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胡適看不上的“小報鼻祖”究竟是誰呢?看完就知道了!

“魯迅先生這樣推重《儒林外史》,故不願把近代的譴責小說同《儒林外史》並列。這種主張是我很贊同的。吳敬梓是個有學問,有高尚人格的人,他又不曾夢想靠做小說吃飯……他的人格高,故能用公心諷世……近世做譴責小說的人大都是失意的文人,在困窮之中,借罵人為餬口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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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胡適在為亞東圖書館版《官場現形記》序中這樣寫道。

早在1925年,因女師大風潮,魯迅已斥胡適“醜態而蒙著公正的皮”“催人嘔吐”。1926年,胡適寫信勸魯迅與陳源停止筆戰,魯迅未回信。1927年時,顧頡剛在給胡的信中說:“這幾年,周氏兄弟假公濟私,加以伏園、川島們的挑撥,先生負謗亦已甚矣。”

在此背景下,胡適仍這麼寫,原因有二:

一是平生推重《儒林外史》,曾說《紅樓夢》的思想見地與文學技術皆不如它。

二是對《官場現形記》評價不高。

胡適的議論化自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其中稱:“雖命意在於匡世,似與諷刺小說同倫,而辭氣浮露,筆無藏鋒,甚且過甚其辭,以合時人嗜好,則其度量、技術之相去亦遠矣,故別謂之譴責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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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大師均認為譴責小說“近於謾罵”“失了文藝上底價值”。

1998年,香港《亞洲週刊》組織海內外專家評選二十世紀中文小說百強,《官場現形記》列在第13位。引人反思:魯迅、胡適的評價是否還適合今天?

他本出身官宦之家

學者王學鈞先生髮現,魯迅、胡適對李伯元瞭解甚少,體現在:

1、稱李伯元出身中下層,不懂官場。胡適寫道:“讀過《官場現形記》的人,總都感覺這書寫大官都不自然,寫佐雜小官卻都有聲有色。”

2、對李伯元家世、籍貫等基本信息的描述多誤。

3、認為李伯元“屢試不第”,無緣仕進,對官員們心懷怨恨。

4、將《官場現形記》視為“應商人之託”,非嚴肅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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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元(本名李寶嘉,以字行)乃唐宣宗之子、昭王李汭之後,世代官紳。

李伯元曾祖李文喆“誥封朝議大夫,晉封資政大夫”,“生平著述宏富,所至於興學育才為己任,聲譽遍大江南北,壽至八十二”,他還是當時的著名畫家。

李伯元的爺爺李錫琦29歲便去世,父親李翼辰27歲去世(時李伯元僅6歲)。李伯元由堂伯父李翼清撫養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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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翼清常年在山東任知縣,後“兩次大計卓異,欽加三品銜,賞戴花翎”。1860年,太平軍攻破李家世居的江蘇常州,李伯元的父親去山東投奔李翼清。1867年5月,李伯元出生于山東(可能在今煙臺市牟平區),其母吳氏“也是官家出身,又極賢能”。

李翼清在官場上有建樹,他的兒孫亦多經科舉入仕。

可見,李伯元對官場很熟悉,決非只知“佐雜小官”。

據李伯元族弟李錫奇稱:“念仔(李翼清字念仔)先生督教極嚴,伯元之母亦不稍予姑息,以是伯元學業精進,擅制藝、詩賦、能書畫,工詞曲,精蒙刻,餘如金石、音韻、考據之學,無不觸類旁通。”

因甲午之戰遠離仕途

16歲時,李伯元已讀完《四書五經》,“後從師批改文章,以是學業精進,深受教師器重”。

1886年,19歲的李伯元從山東回原籍常州參加童試,以第一名高中,成為秀才。21歲時,“試省門不售”,未能成為舉人。

據王學鈞先生考證,李伯元后成廩貢生。常州屬武進縣學,每兩年選一次廩生,每次只選一人。從普通秀才熬成廩貢生,需經候廩、補廩、歲貢等環節,一般需10多年,其間每年要經縣學歲考,只有成績列在前兩等,才有向上資格,且還要看是否有名額空缺,否則成績再好也不行。

廩貢生可直接進入仕途,能得到訓導(相當於縣教育局副局長)之職。1889年,李翼清曾想為李伯元捐官,被李伯元拒絕。

1902年,清政府開經濟特科,仿博學鴻詞之例,由三品以上大員推薦考生,曾國荃的孫子曾慕陶(本名廣漢)推薦了李伯元。1903年7月12日天津《大公報》載:“保薦經濟特科與考者一百八十七人。江蘇人至四十八人之多,聞有一人臨點未到。”這一人,就是李伯元。

李伯元不願入仕途,可能與甲午之戰有關。清軍慘敗時,他的堂伯兄弟李寶淦(李翼清第七子)正在日本,聞日人祝捷歌舞,悲憤寫下:“萬家祝捷雷聲急,帳觸閒愁不可聽。”

李伯元與李寶淦關係密切,甲午後,李伯元一度學英語。

當上了“小報鼻祖”

李錫奇說:“伯元憤於滿清政治腐敗……甲午慘敗之後,國家瓜分之禍迫在眉睫,非大聲疾呼,不能促使全國上下覺悟,而欲喚起群眾,須以報紙為宣傳利器。”

此話或為拔高。李伯元投身報業,主要是為了謀生。

首先,李翼清逝於1894年,“伯元內傷門庭的多故,外感國勢之阽危,慨然有問世之志”。

其次,李伯元1896年帶母親、夫人去上海,先在“西商”開辦的《指南報》工作一年,後來才自己辦報。

其三,李伯元初期自辦報的格調不高,難稱“喚起群眾”。

《指南報》是一本雜誌,以新聞為主,在該刊《謹謝報忱》中,李伯元寫道:“一以釆萬國之精彩,二以增朝廷之見聞,三以擴官場之耳目,四以開商民之利路,五以寄寰海之文墨,六以寓斯民之風化。”

因報道江蘇提督譚青崖在上海嫖娼,《指南報》差點被封,後鬧到兩江總督李鴻章處,才不了了之。

李伯元接手半年後,《指南報》轉向文藝。

1897年6月,李伯元與袁祖志(清中期文壇領袖袁枚的孫子,曾任《新報》和《新聞報》主筆,曾為《申報》撰稿)合作創辦《遊戲報》,李伯元稱:“遊戲文字,古今人所共遊,無足為玷。”

《遊戲報》影響巨大,學者魏紹昌先生稱它“不僅在近代新聞史上最先確立了‘文藝’類這一報式,而且是借用報紙‘有聞必錄’新聞原則,採用文學作品來反映國內外政治社會文化新聞的倡導者”。

《遊戲報》“一時靡然從風”,被認為是“晚清文藝小報之巨擘”,李伯元也被稱為“小報鼻祖”。

小說首刊引發轟動

為炒作《遊戲報》,李伯元頻出怪招,讓讀者投票評選“豔榜三科”,即舉行妓女選美,分文榜(俱佳)、武榜(有一技之長)和葉榜(妓女的侍婢),李親自寫詩、撰文,加以稱讚。

李伯元自辯:“慨夫當今之世,國日貧矣,民日疲矣,士風日下……故不得不假遊戲之說,以隱寓勸懲,亦覺世之一道也。”他因此被諷為“騷壇盟主”“花界提調”。

1944年4月15日,曼妙在《海報》上撰文批評說:“(《遊戲報》)簡直是太低級了,每天只有堂子(即妓院)裡新聞四條,其餘便是戲館裡的消息,此外便是官場現形記。而小報館裡人,便是以‘叫白堂唱’,‘看白戲’為自得其樂。李伯元未能免俗,自然為人所輕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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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報人孫玉聲則認為:“當其(指李伯元)橐筆遊滬時,滬上報館只《申報》、《新聞報》、《字林滬報》等,寥寥三四家,李乃獨闢蹊徑,創《遊戲報》於大新街之惠秀裡。風氣所趨,各小報紛紛蔚起。”

1901年,李伯元放棄《遊戲報》,另創《世界繁華報》。該報共發行10年之久,其中李主持筆政5年。《官場現形記》便首刊在《世界繁華報》上。

《官場現形記》引起巨大轟動,書中人物多有原型,傳說“慈禧太后索閱是書,按名調查,官吏有因以獲咎者”。

1903年,應商務印書館之邀,李伯元主編《繡像小說》半月刊,該刊是晚清四大小說雜誌之一,是其中最有成績、影響最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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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場現形記》應無代筆

李伯元編雜誌,個人創作佔據很大分量,故筆名甚多,如遊戲主人、南亭、南亭亭長、自在山民、歷劫不磨生、二春居士、天地寄廬主人等,一些作品由好友歐陽鉅元代筆。

歐陽鉅元本名淦,筆名惜秋生,據包天笑說:“歐陽和我在蘇州小考時認得,這人早慧,十六歲時,文章詞斌,典贍富華,而且筆下極快,我怕考書院,他一人可以做四五本卷子。”

歐陽鉅元兩度投靠李伯元。包天笑說:“鉅元告訴我,李伯元的《遊戲報》,完全交給了鉅元,自己完全不動筆,即小說亦由鉅元代作……不過《官場現形記》是否也有他的筆墨,卻不曾問他。若《文明小史》等,則我曾見過原稿,確有鉅元的筆墨在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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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認為,歐陽鉅元與李伯元風格近似,甚至寫得更好,但著名作家阿英不以為然,認為二人“文字作風實無一相似之處”,因“李伯元已經是從‘諷刺’到‘譴責’,惜秋生全從‘譴責’走到‘痛罵’……他不會作大段描寫,情感的表現過為率直。”

遺憾的是,趁李伯元病重,歐陽鉅元勾結某書店,盜版《官場現形記》。歐陽鉅元與妓女林黛玉往來密切,被傳染上梅毒,27歲便病逝了。

當時無版權法,僅1904年,李伯元便在《時報》上刊登告白102次,以申明著作權,斥責盜版。據學者劉穎慧估算,最後70次的花銷合計達43.44元,當時普通職員月薪僅4元至6元。由此可見,《官場現形記》應無代筆。

巨匠在潦倒中辭世

有種說法,魯迅在南京礦路學堂時,常看《遊戲報》,曾投稿參加徵詩比賽,位列前十。翻閱1899年12月19日《遊戲報》,確有周樹人字樣,但署籍為杭州,並非紹興,可見不是一人。魯迅、胡適不喜歡《官場現形記》,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

首先,李伯元行為欠檢點,下筆多玩世之情。魯迅認為李在“合時人嗜好”,其實他“以文字玩世,實藉以醒世”。

其次,《官場現形記》寫作較匆忙,不免粗糙。李伯元當時連載著長篇小說《官場現形記》、《文明小史》、《活地獄》,還有長篇彈詞《俗耳針砭》(後更名《醒世緣彈詞》)和傳奇《前本經國美談新戲》,此外還要為版面補白。他曾對友人說:“未作《官場現形記》之先,覺胸中無限蘊蓄,可以藉此發抒,迨一涉筆,又覺描繪世情,不能盡肖,頗自愧閱歷未廣,倘再閱十年而有所撰述,或可免此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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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魯迅、胡適秉持西方小說美學標準。他們認為《官場現形記》“聯綴許多‘話柄’做成”,“既沒有結構,又沒有剪裁”,對此學界已有不同看法,認為中國傳統小說傳統不執著於線性敘事,多以散點透視,營造整體氛圍。

1906年,李伯元因積勞成疾,患肺病逝於上海,年僅39歲,無子嗣。去世前無力償還好友吳趼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的作者)的2萬元借款,吳當場焚燬借據,還給了他20元藥金。可見李伯元晚景之潦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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