕。

同時,我也暗暗告訴自己,以後的晚上要儘可能和玲姐做伴。

我在上學的路上遇見那個刀疤臉的男人,我狠狠的瞪著他,他似乎有些明瞭我的恨意,以後再也沒聽玲姐提起過刀疤臉。

玲姐的哥哥還是那樣不關心玲姐,她的嫂子便是對她欺凌更甚,儘管家裡地裡的活兒玲姐都搶著幹,但她嫂子的謾罵還是那樣不絕於耳,我只有在晚上玲姐嚶嚶嚶的哭聲裡,默默陪著她。

秋天的夜晚,已經不再炎熱,那晚,我和玲姐閂好房門,躺在床上,我興奮的教玲姐唱著我剛在學校學的英文字母歌,可玲姐怎麼唱都不是那個味,我笑著說她笨,扭過頭不再教她,玲姐意猶未盡的說再教最後一遍,我正要開口再唱的時候,聽見外面她哥哥敲門的聲音:“小玲,你起來,咱家村外的那塊玉米地,今晚輪著咱澆地了,你嫂子懷有身孕,我離不開,要不你去吧。”

玲姐慌忙穿衣出去:“好好好,我去,你在家陪嫂子吧。”玲姐回身交待我把門閂好,就急匆匆的扛著鐵鍁消失在了夜色裡。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我迷迷糊糊的被外面的敲門聲喚醒,我知道是玲姐澆地回來了,我困得睜不開眼,下床趿拉著鞋,給玲姐拉開門閂,看也沒看她一眼,就鑽進被窩繼續酣睡起來。

“玲姐,玲姐,你怎麼了?”我朦朧中感到玲姐在哭泣,她一顫一顫的身體,使我睡意漸消,便起身坐起問道。

玲姐把頭埋在被子裡,壓抑著低嗚的哭聲,此時,我已健全的心智和正萌發的青春提醒我:玲姐一定是出事了。

是的,玲姐在那個漆黑的夜晚,在她瘦削的肩膀扛著鐵鍁出去澆地的那晚,被一個男人強暴了,玲姐嗚咽著乾咳的嗓子,渾身戰慄。

我狠狠的低聲怒罵著那個牲畜的男人,抱著玲姐沾滿頭髮和淚水的腦袋,哭的眼淚滂沱,氣塞喉幹。

我哭玲姐可憐的身世,我哭玲姐被人欺負的無助,我哭玲姐如花的年齡身遭不幸。

我恨自己為什麼不快點長大,我恨自己為什麼不和玲姐一起去澆地,我可憐的玲姐,拿你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啊?我不禁又一次暗下決心,除了上學,不管什麼時候都和玲姐如影相隨。

那幾天的玲姐白天強顏歡笑,晚上則和我相擁哭泣。

有天,玲姐突然告訴我說,她要去外地打工,我捨不得玲姐,又放心不下玲姐,玲姐苦笑著對我說:“傻丫頭,我是去外面掙錢,又不是不回來了。”

看著玲姐憔悴不歡的臉龐,我含淚的點著頭:“你去吧,到外面一定要開心。”玲姐哽咽的抱著我,沒再說話。

玲姐臨走前,我陪著她去了她父母的墓地,看到跪在地上的玲姐一邊燒紙,一邊泣不成聲的樣子,我也止不住淚流滿面。

玲姐走了,我在村口和她揮手作別,我在心裡默默祝福玲姐,希望她在外面不受人欺凌,希望她能遇到一個疼愛她的丈夫,希望她能過上幸福日子。

希望很美好,現實卻又是那麼殘忍。

我無力改變命運對玲姐這個弱女子的不公,只有眼睜睜的看著她一步步消失,一步步化為塵土。

出去打工的玲姐一個月後回來了,看著玲姐更為瘦削的臉龐,我著急的問她是不是生病了,她蜷縮在床角,身體微微發抖,她無助的問我:“怎麼辦?怎麼辦?”

原來,玲姐出去後,發現自己一直噁心,厭食,和她在一起的大姐告訴她肯定是懷孕了。玲姐嚇的不知所措,就匆忙收拾行李回來了。

我心慌的給她說:“要不告訴哥嫂吧?”她害怕的搖搖頭:“不能說,不能說,嫂子會打死我的,她會把我趕出家門的。”

那怎們辦?我心焦的看著玲姐,她求助似的望著我。

我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玲姐說:“要不咱們去鄉醫院吧,那醫院的牆上不是寫著無痛流產嗎?”玲姐驚恐的搖搖頭:“去鄉里那多丟人啊,要是傳到哥嫂耳朵裡,他們不打死我才怪。”

我又出著主意說:“那就去遠一點的鄉醫院,那兒沒人認識咱們。”

玲姐眼裡瞬間浮起一絲亮光:“好,咱倆騎自行車去。”

我給我媽要了十塊錢,說是出去買學習用品,又加上平時攢的零花錢,加上玲姐身上的錢總共不到三十塊錢,玲姐騎車馱著我,騎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到了那個鄉醫院。

醫生給玲姐檢查了一下問:“要手術還是吃藥?”

玲姐怯怯的低聲說:“吃藥。”

醫生拿著藥給玲姐交待了一番,我倆騎車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玲姐就著水吃了藥,一夜無事。

第二天下午,玲姐開始肚子痛,她一個人捂著被子不敢出聲,嫂子怒衝衝的跑到屋裡,質問她為什麼不去做飯,她無力的說是感冒了,有些不舒服。

但她還是忍著痛去做了飯。

到了晚上,玲姐肚子疼的更厲害了,我給她一盆盆往茅廁悄悄端著血水,玲姐趴在床上,臉色蒼白,冷汗淋淋。

後半夜,看著奄奄蹙眉的玲姐,我給她掖了掖被子,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天微微亮的時候,我起身再看玲姐,嚇的我一跳而起,只見玲姐身下血跡洇了一大片,她沒有血色的臉像一張白紙,我害怕的搖搖玲姐:“玲姐,玲姐。”

玲姐眼皮動了動,發不出一點聲音。我帶著哭腔急切的低喊:“玲姐,玲姐,你怎麼了?”玲姐又抬了抬眼皮。

我霎時感到不妙,慌亂的開門跑出去,用力拍著哥嫂的房門:“哥,嫂子,快出來,快看玲姐怎麼了?”

披著衣服的堂哥和我來到玲姐跟前,堂哥看到玲姐的樣子,他急切的喊著:“小玲,小玲,醒醒小玲。”

堂哥轉身問我:“她這是這麼了?怎麼流那麼多血?”

“玲姐她吃了墮胎藥,哥,快送玲姐去醫院吧,要不就來不及了。”我流著眼淚如實說道。

我和堂哥拉著平板車,把玲姐送到了鄉醫院,天不亮的醫院找不到醫生,只有一個小護士看著玲姐無從下手,我大聲喊著:“快去找醫生,救救我姐。”

等到天亮醫生來時,我可憐的玲姐早已冰涼沒了氣息。我哭天搶地的趴在玲姐身上,我拉著她的手,撫摸著她的臉,我泣不成聲的呼喊著我的玲姐,呼喚著我朝夕相伴的玲姐。

我病了,發著高燒,我意識混亂的不停喊著玲姐。

我氣若游絲的來到玲姐墳前,無聲的流著眼淚,我真想對天吶喊:“還我玲姐,還我玲姐,還我可憐的玲姐。”

我跪地祈求老天:希望我的玲姐來生要託生在一個有父母疼愛的家庭,希望我的玲姐來生能遇到一個心疼她的愛人,希望我的玲姐來生不再遇到惡魔,希望我的玲姐來生永遠沒有病痛,希望我的玲姐來生還和我做姐妹。

到時,她做妹妹,我做姐姐,做一輩子呵護她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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