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復生的老李頭

老李頭其實不老,不過四十出頭,只是那一頭花白的頭髮和黝黑的皮膚搭配在一起,讓初次見面的人都以為他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隨著誤會的人數增多,李定自然地得了個“老李頭”的外號。李定向大家解釋說,大家叫我老李頭是因為我外表顯老,而不是真的老,這個稱呼也只是暫時的吧,過些年該叫李老頭時,大家自然會改過來,到時就是李老頭了。這解釋相當於本人對自己外號的認可,他這個認可還被傳到了縣委劉書記耳裡,劉書記笑笑說,這老李頭情商蠻高的。

情商高又有什麼用,江湖早有論斷,情商再高敵不過菜刀。這不,剛當上鎮書記三天的老李頭,被人打傷送市醫院後,在重症監護室已昏迷了一天一夜,用農村老話講已經死過去一整天了,情況危急,受傷不輕讓人揪心。

死而復生的老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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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老李頭打傷的,是王德貴的小兒子王彪。王德貴此時正在給前來探視的人端茶遞水,當人們知道情況後用詫異或憤怒的眼神看著他時,王德貴少不得趕緊哈腰點頭解釋說誤會誤會真是誤會。李定老婆嚴老師也忙付和不錯不錯真是一場誤會。兩家人看著一團和氣,一點不像有冤有仇的樣子,讓人摸不著頭腦。

王德貴和嚴老師說的沒錯,王彪打傷老李頭真是一場天大的誤會。這事兒得從半年前說起,那時老李頭是鎮長,負責縣裡工業園區建設的徵地拆遷工作,整個工作雖然磕磕絆絆,但總體推進還算順利。最後只有一戶人家死活不肯搬遷,這戶人家就是王德貴家。在所有副職和工作人員踏破門檻、磨破嘴皮都不見效後,老李頭只能親自出馬,上門做王德貴工作。

初次見面王德貴和小兒子王彪就給了老李頭一個下馬威,不讓老李頭進屋。王德貴說,有什麼事在外面講,我這屋裡髒,容不下官老爺。老李頭剛開始講徵地拆遷政策,王彪立即打斷,滿臉不屑地說,我都學了半年政策了,你們的政策我比你熟,不要白費口舌了。

老李頭回來後立即組織人開會,專題研究王德貴搬遷的問題。在會上聽了大家的報告,老李頭終於弄清了王德貴不願搬遷的原因。王德貴有一子一女,女兒已外嫁但戶口未遷走,按照縣裡的政策女兒不能作為拆遷安置人口,這是王徳貴最不滿意的一點。其次是王德貴有間五十多平米的土木結構房屋,因沒有房產證拆遷工作組不予登記補償,王德貴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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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會後老李頭馬不停蹄地找到分管副縣長,把解決王徳貴家問題的建議作了彙報。副縣長答覆說,老土木房都是幾十上百年的舊房,全縣的土木房都沒有建房證是事實,這個應該實事求是給予登記和補償,我同意。但是他女兒的事不好辦,恐怕得縣裡開會再研究。

第二次登門拜訪王德貴,老李頭一個人都沒帶,隻身一人去敲王徳貴的門。王德貴開門看見只有他一人,頗有些詫異,忘了不讓幹部進門的事,老李頭趁機擠了進去。

進屋後也不管王德貴讓不讓座,老李頭直接坐到了沙發上,還招呼王德貴坐到他身邊。王德貴慢吞吞坐在了老李頭對面,沉著張臉。

老李頭抽出一支菸遞給王德貴,笑著說又不是仇人來了,不要這樣嘛。王德貴點燃煙後瞅了老李頭一眼,覺得這人沒什麼官架子,心裡多了一絲好感。

老李頭接著說,老王哥,你家的困難我都知道了,我來負責給你解決掉,以後你也不用找別人,就直接找我行不?

王德貴說,你是鎮長,我遲早都會找你,既然你承諾了幫我解決,那我就等著你,哪天解決了問題哪天你再來,沒解決的話就別白跑了。

兒子回來後,王德順給兒子談了老李頭來過的事,並說對老李頭有好感,兒子不可置否地哼了一聲。

後來老李頭有空就隔三岔五地往王德貴家跑,每次去都沒空著手,不是帶著煙就是提著酒,有時拎些時鮮水果。老李頭和王德貴父子漸漸竟熟絡了,王德貴父子是最先叫李定為老李頭的人,李定稱呼他們父子則是老王和小王。

一次喝了兩杯酒後,老王說,老李頭呀,你都跑我家三個來月了,從來不提搬遷的事情,你讓我心裡越來越不踏實了,你究竟想幹啥?老李頭一本正經回答道,我也是農村出來的,知道農村人攢下這點家底不容易,不能讓你受損失,只是你家有些事需要縣裡研究,我在等著縣裡研究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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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感慨地說,讓你費心了。你給王彪找的工作雖說苦,但掙得不算少,他苦著也樂意,還沒謝謝你呢。老李頭笑笑說,叫他好好幹吧,將來搬遷了土地就沒了,不務工可沒飯吃。

縣裡終於開會研究了徵地拆遷政策調整的事,王德貴的女兒在家裡本就有自己的一份承包地,且戶口還在本地,按照徵誰的地誰受益的原則,可以定為搬遷安置人員。

王德貴在電話裡告訴了女兒這個好消息,女兒就開始問家裡其他家產我分多少,王德貴說該給你的都給了,家裡的其他補償我和你媽還要生活,你弟弟等新家安置好後就該結婚了,哪兒都要用著錢,你就別惦記了。女兒不同意,說兒女平等,至少要三分之一,說著說著父女倆就吵了起來。

和女兒吵架后王德貴氣暈了頭,心想老子還沒死你就要分家產,這什麼世道,一氣之下把要給兒子打電話的事忘了。相反女兒吵過之後很冷靜,立即給他弟弟打電話,約弟弟回家商量搬遷的事,商量不好她不同意搬遷。還煽動弟弟說政府給你找工作是為了引開你,再不回去可能就強行給拆遷了。

王德貴的女兒回到孃家時,看到一大群人從家裡往外搬東西,一些人還在拆房上的瓦和木料,於是趕緊上前阻攔。王德貴讓大家不用理她,繼續和婆娘進屋收拾東西去了。

見阻攔不住,王德貴女兒轉身大叫,誰是領導,有沒有領導,我沒同意拆遷啦,這還有王法嗎?老李頭聞聲趕緊應到,我是領導,有什麼事跟我說。

哪知王德貴的女兒見有領導在場,當即把自己頭髮弄散弄亂,然後上來就抓住老李頭衣領,邊哭邊嚷,領導打人啦,不讓人活啦。

天下偏有許多湊巧的事,王彪在離家二十多米遠的地方就看到有人在搬自己的家,心想我爸也沒說要搬遷了,難道真像姐姐說的騙我離開後強拆?趕緊加快腳步跑向家門,一進門正看到姐姐披頭散髮的又哭又叫,於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抓起靠在門邊的一根扁擔,照著老李頭的後腦上就是一下。老李頭像根麵條似的軟軟的就癱到了地上,王彪嚇傻了的姐姐雙手依然抓著老李頭的衣領。

當大家從這突如其來的驚恐中醒過神後,一些人圍著王彪喝令他放下扁擔,一些人趕緊去查看老李頭傷勢,一些人趕忙報了警和聯繫了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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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警察趕到時,王彪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二話不說自己就上了警車。王徳貴則寸步不離老李頭,跟著上了120。

也許真是吉人自有天相,老李頭在醫生24小時搶救的救治措施下,第二天早上醒了過來,十天後轉入了普通病房,算是復生了。王德貴在老李頭住院期間一直忙前跑後,任誰勸也不離開。

老李頭出院後,上班第一天就被王德貴堵在了門口。略顯消瘦的老王說本來也沒臉來見你,但王彪說無論如何要見你一面,我也不強求,見不見由你吧。老李頭掏出電話給辦公室主任交待,會議推後一小時吧。交待完伸出手拉住老王有些擅抖的手說,走吧,去會會那個二桿子。

王彪隔著欄杆給老李頭跪了下去,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獄警喝令他站起來也不聽,王德貴在旁邊木訥地看著。老李頭說,王彪啊王彪,差不多就行了,我這不好好的嘛,再不起來老子真日氣了。王彪這才站了起來,淚水滾滾而出。

略作沉默後,老李頭對王彪說,你放心吧,我會向法院申請儘量判輕一些,在裡面不要把剛學的手藝丟了,出來還去原來那家公司上班,我擔保。小王含淚點頭,說了句爸和老李頭保重,轉身走向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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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頭拍了拍老王的肩膀,輕聲說,不要難過了老王,有什麼事以後儘管找我。我也不是能包容一切的人,你女兒我就不去看了,我覺得她本質不好,你自己去看看吧。

老王冷笑一聲說,我也不去了,咱們走吧,你還要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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