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宇:飄逝的茅草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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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郁親情||宋宇:飄逝的茅草屋(散文)

飄逝的茅草屋 ---宋宇

愛我們的人還在,人生尚有去處;疼我們的人無,人生只剩歸途。只是在我不滅的記憶裡,最清晰的還是夢裡飄逝的茅草屋那裡有我的童年,有我摯愛的外祖母。——題記

曾經的日子如輕煙,隨年輪飄散了;如薄霧,被時光蒸融了。而我依然能劃過歲月的流水,駐足在童年的茅草屋前。聽殘垣外大黑均勻的呼吸,聽昏暗的油燈裡外婆有節奏的紡棉聲。今天想起,那是多麼悠遠的年代,可是想當初,那些個日子是多麼漫長啊。

晴朗的日子裡,我會閒適的坐在坑沿兒,看被我叫做姥姥的婦女們在坑裡洗衣服,說笑話。大黑狗像個將軍似的站在我身後。有時,會碰上走親訪友的外莊人從我家門前過,她們見了我多半會捏捏我的臉,說聲“哎呦,梅妞都長這麼高了”而後就會從籃子裡給我取根麻花,拍拍我的頭就走了。

我怎麼能想明白呢?全村就我一人叫媽媽,大家都叫“娘”。我的娘是媽媽還是外婆呢?我的小腦袋裡有太多的問號,沒人給我解決。外婆常常把我一人偷偷放家裡,而後悄悄下地勞動,我多半跑出去回家不見外婆在家,或者半夜醒來看不見外婆,我就站在院子裡哭。大黑常常急得圍著我打轉,不過也常常是它把外婆要麼從村邊的菜地裡,要麼從前院的根姥姥家找回來。外婆總是很無奈的拉上我的手,趁著月光安頓我上床,哄我睡覺。那時我哪裡會想到,外婆幾乎沒辦法養活我了,我們娘倆已經連一根火柴都沒有了,每天做飯,我們總是要晚些,外婆會很利落的把活紙搓成個長筒,從鄰居家引來火種。我清楚地記得,我的外婆是神奇的魔術師,她抓把乾柴草,然後罩著活紙筒一吹,藍色的火苗就搖曳開來,等柴草燃著了,外婆會很快把活紙筒掐滅,留候下一頓飯再派用場。

最怕的就是六月的天氣,剛剛還晴空萬里,突然,老天就勃然大怒,烏雲滾滾,電閃雷鳴,說時遲那時快,你前腳還沒來得及進屋,外面立即就風雨大作。

我們的庭院很大,最南面種著幾棵白楊樹,很高大;院子中間長了三棵梧桐樹,很粗壯。桐樹正值茂盛的時期,遮天蔽日的。夏天,我們常常是樹當房地當床,下雨了,我們也就只好躲到屋簷下,外婆和我是斷不敢到床上休息的,她總是把我攏在懷裡,看著風雨中瘋狂搖曳的白楊樹,我時常嚇得閉了眼,我會很擔心的問外婆:姥姥,要是楊樹倒了,砸了根姥姥家的房子怎麼辦啊?外婆聽了會心中無底的說不會的。而後把我摟得更緊了

最怕風雨中獨處,最怕風雨中和外婆孤苦相依在瑟縮的茅草屋。過於簡陋的屋內對門擺了一張八仙桌,八仙桌的右首放著一把高登{老式的椅子},那不是一般人可以坐的,外祖公去世後,好像沒人正經坐過,也成了擺設了。八仙桌的前面靠西牆支著一架紡車,三尺長的草墊子鋪在當間兒,只要有一絲空閒,誰都可以隨時坐在草墊子上紡把線。童年的日子就是被外婆哼哼呀呀的紡車聲梳理得精細而又蠻有條理。

但在那個年代,孤兒寡母在一起生活,雖然得到鄉鄰許多照顧,日子還是很艱難的。只是我年齡太小,所有的苦都讓外婆攔在了自己的心裡。

入秋的一場陰雨連綿了幾天,家裡已經好久不來一個當事的親人。紡車也被外婆挪到了裡間,裡間裡空間更小,一張大床佔據了一間房的一半,外婆在地下紡線,我就只能在大床上玩。那時所謂的玩,其實除了小孩子跟著大孩子瘋跑,打坷垃仗外,似乎也沒什麼更好玩的了。我是女孩又長在外婆家,從小都很安靜,幾乎每一寸光陰都有大人牽著我的手,對於我來說,玩,不過是我換一種姿勢或躺或坐或站或臥而已。我看著外婆,看她把紡車旋轉得深情而綿延。聽她把棉線拉得纖長而悠遠。屋內,是一幅畫;房外,是朦朧的雨景。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安詳——突然嘩啦一聲,外屋的後簷塌了一個大洞,我嚇得;"哎呀"一聲,外婆慌忙護住我,我驚恐地問外婆”雷公公會不會來啊?“因為在我心裡,雷公劈人的事是有的,不聽話的孩子,不孝敬父母的兒女,雷公都會光臨教訓他們。外婆憂心的說不會的,可雨沒停,外婆就把我交給前院的根姥姥,自己去孃家找人去了。

外婆當年應該是外公的童養媳,她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婆家,縱是被外公無情拋棄,她依然忍受著一切盡著一個兒媳,一個長嫂,一個母親,甚至於是一個大娘後媽的責任和義務。天快黑時,外婆才回來,一向利落而整潔的外婆,那天很疲倦,我看到她坐在屋簷下,似乎呼喚我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怯怯的走到她面前,小聲叫了聲:姥姥,淚就不聽話的流了下來。外婆把我攬在懷裡,哽咽著說:姥姥差點就被水給沖走了,我的乖乖,姥姥要是真被水給沖走了,你和你媽連我的影也找不到了啊!我抱緊外婆嚎啕大哭。多少年過去了,每每想到那一幕,我的淚依然唰唰的流個不停。多少次,我會夢見大水漫過鄉間路,外婆咬咬牙挽起腿試圖趟過去,水慢慢齊了外婆的腰——她是到水的那邊找尋自己的同胞兄弟幫忙,因為太不常來,外婆已經分不清哪是路哪是坑了。感謝蒼天有好生之德,及時派人騎車路過,外婆在水中得到救助並拽著人家的車後座走出了困境。

我雖年幼,卻常常用別樣的眼光審視我的外婆——一生都瘦小纖弱的外婆,一輩子除了受傷就是給予身邊每一個人善良,關愛。在她身上,人是做了古的,心也是做了古的。她善良的經歷著她的人生,讓小叔小姑奉為嫂娘。我家二姥爺長大後,做了領導,公私分明,兩袖清風曾是一個時期樹立的勞模典型。他就曾在大會上明確表態:古有包拯嫂娘養,我家大嫂比她勝三分。

外婆,你知道你此生給予我的善良和忍耐,竟是我一生都受用不盡的嗎?歲歲年年有清明,吹面還寒楊柳風,願你在天上,永遠沐芬芳!

濃郁親情||宋宇:飄逝的茅草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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