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電影金像獎上週開獎，新晉影后名叫曾美慧孜。
名字特別，氣質更加特別。
她不算漂亮。
用更政治正確的說法來講，她不是個標準意義上的美女。
曾美慧孜的五官，說不上精緻。該大的，似乎小了點，該窄的，又好像寬了些。她的身材和大多數被稱為美女的年輕演員相比，也顯得有些過於豐腴。
但她這張臉，有種讓人過目不忘的神奇魔力。
看她的電影，觀她的照片，我總是會想起王朔一部小說的名字：動物兇猛。
如果曾美慧孜出現在我面前，我猜我會下意識地逃避她的眼神。
她有著強烈的侵略性，這種侵略性來自於她的純粹，純粹得讓人無法招架。這樣的氣質在華語影壇實屬鮮見。
在章明導演的《冥王星時刻》中，她演一個村婦。
桃紅色的低胸秋衣，被她穿出了萬種風情，影片後半段才登場的她，幾個鏡頭間就帶來了如潮水般襲來的滾滾情慾。
很遺憾，我還沒能看到她的獲獎電影《三夫》。但僅憑預告片和劇照，曾美慧孜強大的表現力就足夠讓我瞠目結舌。
她在陳果導演的這部影片中演一個智力低下且有著性癮的妓女。
令人讚歎的是，在她的臉上，我能看到動物性和神性的共存。一個演員能做到讓自己的角色在肉慾感和聖潔感之間自然切換，實在了不起。
金像獎頒完之後，有人說她能拿獎全靠豁的出去，這是鬼扯。她給角色所賦予的那份奇美，無關尺度，超越電影。
怎麼說呢，她不算漂亮，卻美得驚人。她的美太特別，太珍貴，不漂亮也無妨。
讓曾美慧孜拿到金像獎的《三夫》，是陳果導演“妓女三部曲”的第三部，巧合的是，這個三部曲的第一部《榴蓮飄飄》，也曾捧出過一位影后，也不算漂亮。
2001年，秦海璐憑藉在《榴蓮飄飄》中的表演拿到了金馬影后，卻被嘴毒的香港媒體稱為“最醜影后”。
不知道當年剛剛出道的秦海璐，是否被類似的言論困擾過。
時隔多年，我倒想幫她和港媒打個筆戰。
彼時的秦海璐，在顏值上確實平平無奇，不算漂亮，至少稱不上驚豔。
當然，說她醜，還是太過。
醜不醜先另當別論，更有問題的其實是，港媒說秦海璐是“最醜影后”，作驚訝之態，彷彿“醜”和“影后”無法共存。
影后就一定得漂亮嗎？
當然大可不必。
影后，是最佳女主角，即表演最出色的女演員，評判標準，看的當然是表演。
如此看來，上一個問句的答案似乎非常清晰。
但如果以此類推來問呢：
女演員一定得漂亮嗎？
你可能又會猶疑。
無妨，我先講一個小故事。
有一位女演員，成名前曾去導演迪諾·德·勞倫蒂斯那裡試鏡《金剛》的女主角，她由導演的兒子帶著去，試完鏡，導演心想對方是美國人，多半不會意大利語，便對兒子用意大利語說：“你怎麼給我帶來這麼個醜東西。”沒想到這位女演員懂意大利語，隨即說道：“抱歉，我不夠漂亮。”
幾十年後，這位女演員早已功成名就，在提起這段經歷時，仍然顯出幾分酸楚。
在漫長的演藝生涯中，這位女演員的鼻子、顴骨、髮際、肩膀都被人挑剔過。
有太多的人質疑她的顏值，但很少有人質疑她的偉大。
她叫梅麗爾·斯特里普。
你可能會驚訝，她竟然會被人說“醜”。
畢竟，在我們的腦海中，梅姨當然是美的，那種美足以超越所有的漂亮臉蛋。
我們也都能察覺到，梅姨這些年越來越美了。
看過《穿普拉達的女王》的人都不會否認，和年輕時相比，年長的梅姨要更加迷人。
她似乎是在回應迪諾·德·勞倫蒂斯，瞧瞧，我是不太漂亮，但我也可以光彩照人。
我們現在可以再來回答那個問題。
女演員一定得漂亮嗎？
漂亮當然是一種優勢，不管是對於女演員來說，還是對於普通女孩來說。
新垣結衣和長澤雅美這樣的演員，總是能得到更多觀眾的喜愛，但安藤櫻要想被更多觀眾知道，就必須得讓自己演得足夠出彩。
我向來毫不掩飾自己對安藤櫻的偏愛。
長久以來，我自己排最喜歡的日本女演員，安藤櫻都能排進前五。
她確實不夠漂亮。
有太多人提起安藤櫻，第一個字便是“醜”字。
大臉盤、小眼睛、較寬的眼間距，都讓她的長相顯得太過普通。
她自己也說：“小時候總覺得自己的臉和演員沒有關係，電視上和電影裡的演員都很漂亮，我如果說自己想當演員，一定會被身邊的朋友挖苦‘醜女還想當演員，一定是因為父親是演員的緣故吧。”
如果她不是安藤櫻，我一定記不住她這張臉。
但她恰恰是安藤櫻，是一個能用演技為角色雕琢出靈魂的演員。
《百元之戀》裡，她演一個廢柴拳擊手，她站在那裡，便是一股子頹喪的氣息襲來，不用開口，戲便做足了一半。
影片中，前半段安藤櫻的角色頹到了極點，毫無生氣，連做愛時都面無表情。
到了後半段，安藤櫻的角色為了一場拳賽煥然一新，從外表到精氣神，全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這樣的表演，為她贏得了當年的日本影壇三項影后大獎。
到了去年是枝裕和的電影《小偷家族》中，安藤櫻的表演更純熟了。
影片中她那場在審訊時堪稱經典的哭戲，只見落淚，不聞泣音，於無聲處製造出了巨大的能量，極為動人。
她醜嗎？
我想可以換種方式來解答。
她已經不再需要漂亮。
作為一個真正出色的好演員，她擁有著用自己名字定義某種美麗的能力。
當我們看《百元之戀》、《愛的曝光》、《小偷家族》這些電影的時候，時不時地會想到，安藤櫻真美，而這種美，專屬於安藤櫻。
就像曾美慧孜的美一樣。
你如果只看她們一眼，八成不會注意到她們身上的特別。
但她們知道，你一定會看她們第二眼的。
她們深知，閃光燈照不到，就需要更加耀眼。
（謹以此文，送給曾因顏值而感到自卑的女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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