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大橙
1
失眠了一晚上，開門看見程玥挺著大肚子站在門外的時候，我整個人氣血上湧，但是轉念想到程勇走之前把他的家人託付給了我，實在忍不下心對她惡語相向。
程玥可憐巴巴地開口：“嫂子，我錯了。”
我側了側身子，讓她進門了，屋裡燈光昏暗，堂前放著程勇的遺照，黑白底色，毫無生氣。
她 “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大哭道：“哥，妹子來看你了。”
我別過臉，生怕她看見我通紅的雙眼。
婆婆扶著半癱的公公出來了，兩個人看見這幅場景，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連連嘆氣。
程玥伏在靈堂前止不住地哭泣，婆婆上去狠狠地打了她兩下。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象徵性地打了幾下，她就捨不得了，娘倆抱著一起哭起來。
我聽著這不絕於耳的哭聲心煩意亂，如果不是程玥和吳斌，我和程勇怎麼會陰陽相隔。
2
一年前，在濟南上大學的小姑子程玥忽然中斷了學業，口口聲聲說是找到了真愛，要和一個叫吳斌的男人結婚。
這個消息急壞了公婆和程勇，程勇對於這個從小捧在手心長大的妹妹極其呵護，一聽見不靠譜的男人接近自己妹子，著急忙慌地趕去了濟南找她。
到了之後才發現，這個叫吳斌的男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富二代，父母是做生意的，家裡資產豐厚，人又生得一副好皮囊，把涉世未深的程玥迷得團團轉。
程勇堅決反對妹妹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兩人在濟南大吵一架，程勇強行把她帶回了老家。
這一鬧，本來無話不談的兄妹兩個心生嫌隙，每天見面就要吵上一架。
公婆和我夾在中間難做人，只能從中調和。
沒想到程玥在家呆了不到一個星期，竟然從家偷偷溜走獨自一個人去了濟南。
等到大家察覺，她已經換了手機號碼，拉黑了微信，大有死不聯繫的勢頭。
3
為了這件事情，程勇氣得幾天吃不下飯，他從小看著程玥長大，現在為了一個男人竟然拋下親人，實在令人傷心。
我只能安慰他，程玥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別人怎麼想不重要，只要她不後悔就行了。
程勇點點頭，苦笑地對我說：“咱們以後還是生兒子好，生個女兒擔驚受怕的。”
可萬萬沒想到，生活竟然給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就在程玥離開家四個月後，程勇忽然接到了她的電話。電話那頭她哭哭啼啼，語氣焦急又委屈。
程勇連忙問道：“玥玥，出什麼事情了?”
原來三個月前程玥偷偷去濟南找吳斌，兩個人又重新在一起了。吳斌沒正經工作，每天靠著父母給的錢花天酒地，程玥就跟著他到處玩樂。
時間一長，吳斌就厭倦了她，一心想把她甩了。
有一次接著喝醉酒，他竟然動起手來，狠狠地劈了她一巴掌。
4
吳斌是男人，掌勁兒足，手上也沒留力氣，一個巴掌打得她整個人發暈，住不住地嘔吐起來。
送去醫院檢查後，醫生說巴掌造成了她鼓膜破裂，需要靜養，就算恢復了聽力可能還是會受損。
這一檢查，她還發現自己懷孕了。
一個人在濟南舉目無親，吳斌又這樣子對她，程玥越想越委屈，就打了電話給哥哥程勇。
接到電話當晚，程勇就趕了最早一班的動車去了濟南，天矇矇亮的時候趕到醫院，看見病床上面色慘白的妹妹，他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程勇堅持要帶她走，程玥鬼迷心竅非要用肚子裡的孩子留住吳斌，兩人在醫院裡爭執不下。
最後，為了妹妹，他妥協了，決定好好找吳斌談談。
可是吳斌一家子的態度徹徹底底地讓他寒心了，他父母堅決不承認程玥肚子裡的孩子是吳家的，甚至不願意承認程玥的身份。
吳斌本就是本著玩玩兒的心態，眼看著程玥懷孕收不了場了，他連忙急著撇清關係。
5
程玥委屈得只知道哭，人在外地只能任由別人擺佈，眼看著兩方談不攏，程勇脾氣也上來了。
放狠話說要去法院告吳斌一家子，幾個人吵作一團。
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吳斌帶著兄弟仗著人多開始圍毆程勇，場面混亂，程勇為了保護懷孕的妹妹，結結實實捱了打。
一群人沒輕沒重，直到發現程勇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了才停手。
吳斌一家子慌了，急急忙忙把人送去醫院，送去的時候程勇已經沒了意識。醫生說他蛛網膜下腔出血，情況危急。
醫院通知我們的時候，他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
我帶著公婆趕到濟南，看見程勇躺在ICU裡，身上插滿管子，公公當場就暈了過去，婆婆抱著毫無知覺的程勇哭得死去活來。
吳斌因為故意傷人被拘留了，程玥也暫時被帶走協助調查。
程勇在ICU的第四天，被宣佈了腦死亡，我帶著他的遺體回了老家，委託了律師跟進後面的案子。
走之前我告訴律師，我沒有別的要求，不諒解，不妥協，要求重判吳斌。
6
程勇頭七還沒過，程玥風塵僕僕地找上門來，一開始我還以為她是心懷愧疚，但是在陳勇靈堂前哭了一場後，她忽然從包裡拿出十萬塊錢。
“程玥，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忽然拉住我的手：“嫂子，我知道哥走了，你心裡難受，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
我瞬間明白過來了，程玥是為了吳斌而來的，這筆錢一定是他父母的意思，她現在肚子裡懷著他們吳家的孩子，心恐怕早就向著吳斌了吧。
“程玥，你要是回來祭奠你哥，我歡迎。但是你要是給吳斌來說情，現在就離開。”
她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律師告訴我，吳斌因為過失殺人，一審判了十七年，他不服上訴，二審安排在下個月。
程玥帶著家屬請求諒解書來了，一旦受害方選擇諒解，法官對於審判會酌情考慮減刑。
我對程玥的做法徹徹底底寒了心。
“程玥，死的可是你的親哥，你別忘記自己姓什麼？”
她臉色難看，死死地盯著自己隆起的肚子，委屈道：“我也是沒辦法了。”
7
吳斌的父母眼看著兒子要被重判，連忙拉攏程玥。
許諾說只要我們肯簽下諒解書，他們就接受她肚子裡的孩子，到時候吳斌也能早點出獄和孩子團圓。
利誘之下，程玥全然忘記了哥哥死去的痛苦。她一心愛著吳斌，想要嫁給他，現在難得的機會，她眼巴巴地拿著錢上門求我們。
公婆雖然怨恨，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下子也犯難起了難。
程玥看他們似乎有所動搖，忙不迭失地跪下哀聲道：“爸媽，我真的是沒辦法了，哥哥走了我心裡也難過，求你們看在肚子裡的孩子的份兒上，幫幫我吧。”
婆婆淚眼婆娑地看著公公和女兒，她剛失去了兒子，現在又面對這樣的事情，實在沒辦法了。
我冷聲道：“諒解書，我們不會籤的，吳斌過失殺人犯法，罪有應得，要是你再這樣當著你哥的靈堂鬧，他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心的。”
說完我轉身離開了，心裡卻像刀割一般疼。程勇，這就是你拿命護著的好妹妹，她現在為了自己的幸福要我們原諒兇手。
我做不到。
8
傍晚回家的時候，沒看見程玥，桌子上碼著整整齊齊的十萬塊錢，我心裡一緊。
追問公婆：“程玥呢？你們是不是答應諒解了？”
婆婆支支吾吾道：“佳佳，你別追究……”
他們果然揹著我簽下了諒解書，看著心虛的婆婆，我腦門的青筋直跳。
“媽，你糊塗啊。”
程玥一心想嫁給吳斌，但是吳斌的父母如此精明，到時候拿到諒解書，過河拆橋也不是沒有可能，程玥一個人傻傻地去了濟南，到時候還不是任人擺佈。
婆婆聽了我的話一愣，旋即也反映過來了，當初程勇死在吳斌手裡已經是最大的警告了，現在程玥還一門心思往火坑裡跳。
“佳佳，那……這麼辦呢？”
我琢磨了一下：“距離二審還有段時間，我再找人想想辦法。”
迅速聯繫了濟南的律師，把情況一說，他遺憾地告訴我諒解書一旦簽字即刻生效，況且我們之前還有十萬塊錢的金錢往來，在法官看來，就是我們妥協的證據。
我當機立斷打電話給程玥，好在她前腳剛離開，還沒這麼快到濟南。
電話那頭，她語氣愕然：“嫂子，我……”
9
我打斷她的話：“你聽我說，婆婆簽了諒解書，這已經是無可挽回的事情，你記住，這絕不是代表原諒，是憐惜你的幸福。”
她木然地應了一聲。
我繼續說道：“你手上拿著你這輩子的籌碼，但是吳斌一家子是不是真心想接納你還兩說。”
“嫂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離二審還有半個月，你現在大可不必交出真的諒解書。”
我讓程玥拿著另一份偽造的諒解書先試探吳斌一家，如果他們真的只是為了這份證明，到時候一定不會接納程玥，她也正好藉此機會看清楚這家人的嘴臉。
程玥難得腦子清楚了一回，她答應先從律師那兒套取一份假筆跡證明，檢驗一下吳家是否真心。
果然，拿到諒解書的吳斌父母高興壞了。
可是說來說去，就是沒到點子上，吳斌父母至始至終都沒提出讓程玥進家門的事情，反而換了一副嘴臉，反咬程玥害了自家兒子。
二審前兩天，我趕到濟南，看見憔悴不堪的程玥，她比原先又瘦了點。
一看見我委屈得直哭：“嫂子，你說的沒錯，吳斌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心裡雖然恨不起來，但是卻也沒辦法同情她，這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的。
10
二審很快就開庭了，那份假的諒解書在前一天的呈堂證物檢查中被鑑定為偽證，這下子，吳斌父母慌了，他們急急忙忙上門告饒。
我閉門不見，車道山頭已無路，早知會有今天，當初何必把事情做絕。
因為沒有出具合法諒解書，法院維持一審原判，律師說吳斌已經從拘留所轉去了監獄，再上訴減刑的機率不大了。
我鬆了口氣，幸好程玥沒一錯到底。
回到老家後，程玥也跟著回來了，她挺著大肚子跪在程勇的遺像前，當初犯下的錯事讓哥哥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她堅持要去把肚子裡的孩子打掉，被我阻止了，孩子六個月了，引產危害大，況且這已經是程家最後的血脈了。
事情終於塵埃落定，對程玥我說不上恨，但是每每看見她挺著大肚子的樣子，我總是能想起當初程勇無奈的笑容和那句“咱們以後還是生兒子好，生個女兒擔驚受怕的”。
可惜，再沒機會了。
—— 全文完 ——
一個專門講述女人情感故事的公號
不聊對錯 不談三觀
每晚八點為你講述一段隱秘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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