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不夠故事湊(醉話連篇)

酒不夠故事湊(醉話連篇)

文/尹全生

辦公室的一幫哥兒們入夜無事,流竄到我家嚷嚷要喝酒。我家裡不缺酒,酒櫃裡放有二三十瓶。沒想到這幫不要臉的傢伙早盯上了酒櫃裡的兩瓶茅臺,說是非茅臺不喝。那兩瓶茅臺我珍藏了多年,連岳父過七十大壽我都沒捨得拿出來。可這幫哥兒們打劫似的,不由分說就把酒瓶打開了!

我只得痛心疾首地陪這幫不要臉的哥兒們喝酒。

哥兒們邊喝酒邊吹牛扯淡,不知不覺中,兩瓶酒只剩下一杯了!

大家正在興頭上,怎麼辦?我說換其它酒來湊乎,可眾哥兒們都不同意,說喝了茅臺再喝其它酒同“憶苦思甜”差不多……

正在我為難時,小張出了個主意,說酒不必再喝了,吹牛扯淡繼續,每人講一段關於盜賊的“真實奇聞”,誰講得最生動,最後一杯酒就獎給誰。

見眾哥兒們無異議,小張便打頭炮開講,說是一盜賊到某權貴住宅行竊,竊得現金數十萬後,又被十幾箱搬不走的“茅臺”撩起了酒癮,乾脆就地開瓶痛飲,結果醉倒被擒獲,後來卻將權貴也牽連進了號子。

大劉講的故事也是小偷偷出了腐敗案。不同之處是這盜賊心更貪,竊得權貴錢財不算,臨走還留了張字條,要權貴再出十萬元“保密費”……

以上故事固然精彩,但時常見於媒體,都老一套了,算不得“奇聞”。

往下該老趙講。他講的是清朝的陳穀子爛芝麻──

同治、光緒年間,蜀地出了個極厲害的盜賊,號稱飛鼠王。這傢伙輕功了得,能飛簷走壁、踏雪無痕。

光緒元年某日,飛鼠王潛入成都一當鋪行竊。當鋪已打烊,飛鼠王正欲下房梁動手時,有人敲門進店,對老闆說有要物典當。老闆見來人是四川總督府的公差,不敢怠慢,問有何物典當。公差遞過一個貼著“四川總督部堂”關防封條的皮箱,說當金為兩千兩白銀,一月後贖回。

當金兩千兩的皮箱,其中定然是極珍貴之物,老闆要開箱驗看。公差道:箱子是總督大人私人之物,封條是總督大人親手所貼,誰敢開箱?老闆與三教九流打交道幾十年,曉得官場內幕,因此不再多問,如數照當。

當時的四川總督為丁寶幀,這主原為山東巡撫,調任四川總督不久。飛鼠王料定皮箱中是從山東搜來的民脂民膏,非金玉古玩即珠寶名畫,怕是價值連城的。待老闆入寢後,飛鼠王將皮箱盜走,至僻靜處打開來看──竟是幾塊磚頭!

老趙講到這裡打住不講了。堂堂的川督為什麼還要典當?典當之物為什麼是磚頭?大家又催又求,老趙才接著往下講──

按清制,總督例兼兵部尚書、都察院御史,丁寶幀可以說是上馬管軍,下馬管民,位高權重,體制尊崇。可他上任不滿一月,卻遇到了大麻煩:手頭沒銀子了!

丁寶幀是貴州平遠(今織金)人,由於川貴毗鄰,任川督後故鄉親朋紛紛前往投靠,希望謀得一官半職。丁寶幀是從不安插親朋為官的主,卻又不忍冷落家鄉親朋故友,每每盛情款待一番,而後贈送路費,婉言辭別。如此,丁寶幀當月的俸祿很快就花光了。按一般總督慣例,奉祿不足時只需開出一張白條,便可到清庫提取真金白銀。而且手下人會把事情處理得皇皇堂堂,遮掩得天衣無縫。可丁寶幀沒這麼做,手頭沒了銀子,他首先想到的是典當。但他為官幾十年兩袖清風,連夫人都是荊釵布衣,拿什麼典當?後來這主靈機一動:本官雖窮卻還有身份地位,身份地位也是可以換錢的呀!所以他就用皮箱裝了磚頭典當……

一個月後,奉祿發下,丁寶幀便拿出兩千兩銀子贖回了皮箱。

奇怪的是,當丁寶幀打開皮箱時愣住了:那裡面裝的已不是磚頭,而是幾個金元寶和一罈子茅臺酒!

我和一幫哥兒們聽到這裡都鬨笑起來:這故事純粹是瞎編的,背離了必須講真人真事的原則!

小張說:“皮箱中本是幾塊磚頭,怎麼能變成金元寶和茅臺?胡咧咧你!”

大劉說:“皮箱明明已被偷走,怎麼丁寶幀還能贖回?瞎忽悠!”

老趙也不反駁,接著又講:那飛鼠王絕非為幾個小錢行竊的毛賊,當他打開皮箱見裡面是磚頭時很納悶兒,決心要把事情弄個瓜清水白,就把皮箱封條貼好,連夜送回當鋪,之後明察暗訪,終得實情。

飛鼠王十分感動,覺得該幫丁寶幀一把,就到貪官家偷出金元寶和茅臺酒,換出了皮箱裡的磚頭……

事情是交代清楚了,可清朝有丁寶幀這個人麼?腐敗透頂的清朝能有這樣的清官麼?我又向老趙提出了這樣兩個問題。

老趙就發誓,說有《清史稿》一書為證。正巧我買有《清史稿》,只是沒閱讀罷了。當即掀書查找,的確有丁寶幀其人,也確有“剛直廉明”的評價,且稱:“同光中興”,全靠丁寶幀這樣一批官員。

那麼,剩下的這杯茅臺酒該賞誰?大家都說,該賞給老趙。

嗜酒如命的老趙接杯在手,貪婪地抿了又抿,欲喝又止。一幫不要臉的哥兒們盯著老趙的嘴,目光貪婪,抽著鼻子嗅茅臺飄出的奇異酒香。

老趙抿了許久,直說好酒,真香啊!說著他開門走到院子裡,將那杯酒撒在地上,說“還是請丁寶幀大人喝吧!”

■選自《天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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