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關內外的遠方與故鄉

雄關內外的遠方與故鄉

​39.47° N, 98.17° E

雄關內外的遠方與故鄉

甘肅省嘉峪關市

中國在大清最後一個封建王朝構建的太平盛世裡,西北一直都保持著高度緊張的態勢。從康熙時期的噶爾丹,雍正時期的羅布藏丹津,到乾隆年間的大小和卓。嘉慶一朝,西北已經不存在大規模的軍事行動了,但依然保持著高度警惕。及至晚清時期,越境滲透過來的沙俄勢力開始打破這種固有的平衡。有清一朝,對於西北軍事民政的認識,成為帝國治世能臣的必修課。他們中有些人這一輩子也沒有到過西北,但對於西北瞭如指掌。他們鼓勵著自己的同僚和晚輩來探討西北問題,思考西北問題以及未雨綢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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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峪關內

清廷缺乏對海疆的認知,這個問題在鴉片戰爭前後表現得非常突出。統治者將海疆與西北邊疆等同視之,所以道光年間,他們將駐守過喀什噶爾的奕經派去杭州抗擊海上的英軍,將打完鴉片戰爭的林則徐發配到西北。這種懲罰性換防既表現了新政府在人才上的捉襟見肘,同時也是帝國晚期在東西之間都面臨著不同層面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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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嘉峪關眺望祁連山

西行的林則徐抵達嘉峪關,他從這裡出去前往古西域。出嘉峪關的時候,他帶著一個政治家、軍事家的視野回望關樓。“誰道崤函千古險?回看只見一丸泥。”親臨現場和曾經在文獻、沙盤中所見完全是兩個概念。林則徐的西行之路發現了很多問題,特別是對沙俄勢力的判斷。他發現,除了海上的威脅,馬背上的威脅依然存在。他在西北期間,勤於民政,用自己敏銳的政治軍事視角洞察著西北的一些微妙趨勢。當他從新疆啟程重新回到內地,腦海裡起草的“抗英防俄”理論正在形成一個體系。此行他將途徑湖南,於是專程在長沙做了停留。停留期間接見了一個躬耕山林的賦閒青年。他把自己關於西北的想法以及在新疆所做的考察筆記全部留給了這個青年。很多年後,他的預言成真,當年的那個青年也已垂垂老矣,但他總算是不負所望,親披戰甲,揮師西去,那個青年就是左宗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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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雄關”城樓

當左宗棠抵達嘉峪關的時候,踩著前輩林則徐的步調重新審視雄關。進軍西北的一個咽喉要道,嵌在祁連與黑山之間,西去是遼闊無垠萬里黃沙的戈壁大漠,東望就是河西連接著中原的大好河山。心血來潮的左宗棠曾經手書“天下第一雄關”匾額掛在嘉峪關的城樓上,只可惜後來嘉峪關也是歷經戰火,那塊扁在民國時期丟失。如今,我們走進嘉峪關,還能見到後面趙樸初先生補題的一塊“天下第一雄關”。這是這座關隘在中國軍事史上的最後一次亮相,左宗棠從嘉峪關發兵前往哈密,那口隨軍出征的棺材也從城門樓子下出去。一起出徵的湘軍兄弟無怨無悔的將自己的生命交付給了這片土地,這幾乎成了一個傳統,所謂“湖湘子弟滿天山”,150年前的那次出塞,成了一個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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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邊的指示牌

嘉峪關是一座因關而建起來的城市,與酒泉市捱得很近,一趟鄉村公交就可以抵達酒泉的邊緣。嘉峪關城市的邊緣有一個長城村,據說村民多是長城戍邊將士的後人,長城村很大,多從事農業生產。大西北的初夏,熾熱的午後路上空無一人,我跟著導航前往那個不確定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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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峪關內

西北地區重視綠化,公路兩旁都種滿了樹,每隔半個月的時間都會對道旁樹進行一次漫灌。我走著走著就感覺到道旁的苗圃溼氣越來越重,順著水流過來的方向,我走到了一個水渠的交匯處。一個綠化工人正在水渠上開閘,水渠很深,需要一個很大的扳手才能扣動閘門。我上前詢問長城村怎麼走,老師傅望了我一眼,說等他把閘門調試好就開車送我去。他的車停在路邊的樹蔭下,與他一樣,染盡了西北的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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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湘軍後裔

等他忙完,收拾好工具就讓我上車,上車後他問我從哪裡來。我說:“湖南”,他很興奮的接著話:“是嗎?我祖籍也應該是湖南的。”

他的祖先就是隨左宗棠來到西北的湘軍,從新疆回來後就留在了嘉峪關,在長城村娶了媳婦兒,生養了後人。近代中國風雲變幻,與老家失聯了上百年。唯一還讓他記得自己來自湖南的信號就是供銷社裡賣的磚茶。他告訴我,他小時候,他爺爺拿著茶票去供銷社買磚茶的時候總會同他念叨:“這茶來自我們的老家湖南,家裡還有三分水田。”事實上他也說不出來他老傢俱體是在湖南哪兒了,長城村有不少這樣的人家。背靠家的方向,在長城下安家,朔風黃沙中,一個半世紀過去了。他們這些帶著南國基因的戍邊者後人已經完全融入了這片土地,吃著西北食物,口吐西北方言,黝黑的皮膚與臉上的褶皺都顯示著一個西北漢子的純樸。他們在西北過得很幸福,但每到閒來喝茶的時候,長輩們總還是會有感而發的脫口而出:“這茶,來自我們的老家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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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市場上的湘茶

故土信號,如此微弱的傳遞著,也不知道他們鄰鄉的叔伯兄弟有沒有事茶者。古典故事裡錦書暗傳的舊典放佛還在一杯茶湯裡上演。

到嘉峪關的湖南人確實不少,至今長城下還有一塊寫滿湖南人名字的石碑。光緒丙戊年夏天,湖南安化黃自元與寧鄉周達武帶領一大幫湖湘子弟登臨嘉峪關。那一年,左宗棠剛剛去世一週年。左公在平定西北之後,將湖南與西北緊密的聯繫在了一起,湖南的優秀人才前往西北,湖南安化的茶葉也源源不斷的運往西北。周達武為此寫了一個短序,黃自元的書法很好,用楷書題寫,鐫刻了石碑立在關內。後來湘陰郭嵩濤遊覽嘉峪關,心生感慨,寫下了感言,繼續刻在了石碑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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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化黃自元落款的石碑

嘉峪關與大西北,林則徐與左宗棠,黃自元與周達武,湘茶與長城村,一代人的離愁,一代人的駐守,一代人的回望。在這個萬里長城西起的端點上,情緒層層疊疊地講述著一方水土上故鄉與遠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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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城村

那個師傅送我我抵達長城村,下車時,我從包裡掏出了兩袋安化黑茶遞給那位師傅。說:“你老家來的,水田還在,現在滿山都種上了茶葉,有時間你可以回家看看。”他接過茶葉,眼睛盯著遠山,良久向我說了聲“謝謝”。也許,那個千里之外的故鄉於他夢裡已經回去了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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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走萬里茶路,探尋行者精神

活動執行及負責人:洪漠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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