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麗，家在安徽大別山腳下，父親常年在外打工，母親和別的男人跑了，我成為留守孩子，跟著爺爺奶奶長大。
我的成績本來不錯，但高三那年最疼愛我的奶奶去世了，成績下滑不少，勉強考了一個職業學校，學費一年得一萬。爸爸就說，“念出來也沒鳥用，不如找個好婆家，也算有了一輩子的飯碗。”
反正遲早要嫁人的，我也破罐破摔，放棄了繼續上學。媒人給我介紹了鎮上的劉帥。他和我年齡相仿，初中就輟學了，不過他父母會掙錢，不僅在鎮上蓋了四層樓的洋房，還給他哥哥在縣城買了婚房，如果我嫁過去，就會生活在這幢四層小洋樓裡。
小洋樓對我有著非凡的誘惑力。從小到大，我都是和爺爺奶奶生活在破舊的老屋裡，下大雨時屋頂漏水，冬天窗戶關不嚴，北風嗚嗚叫喚像鬼怪路過。
劉帥見我高挑靚麗，自然同意，爽快地送了十萬元彩禮，父母為我準備了床上用品，就在懵懂之中成為了新娘。
因為我和劉帥都不到法定婚齡，連結婚證也沒有領，只是擺了酒席，大筵賓客。
新婚之夜，兩具年輕青澀的身體交付了彼此的第一次。雖然我對劉帥不太瞭解，他也不太瞭解我，但我想本地年輕人的婚姻也是這樣過的，沒覺著有何不妥。
婚後，我發現劉帥個性幼稚，爭強好勝，為一點小事就可以與我抬槓、爭吵，經常弄得臉紅脖子粗。他沒有穩定工作，偶爾打打零工，加上我也沒有工作，生活費全靠他父母賙濟。
我住進了大房子，生活得捉襟見肘。
三個月後，我有了身孕，婆家很重視，婆婆專門住過來照顧我，不讓我幹家務，每天做好吃的給我補身體。
女兒出生後，吃喝拉撒都是婆婆全包，我身體恢復後，就和劉帥一起外出打工掙錢。想著也許在外面吃些苦，他才會早日成熟起來。
劉帥的堂姐在廣州某製衣廠當經理，我們投奔了她，進了廠。廠裡工作辛苦，計件拿工資，我和劉帥縫紉技術不太熟練，每天加班加點也完成不了多少任務，一月下來各自瘦了好幾斤，口袋還是癟癟的。
劉帥的堂姐每天花枝招展，經常有好車接送出去吃喝玩樂，我的羨慕之情溢於言表。也許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堂姐問我，想不想像她那樣。
當然想了，我連忙點頭。
堂姐點燃一支菸，吐出一口菸圈，告訴我，“有個朋友看上你了，只要你跟他兩年，平時的生活開銷外，每年給你不低於20萬，還能住小公寓。”
她口中的朋友我見過，是個50多歲的禿頂男人，是個房地產老闆。
我很生氣，當即拒絕了。堂姐的女神形象在我心中轟然倒塌，變得低俗不堪。
讓我氣憤的是，劉帥聽到這一切，不但沒反對，還兩眼放光。
20萬讓他動心了。
我與他大吵一架，氣得工資都沒要，就回了老家，把劉帥一個人留了下來。
我再不出去打工了，與劉帥兩地分居，逢年過節時他才會回來小住。兩年後，我又生了個兒子，公公婆婆更是喜笑顏開。婆婆依舊包攬了帶孩子，我樂得清閒自在，可是慢慢地發現，這個家重男輕女思想極度嚴重。
自從有了孫兒，婆家人精力全放在他身上，孫女靠邊站，完全放養，身上整天髒兮兮的。一天，女兒不小心把弟弟的奶粉打翻了，婆婆尖聲怪氣地罵女兒賠錢貨，動手打她，還說中午不讓她吃飯，女兒嚇得哇哇大哭，我抱著女兒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我忍不住在電話中向劉帥大倒苦水，躲在門外偷聽的婆婆衝了進來，哭著說，“我任勞任怨給你帶孩子，現在你卻在這裡冤枉我，我不活了。”衝到廚房，找出一瓶農藥擰開蓋就往嘴裡倒。
我嚇壞了，和公公趕緊把她送到醫院搶救。幸好藥水已經過期，毒性也不大，婆婆沒有大礙。
劉帥是個孝子，聽說婆婆被我氣得自殺，趕回家對我大罵，還動手打了我。我永遠忘不了他看我的眼神，冷酷，無情，像看著一個血海深仇的人。
不久，劉帥有了外遇，和廠裡的一個妹子搭上了。年底的時候，他和妹子一起向我攤牌，說她肚子裡已經有了，他非娶她不可！
早就看我不順眼的婆婆，直接讓我帶著“賠錢貨”女兒滾，還說“兒子要留下！”
我流淚抱女兒狼狽回了孃家。按本地風俗，沒有扯結婚證的夫妻，這種情況就算自動離異。
劉帥再沒主動聯繫過我，連個電話都沒有。21歲的我正式成為一個帶孩子的單身母親。
我帶著幼女，依舊在破屋裡和獨居爺爺生活在一起。孩子小，我沒法出去掙錢，靠爺爺在外面做木工貼補我的生活。
我抽空回婆家去看兒子，發現劉帥和新媳婦生活在一起，他們的兒子已經出生，劉帥把小傢伙抱在腿上，膩歪極了，而我的兒子在院子裡衣衫單薄滿臉泥巴無人管。
我想帶兒子走，被劉家攔下了。
女兒上幼兒園後，我去鎮上餐館打工，每天下班後主動清掃場地，將紙碗紙盒和紙箱挑出來打包捆好，拿到廢品站換點生活費。
52歲的老王是廢品站老闆，其貌不揚，衣服髒兮兮，眼睛賊精賊精，有人在廢品裡夾雜以次充好，他一眼就可辨別出來。不過他對我免檢，算錢時從不抹零頭，有時還湊個整數多給我一點。
不久，老王的女兒出嫁，轟動全鎮，人們都在流傳著老王的出手闊綽，他送了女兒一臺小車，聽說還給了十萬元壓箱底紅包。
我不太敢相信，一個收破爛的，中彩票一夜暴富了嗎？直到爺爺給我透露了玄機，說你別瞧不起收破爛這個行當，老王有一次酒後吐過真言，他一年可以賺近二十萬元。
我倒吸一口冷氣，這收入在大城市不算啥，但在我們這小地方，絕對可排進全鎮首富榜前五。
再去賣廢品時，我不由多打量了老王幾眼，發現破舊工作服下的他，神采奕奕，精明能幹，果然不同凡響。
他照舊搭訕我，拉些家常，我的回應變得耐心許多。
不久，傳來劉帥在外面玩婚外情，正與老婆鬧離婚的消息。情婦不依不饒，經常去他家鬧事，家裡亂成了一鍋粥。
我趕到劉家，提出把兒子帶走。這次劉家倒沒反對，可能是已經有了繼承香火的人，也不在意我的兒子了。我趕緊把兒子接走了。
這年，我22歲，帶著一兒一女艱難生活著。我長相漂亮，身邊對我有好感的男人不少，但我心如死灰，誰會稀罕一個帶著兩拖油瓶的女人呢？
一次兩個孩子都病了，發燒，小臉燒得通紅，可我連輸液的錢都沒有了，情急之下去了廢品站，老王很驚訝，“急吼吼地，有啥事嗎？”
“我孩子病得厲害，得急著上醫院，可以...借我點錢嗎...”
“救人要緊，走吧，我帶你們去，錢的事你不用操心。”
老王爽快地一口答應，關了店門，驅車把我的孩子送到了醫院，墊付了五百多元的醫藥費，開了兩天的藥。
孩子痊癒後，我對老王無以為報，經常過去幫他洗衣服，每次做了好吃的就給他端一碗過去。
他平時在收購站忙碌，吃飯全是應付，吃著我做的菜當然高興，“丫頭，你過的不容易，以後有啥需要幫忙的儘管向我開口。”
我把他當成一個忘年朋友，這才知道他也活得不容易：妻子十年前生了一場病後，一直癱瘓在床，他不離不棄，有情有義，一邊經營廢品站，一邊照顧妻子。兩個孩子長大後嫌丟臉不願經營廢品生意，他就一個人堅持著，既當搬運，又當財務，還當清潔工，過早衰老，臉上皺紋像核桃皮。
這天，他突然紅著臉對我說，他很心疼我，如果我跟了他，他會幫我把兩個孩子拉扯大，會對我好，只是名分不能給我。
我當下就愣住了，他的年紀可以做我父親了，我心裡一下轉不過彎來。轉身離開了。好些天沒去賣破爛。
為了多掙錢，我已經幾個月沒休息一天了，168cm的我從原來的110斤瘦到了90斤，抵抗力也越來越差，這天，終於在端盤上菜時兩眼一黑暈倒了。
等我醒來時已經在醫院裡，醫生說是營養不良，再加上當天沒吃早餐，低血糖導致的。
老王聞訊也趕到了醫院，給我買了很多營養品。當同事都離開後，他還留下來，遞給我一張銀行卡。
他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這筆錢你拿著，先別上班了，休息一段時間，你和孩子們現在都需要加強營養。”
我愣住了，無功不受祿，不知如何是好。
老王又說，“我的情況你知道，說實話，我也是正常男人，也需要一個有活力的女人...我看上你了，但我絕不勉強你...如果你願意，我可以保證你和孩子們衣食無憂...只是沒辦法給你名份。”
傻子也看得出來，他對我是真心的。
我猶豫了。我也確實累了，需要一個肩膀依靠。
從那以後，我成了老王的情人，他為我租了一套兩居室。每一次的性生活，都是孩子去學校，我們才過。
有時候，老王會留下來，與我和孩子們一起吃飯。儘管我的兩個孩子叫他“爺爺”，他也樂呵呵的。
老王也會跟我說起他的妻子和孩子。我能感覺到，他雖然不差錢了，可他更加懷念以前沒錢的時候，一家人歡樂融融的日子。如今，他和我在一起，並不純粹是為了性。更多的是，一種慰藉。就像他說的，每次從我這裡回家，他總是覺得愧對妻子一些，然後對她更好……
轉眼間，我已經和老王好了四年了。他問過我好多次，想過再嫁人沒?我都搖搖頭。
我帶著兩個孩子能嫁給誰呢？我也開過水果店、擺過肉夾饃的攤，可都沒有掙到什麼錢。或許也是有了老王的存在，我奮鬥的動力沒那麼足了。
並且，經歷過上一次的婚姻失敗，我對婚姻看得很淡了。與其嫁給一個爛人老公，我情願給破爛王當情婦，哪怕是一輩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弄丟了老王給我的銀行卡，他埋怨我，於是總是悄悄往我的支付寶裡打錢，尤其是孩子開學前，上補習班之前……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而老王除了那張紙，能給我和孩子溫飽生活。
反正，我的愛情，早已死了；我的生活，還得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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