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艾滋復仇者的目標女孩

我曾是艾滋復仇者的目標女孩

圖文無關

2014年,因為忍受不了公司老闆猥瑣的笑容和有意無意間對女同事的肢體接觸,我選擇了從省城辭職,回到了離昆明不遠的小縣城。

之前我在廣告公司是做文案工作的,回來後,巴掌大的縣城總共有5家廣告公司,我挨個問了個遍,沒一家公司需要文案的。於是,我的工作頓時陷入了困境。

老媽看我愁眉不展,便動員老爸,讓他幫我去找個工作。老爸退休前在縣農業銀行上班,主要負責信貸業務。雖說認識不少人,可是如今退了休,以前有業務關係的人也早已斷了聯繫。現在,讓他再為我這個快30歲的女兒出去找工作,那該有多困難?

我不知道老媽是怎樣給老爸施壓的,我也不知道他動用了怎樣的關係。最終,在他的安排下,我進銀行做了大堂副理。和我同期招收的還有另外三個女孩子。我們四個將在總行實習兩個月,然後根據表現分配到不同的網點。

大堂副理屬於編制外工種,說白了就是臨時工。因此,這個工作基本沒什麼技術含量。主要是協助大堂經理教客戶使用自助設備,引導他們填單,將不同的客戶分流至相應的櫃檯。

因為對公櫃檯有同事請了產假,大堂經理要去頂班。臨走時把保安周洋帶來了,她說讓我們不懂的問他,以前這些工作都是保安做的。

周洋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夥子,不僅人長得帥,還特別幽默。每天都有講不完的笑話,總把其他女生逗得合不攏嘴。

因為我不會察言觀色,不會審時度勢。我不會將下班前來辦卡的客戶遊說走,也不會將有零錢的客戶帶到附近的藥店兌換掉。於是,我成了那個只會給櫃員找麻煩事的大堂副理。

她們不喜歡我,我被無情地孤立了。那種滋味,至今回想起來都依舊讓我很難受。

那段時間的我顯得特別煎熬,我在辭職與否中徘徊。周洋似乎看出了我的異樣。我不記得從哪天開始,周洋在有麻煩客戶出現時總會提前幫我“截胡”。他會將有大包零錢的客戶聰明遊說到銀行對面的藥店順利兌換掉;會將下班開卡的客戶說服到第二天再來。

我不知道他的做法有沒有違背銀行服務大眾的職業守則,但是他的到來確實沒讓我再給櫃檯找過麻煩。

三個月的時間很快就到了,我知道自己不可能留在縣城的網點。因此,當拿到分配文件時我沒有絲毫的意外,我被分配到了隔壁鎮上的網點。那天,單位組織了一次聚餐。吃飯的時候,周洋刻意坐在了我的旁邊。席間,三個女生和領導們推杯換盞,有說不完的話。

而我,從來就不喜歡這種場合。因此,趁她們還在猜拳的空當溜了出來。我不知道周洋什麼時候也出來了,他跟著我走了很久。我發現他的時候,他雙手插在褲兜裡,一臉痞相地站在我的身後。

那晚,回家的路似乎變得特別短,短到我還沒來得及想更多問題的時候,他已經把我推到了小區門口。

因為水杯忘記帶走,才到隔壁鎮上網點的那天早上,周洋就給我打電話。我告訴他有空我再回去拿,他在電話裡固執地說要給我送來。果真,一小時後他準時出現在我單位的門口。

周洋把杯子給我的同時還給了我一包花茶。他說,看我不喜歡喝水,所以給我買了一包花茶。

那天過後,他每天都會給我發信息:一會兒讓我多喝水,一會兒讓我多吃飯;一會兒告訴我下雨要帶傘,一會告訴我天冷要穿衣。因為他的出現,我似乎也變得溫暖起來,我好像愛笑了,想起他的時候會笑,看見他的時候也會笑。

我的世界鋪天蓋地都是笑臉。那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竟然被評上了“微笑服務的標兵”。發證書那天我去找了他,我們一塊吃了飯,看了電影。從那以後,休息的時候我們都會膩在一起,天晴的時候我們一起爬山。碰到下雨或者天冷的時候,我們便窩在他小小的出租屋裡看看電視,聽聽歌。

他專門為我買了鍋跟碗筷,心情好的時候他會給我煮火鍋。每次抬上桌來都是兩鍋,我問他為什麼,他說鍋底不同況且他有傳染病,還打死不讓我碰他碗裡的東西。“真是個怪胎,你有什麼病呀?肺結核?艾滋病?”我舉著筷子逗他。

“艾滋,你怕不怕?”他猶豫了幾秒後回答我。我舉著筷子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臉上的表情絲毫掩飾不了我內心的驚恐。不過常識告訴我,艾滋病的傳染途徑並不包括唾液。因此,一瞬間我便恢復了正常。

周洋有時候會表現出對我的家庭很感興趣的樣子,他會很好奇打聽我家的各種信息。比如,我爸媽之前的工作,又或者我爸媽的愛好。我以為他想更多瞭解我,所以對他的好奇我都一一滿足。倒是他,從來沒跟我說過他的家庭情況,有時問他,他也不願意多說,看他為難的樣子,我也就不再追問。

周洋是個特別保守的男孩子,我們在一起半年多,期間最親密的動作也僅僅是他吻過我的額頭。我喜歡這種不輕薄的男孩子,因此也更加迷戀他。他生日時,我們都喝多了,扶他回到小屋的時候,他有些站不穩。

我幫他擦了臉,正準備離開時,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我順勢倒在他的懷裡。他撕扯著我的衣服,我半推半就,就在我以為我們之間會發生什麼的時候,他的手卻停了下來,他像清醒了一般,點燃床頭的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的頭埋在煙霧裡,我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我很彆扭地坐在床上,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他彷彿忘記了我的存在,許久後,看見還在床上的我,他臉上有些複雜的表情。他抓過身邊的衣服胡亂地套在我身上後就讓我離開。

我被他莫名其妙的反應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我還來不及說些什麼的瞬間,他已經把我推出了門外。

從那天起他彷彿消失了一般,不再給我打電話,我給他發信息他也不回。我到他上班的地方找過他,但他冷淡的反應如同我們從來就不曾認識。我曾經卑微到放下自尊去求他,在週末的早上到出租屋的門口蹲守他。但他開門看到我的瞬間,我看見他眼裡的厭惡。那種表情,似乎我是那隻他無意間吞下去的蒼蠅。一瞬間,我知道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所有編排的臺詞,最終沒有說出口。

就這樣,連“分手”都沒說,我們的感情就莫名其妙地終結了。他刪除了我的微信和電話,曾經那麼好的兩個人就此變成了陌路。

再一次聽到他的消息時,已經是兩年後了。我換了工作,一個多年不聯繫的朋友突然發微信給我:周洋死了。

那天,我瘋狂地聯繫所有認識周洋的人,同事,朋友。當我終於從別人口中證實了他的死訊時我以為我會哭,然而,可悲的是我竟然沒有流一滴眼淚。我不斷回憶和他相處的片段,我試圖從支離破碎的片段中尋找到他患病的信息。但是,我失敗了。

我第一次意識到我根本不瞭解他,我們在一起那麼久,我竟然不知道他爸媽是誰,不知道他家住哪裡。除了那間出租屋,以及已經刪除的電話和微信,我和他之間似乎就沒有了其他的聯繫。

那段時間的信息特別多,大部分都是來問我周洋死訊的。這中間還有人拐著彎地問我身體有沒有問題,問這個問題的人我基本都拉黑了,我不想解釋也不想跟她們再有關聯。

就在我以為這件事過去了的時候,一天我突然登錄多年未用的qq,郵箱裡一封署名為“笨丫頭”的信引起了我的注意。“笨丫頭”是當初和周洋在一起時他給我起的外號。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有些忐忑地打開了他。果然,這是周洋給我寫的信。信裡,他告訴了我所不知道的種種。

原來,周洋的爸爸曾經是工程老闆。那時他們家生意做得很大,跟我爸之前的銀行也一直有合作。因為銀行承諾對他們家給予支持,所以周洋的爸爸接了一個到外省修路的工程,據說利潤很高。

然而,當週洋爸爸簽完合同到銀行申請貸款時,負責信貸的部門卻沒按當初的承諾給他們家發放貸款。當年,在我們那樣的小縣城一共就兩家銀行。兩家銀行都沒給周洋的爸爸發放貸款,但是修路的合同已經簽訂了,違約就要賠付違約金。

不得已的周洋爸爸還是硬著頭皮接下了工程,然而路才修到三分之一,資金鍊就斷裂了。周洋爸爸為了工程能繼續進行下去,變賣了家裡值錢的東西。房子賣了,車子賣了,周洋一下從小少爺變成了窮小子。

他媽媽受不了這樣的生活,離家出走了,這麼多年沒回來過,不知道是死是活。沒有了媽媽,周洋不顧爸爸的哀求也退學了。一個家,就這樣散了。退學後的周洋憑著自己的長相到酒吧應聘做了酒保。也是在那裡,他認識了各色各樣的人。用他的話說,只要給他錢,什麼都做。

這些年,他一直想出人頭地,想重新過上好日子。但是,他發現這一切變得很困難。無論他怎麼努力,他還是那個生活在最底層的人。最近幾年,因為爸爸生病。為了方便照顧爸爸,他回到了縣城。他把自己家這麼多年的不幸都歸結到當初不貸款的銀行。

他一直在打聽當年負責放款的信貸員,他知道我爸也負責過信貸。他想知道我爸是不是當年投了反對票的信貸員。所以,他故意接近我。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得了艾滋,於是他想把這個病也傳染給我。

那次在出租屋他是假裝喝醉。本來他準備那晚就開始實施對我的報復計劃。但是,最後一刻他還是忍住了。他說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因為他一直都是“同性戀”。

原來,那麼久以來我一直忘不掉的人曾經那麼想讓我與他同歸於盡;原來,那麼久以來我一直喜歡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喜歡上我;原來,人真的是可以連感情都能偽裝的動物。

看完信件後,我淚流滿面的同時後背也早已出了一身冷汗。我不知不覺差點就被做成了靶,忍受萬箭穿心還要萬劫不復。

週末的時候我刻意回了趟家,跟爸爸談起了周洋一家。爸爸說,當時周洋家的投資因為金額較大,經營地又在外省,考慮到資金安全的問題,銀行最終沒有批覆這筆貸款。

爸爸當年並沒有參與這筆貸款的討論。只是,當時負責貸款的信貸員跟爸爸的名字很像,兩個人又同在一個部門,所以,很多人會把他們兩個混淆。當年的信貸員如今早已工作調動到了其他地方。

所有的事情都真相大白了,周洋怨恨了那麼多年的對象根本不存在。可是,如今的周洋早已不在人世。我在感嘆他命運多舛的同時,也想真心感謝他。感謝他在報復我的時候僅存的良知,感謝他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對我的“不殺之恩”。

我不知道周洋最後葬在哪裡,我刪除了郵件後終於放下了對他的不捨,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也終究在我生命裡翻了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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