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牌坊村拆迁,村口的牌坊倒了,我还能找回那失去的青春吗?

故事:牌坊村拆迁,村口的牌坊倒了,我还能找回那失去的青春吗?

故事:牌坊村拆迁,村口的牌坊倒了,我还能找回那失去的青春吗?

老家要拆迁了,我所在的牌坊村和紧邻我们的老棚村都纳入了完全搬迁范围。人口要全部搬进安置地,坟墓也必须迁入公墓,房子、田地、山林都将夷为平地,这里即将要建一个全国最大的稀土工业园。

祖祖辈辈居住的家园马上就要消失了,新家的安置地却还没平整好,签了字领了拆迁款的人都要自己找房子临时安家。这几天,村里人都忙了起来,收割庄稼、搬家、迁坟、拍照留念、走亲访友互相告别……大家都知道,这一别虽不是永远,却一定是再也不复从前。

母亲打电话给我,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看看老家的样子:“最后一次了,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回来拍照留个纪念吧。”

“我今晚把手机和相机都充满电,明天早上就回来。”我百感交集,这次回去何止是拍照留念呢,那是要跟我的童年和少年的痕迹告别啊。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就出发了。天色还早,上班族和学生族都还没有开动大军,只有锻炼身体的老人和零零散散一些年轻人在等车。

我赶了最早一班公交车往老家奔去。市区到城郊,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平时我看看风景听听歌也就到了。今天我都怀疑公交车上那报站器是不是坏了,报了一个又一个站,就是不报我的家。

将近8点时候,今天做蜗牛爬的公交车终于到牌坊村了。车门开到一半,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了公交车,身后人的惊呼声传来,我已经走出去几米了。

牌坊村并不大,不到百来户,总人口也不过千。村名由来有各种传说,我也从没去考察究竟,有人好奇探寻,我就重复爷爷传给我的一句话:“因为村口立着一座牌坊啊。”再往下问,我就只能一问三不知了。其实,就是爷爷说的那村口立着的牌坊,我也是只见过它的残垣断壁。

公路穿牌坊村而过,路的一边房屋林立,村里的祠堂和那座已经只剩下残垣断壁的牌坊也坐落在其中,90%的牌坊村人都住在这边。公路的另一边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被大一块小一块的田地包围着。我家的房子也散落在公路的另一边,房子周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记得小学一年级报名上学的时候,爸妈都没时间,就给我户口本让我跟着村里同龄的孩子一起去,他们也是由哥哥姐姐带着去参加人生第一次入学面试的。报名的时候,老师们坐在办公室里,孩子们排好队一个一个进去。同行的孩子都有人陪着进去报名,到我的时候,老师接过户口本照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如钰。”

“家住哪里啊?”

“我家就住在那个周围有很多竹子的地方。”

坐在办公桌后的老师抬眼看着我,一头雾水:“我说你家庭住址是哪里?”

“那个周围有很多竹子的房子就是我的家啊。”我理直气壮。

愣了几秒,周围几个老师哈哈大笑,我却莫名其妙。最终,还是老师自己翻开户口本来才完成报名的。从此之后,老师对我印象深刻,小学结束的时候,老师还开玩笑问我:“你家竹子砍掉没有啊?”

从公交车上下来,走过路边排水沟上的小桥,我沿着弯弯曲曲的田埂往那片竹林走去。田里成熟的庄稼已经收完了,没到成熟期的都被放弃了,毕竟领了补贴的青苗费,主人家也就不心疼了。

走过收完庄稼后变得崎岖泥泞的田埂,眼前出现了一个池塘,几只鸭子正在水面上嬉戏。池塘对面一高一矮两棵桉树临水而立,风一吹,叶子哗啦啦地向我打着招呼。

桉树后面是一块很大的晒谷场,据说那还是在我出生那年,爷爷领着全家人一起浇筑的。正躺在场上晒太阳的大黄狗感觉到有人靠近,立刻朝着池塘方向边跑边“汪汪汪”地叫了起来。绕过桉树看到我后,立马又急促地呵着气,朝我大摇着尾巴,过来围着我嬉戏。

母亲听到大黄狗的叫声,从厅堂里迎了出来:“就知道是你来了,不然它可没那么容易停住口。”

“它也老了,半个月没来,它竟然都感觉不出我的脚步声了”

我一边跟母亲闲聊着,一边往厅堂走,母亲欲言又止。我停住脚,望了望厅堂的方向,正要转身去厨房的时候,两个有些沧桑的身影出现在厅堂门口。男的个子很高,头发花白,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那双温和的眼睛总是闪烁着慈祥的光芒。他身后跟出来的女人,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可那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还是在黑发中清晰可见。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他们见到我,愣了一下,随后俩人都眼神定定的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点什么。

“叔叔好!婶婶好!”我小心地打着招呼。

男人有些迟疑地看向母亲:“这是大丫头回来了?”

听见他的询问,母亲似乎松了口气:“是啊,马上就要拆迁了,最后回来看看。”

“恩,回来就好,回来好,回来好……”一直盯着我看的女人嘴里喃喃道。

见她这样,男人脸色微变,神情有些不自然,跟母亲打了声招呼就要扶着女人离开。女人的眼眶已经红了,神情开始有些游离,木木地由着男人带离。

我心里酸酸的,眼睛里已满是泪水,为免母亲看到后尴尬,转身快步走进了厅堂。母亲目送他们离开后,摇着头一边走一边叹息:“唉,都是命啊!可惜了哦!”

母亲走进厅堂的时候,我已经神情自若了。厅堂茶几上,放着各种待客的食物,花生、瓜子、水果等的果壳扔了一地,烟灰缸里躺着好几个烟嘴,有一个还没吸完的也被掐灭在里面了,桌子边上一个刚剥开的桔子,果味正鲜香四溢。

“他们来好久了吗?”

“是啊,一大早就来了。他们早几个月就搬到新家去了,房子买在梅林。昨天回来说给他找好地方了,准备过几天带他走。”

我没有接话,找了把扫帚,收拾着桌子和地上的果壳。

母亲见我没说话,又自言自语:“唉,两个老的还是没放下啊,快十年了,依然每个月都要去看他几次。当初那片地方几乎人迹罕至,他们每个月去看他的时候都修理修理,竟也修出了一条还算平坦的小路。”

瓜子壳粘着地面,怎么也扫不走,我一下一下地来回扫着。

静了一会,母亲又道:“这次回来,你也去看看他吧。”

“好。”那片顽固的瓜子壳终于被我扫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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