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一放假，原本計劃是幫著父母摘蘋果。回家後才發現，今年的蘋果早已被4月初的那場倒春寒奪了去，果樹上只剩下一片片葉子。
父親對我說：“你平時上班累，好不容易回趟家，今年也沒有蘋果，就在家好好歇息幾天。”
假期前三天，家裡一直下著雨，正是睡覺的好時機，加之回到家以後心也平靜了許多，這三天，我都會睡到自然醒。
十月四號清晨，我像往常一樣睡到自然醒，看了看錶剛過六點鐘，便拉了拉被子準備再補一覺。屋外傳來父親的聲音：“讓娃睡吧，這點活我一個人幹就可以了。”母親說道：“你這人，平時娃麼回來那是沒辦法，現在回來了你還不用，大小夥幹活總比你一個老頭子快吧。”
我急忙穿好衣服走出房間，看見父親在收拾工具。我問父親：“爸，今天干啥活？”“你咋這麼早醒了，爸去田地裡施肥料，待會你叔過來給咱家耕地。”
“走，我也去。”
“哎！算了。施肥髒得很，爸一個人去。”
知道父親會推辭，我早已經換好了幹活時穿的衣服，父親便不再說什麼。一袋袋40公斤的肥料，在我面前全然不在話下，父親想上前來幫忙，被我擋住了。一會功夫，車子裝好了，我和父親向地裡走去。
（二）
六點多鐘的村子非常安靜，太陽還沒有升起。路邊的雜草溼漉漉的，我的手背不小心碰到葉子，一股涼意突然竄通了我的整個身子。
到了田地，我卸下肥料，父親教我該怎樣施肥。按照父親對田地土壤的瞭解，他說，先撒一遍尿素，再撒有機肥，這樣耕出來的土壤才會肥沃，來年的莊稼才會旺盛。
施肥前我問父親：“爸，地裡一年施幾次肥料，投資量大不？”
父親告訴我：“現在施的是頭一遍肥料，來年莊稼成型了還得再施一次。到那時，就要比這次細心，肥料少了莊稼長不好，肥料多了會燒死幼苗。除了施肥以外，還得鋤兩三遍雜草，這樣算下來投資量不少。如果遇到好年景，多少有點收穫，遇到不好的年景，農民這一年等於白乾，你看今年的蘋果，說沒就沒了。蘋果雖說是沒了，但該上的肥料，該修剪的果樹每樣都少不了。過幾天，就該給果樹上肥料了。農民就是這樣，靠天吃飯。”
父親的話讓我感到很羞愧：身為農民的孩子，對農村的事物瞭解的少之又少；身為父母的兒子，這些年他們受了這麼多苦，現如今才認真體驗到這一點。
父親順著田地南邊施肥，我順著田地北邊施肥。一開始，我掌握不住肥料的用量，幹起來比較慢，父親甩我好幾米遠。我看了父親一會，學著他加快了速度。
想想陪父親一起幹活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自從上了大學，後來參加了工作，和父親幹活的情景已變的模糊。如今，又能和父親一起幹活，分擔一些家裡的事物，心裡有著說不出的幸福。
施完肥料以後，父親一邊靠近我，一邊說：“你先回家，爸在這等一下你叔”。
突然，一陣喘氣聲刺激了我的耳膜。
父親點了一支菸吸著，透過煙霧我看著他的面容，想起了上一次與他施肥的情景。
（三）
那次，家裡剛收完麥子。我和父母把收回來的麥子晾曬好，母親準備做飯，父親忙著走出家門。
母親在廚房裡說著什麼，我洗完臉後便回到房子裡休息。
過了一會，母親走進房子看到躺著的我，一下子發火了：“讓你給你爸送藥，你咋睡著了。”
我朦朦朧朧的說：“你什麼時候說的，我爸怎麼了？”
“你這孩子，長這麼大怎麼一點都不懂事。你爸今天胃不舒服，帶著病幹活，累了大半天還沒休息，讓你去送藥，你倒好，在家裡睡覺。”
我急忙起身找著藥，卻不知道父親的胃藥放在哪裡。
“在櫃子底下的抽屜裡，水我已經裝好了。這個沒良心的娃，趕緊去，要麼別回來吃飯！”
捱了母親一頓訓，我拿著藥匆匆的趕往田地。
麥地裡麥茬整齊的排列著，發著金燦燦的光，旁邊的田地裡，幾個叔姨在忙著收割自家的麥子。我望了望田地，再看了看那邊的人群，卻不見父親的身影。我在心裡嘀咕著：“爸這是去哪了？”
再往前走了幾步，我看見一個人靠著土牆。走近一看，竟然是父親。他眯著眼睛，太陽已經將他額頭上的汗水蒸發掉，留下一道道汗紋。在陽光的映襯下，父親好像比之前更黑了，看到這一幕，眼中的淚水開始打轉。
母親罵的是，我真是個不懂事的娃，長這麼大竟然沒有長心，不懂得心疼父母。我太沒良心了。我真的錯了！
我輕輕的靠近父親，喚了他兩聲：“爸、爸”。父親沒有回應我，強忍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轉過身，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爸、爸”。父親睜開眼，看到我驚訝的說：“你怎麼來了，你媽做好飯了！”
“還沒呢，我來給你送藥。”
“這點小病不礙事的。爸剛才坐了一會，沒想到睡著了。你叔應該快到了吧，讓爸打電話催催。”
“爸！”我提高了嗓音，父親看著我。“你先把藥吃了，電話我來打。”
“好，好，聽我娃的話。來，給你電話。”
（4）
這時，東方的天空開始出現一片紅韻。叔叔已經耕完了地，父親和他在地頭拉著家常。
我掏出手機，拍下了父親的笑容，拍下了村裡的清晨。太陽徐徐的上升，朝陽透過陰雲將光芒灑向四周。萬丈光芒中間一個紅點，此時的天空活像一個美麗的向日葵。葉片上的露珠開始活躍，它們順著葉子的輪廓匯成許多小線條，在葉尖稍作停留，又一股流下來，葉子一彎腰，水珠重重的在土地上印了一個圈。
一段銘心的回憶，一次深深的體驗，一張誘人的畫面，父親給我了一個不一樣的清晨。
“爸，這兩天我在家，幫你把果樹的肥料也幹了吧。”
“果園的肥料不急，到時爸來幹。”
“我這肌肉還沒拉開呢，咱父子兩一起幹也快，幹完了你也好好歇一下。”
“那行，吃完飯以後，你和爸去買肥料。”
“好，麼問題。”
我拉著車子走在前面，父親抽著煙走在後面，我們父子兩走在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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