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打魂尺

<strong>本故事根據奶奶講的故事改編,年代久遠,真假難辨。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杜衡出生在一個貧困人家,祖上三代白丁,一窮二白,僅三分薄地,草房兩間。父親去的早,並沒有給杜衡留下什麼財物。

為了生計,杜衡從小給鄰村一大戶人家周家做雜工。十來歲時,周老爺見他頗為聰明伶俐,便讓他跟著周大公子做小廝。

杜衡跟著與他差不多年紀的周雲川周大公子吃香的喝辣的,嬉鬧過學堂,欺負過同門,捉弄過夫子;出入過高檔酒樓,見識過大戶人家奢靡無度。混跡到一十八歲,見的多了公子哥兒們奢侈的生活,心下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要跳出農門,出人頭地,富貴榮華。

話說這天,學堂無課,杜衡又跟著周公子到處閒逛。行至村東頭老裁縫林老爺家門外,正碰上林翦二十歲獨女帶著老媽子出門。

說起這林家,在村裡算個不大不小的門戶。林老爺白手起家,一生做這手藝活兒,裁出的衣裳款式新穎大方,在十里八鄉的裁縫界也算是個名人,頗得有錢人家太太小姐們青睞。因此掙下了這份不大也不小的家業。

奈何命中無子,過了而立之年才得一小女,名喚玉芬。這玉芬從小長的壯實敦厚,粗手大腳,面相平平,與這水靈的名字相去甚遠。除此之外,這玉芬因從小嬌生慣養,脾氣極為不好。因此,玉芬到了二十高齡都未嫁,林家只能招親。

<strong>二

這天剛好玉芬出門,遇到杜衡跟著周公子瞎混。周大公子是個喜歡惹是生非的主,看到玉芬便調侃:“喲,這不林家大小姐嘛?聽說林家小姐壯如牛,雞頭豬臉鼻涕流。虎背熊腰蛤蟆腿,無人問津鬼見愁啊,哈哈哈……”

後面一眾小廝聽得周公子說的村中流傳的打油詩,一齊鬨笑起來。

林玉芬平常也聽說過這打油詩,但畢竟無人敢在她面前唱出來,今天周公子竟然當眾人的面譏笑於她,當時就炸毛了,擼起袖子一巴掌扇在周公子臉上,留下一個鮮紅的掌印。

周公子被扇懵:“你,你,你敢打我?”

玉芬雙手叉腰,一幅潑婦的樣兒:“打你怎滴?我與你素無仇怨,怎得你這般羞辱?你爹孃沒教過你如何尊重別人嗎?那今日少不得替你爹孃教訓你了!”

說罷又要上來摑周公子,眾人忙將二人拉開……

這邊杜衡心下暗歎,林大小姐雖面相身姿平平,但並不醜陋;性格古怪,但也不像傳說中所說蠻不講理,她這一番話說的倒也頗具氣勢。再看看身後林家大院,似乎做這家的上門女婿也並不是件壞事……

十八歲的杜衡深知自己呆在周家只能是一輩子給人做牛做馬,永無出頭之日,因此打定主意,辭別了周家,請了個媒人,自願到林家做上門女婿。

成親那天還挺熱鬧的,四里八鄉來看熱鬧的人很多。杜衡穿著新郎倌紅喜服,被八抬大轎抬進了林家。

相貌堂堂身材高大的杜衡與精心打扮過的林玉芬拜堂,看起來也沒有想像中的不和諧。眾人只道是林家得了寶,其實杜衡心裡清楚,他也算撿了寶。

<strong>三

杜衡“嫁”過來之後,幫忙打理林家裁縫生意,很快顯示出非凡的才能。不僅把家裡大小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條,還在鄰近的各大鎮子開了幾個成衣店。

林家老爺子倍兒高興,一方面自己終於不用親自幹活兒,另一方面女婿如此能幹,實為林家大幸啊。他便把跟隨了自己多年的一把量尺交於杜衡,算是交出了管家業的大權,自己頤養天年去了。

這樣,杜衡掌管家中所有大小事,林玉芬掌管帳房,林家生意較從前好了不少,漸漸有了些小名氣。只是二人始終膝下無子。

這杜衡過了這些年的奮鬥拼搏的日子,盡心盡力卻沒有混出太大的名堂,人家只道是林家大業,半點不提他杜衡。

閒暇之時又回想起年少跟隨周公子插科打諢的日子來,再看看這些年日漸富態的林玉芬,不免生出一些小心思。於是,常混跡於風月場所,尋些安慰。

某天杜老闆心下煩躁,便趕去巷子樓聽戲。包了個二樓貴賓間,這裡視角極佳,瓜子茶水一應俱全。正當戲演到精彩之時,過道內推推攮攮過去一堆人,道是小二在驅趕無賴。

見那無賴蓬頭垢面,高聲叫道:“怎滴老子也是堂堂周公子,豈容你們這般對待?師父傳我通陰陽之術,乃是真實,剛剛正與那大官人細說,好歹讓本公子得了銀子再走啊,哎哎,別推……”

杜大老闆聽這聲耳熟,忙遣了小僕把人截來,果然是曾經跟隨過的周雲川公子。

這周公子前些年遭遇家變,周老爺過世之後,家產由二孃與二孃所生週二公子奪了去,將周大公子趕出了家門。

可憐周大公子從小錦衣玉食,無一技旁身,便四處招搖撞騙,以算命為生。後總被人識破,淪落到街頭要飯的地步。

<strong>四

這廂杜老闆點上一桌好菜,與周公子邊吃邊述。待周公子吃飽喝足,打了個滿意的飽嗝,嘆道:“許久未曾吃過這些美味了,不妄本公子曾經厚待於你啊。瞧這模樣,你這是發跡了?”

杜衡與周公子本就是從小一塊長大,也算是玩伴,如今相遇,情分也未減,只當是過去時一般。“哪裡哪裡,混口飯吃的。呵呵。”

周公子一邊剔著牙,一邊瞥了他一眼,道:“剛聽小二稱你杜老闆,想必是有一番作為了,不愧為跟過本公子的人……但,見你眉頭緊鎖,印堂不甚亮堂,應是心氣不太通順吧?怎滴林家大小姐不太盡人意?哈哈哈……”

杜衡便把近兩年的憂慮、不如意盡數傾訴,還說起,經常夢到自家門前有個模糊的人影,也不知是誰,拿著個大掃把在掃地,整個夢裡盡是掃地之聲,不勝其煩。

周公子一聽,立刻了然道:“對了,此乃癥結所在!你本大富大貴之人,偏偏這掃地之人是你的剋星,掃去的是你的家財運氣,難怪這些年只在池中蹦躂,始終不能飛黃騰達……”

“啊,那可有法子,如何破解?”

“籲……且待我回去問一問師父吧!”周公子向杜衡支了些銀子,與杜衡約了下次會面的日期,便起身告辭了。

過了數日,杜衡如約到達巷子樓,周大公子早早便在等候了。二人待小二擺上茶水酒菜,遣了小僕,雙雙坐定。

<strong>五

“唔,這酒不錯。”周大公子今日容光煥發,裡外一新,整個人神清氣爽,看著似頗有些仙風道骨。

“昨個夜裡我又夢見了掃地之人,還在不停掃地。快快告訴於我,該如何?”杜衡眼睛下面有個大大的黑眼圈,顯然沒有睡好。

周大公子咂了一口酒,慢悠悠道:“莫急,本公子且問你,你過門之後,林家老爺可有交於你甚貴重物品?”

“貴重物品?並無啊……”杜衡絞盡腦汁回想。

“林老爺的店鋪、銀子都交於玉芬,我只是幫忙打理櫃上生意……前些年他不問櫃上的事情了,才把量尺交於了我,話說那量尺交於我沒甚用處,我又不會裁衣……”

周大公子打斷他:“你可知林老爺用了這量尺多少年?”

“大約40年以上吧。”

周公子靠近杜衡,壓低聲音吩咐:“你回去將量尺找出來,整日帶在身上。這樣夜晚入夢時,如若再見那掃地之人,便拿出量尺,對準其後背重擊三下。如此,這人便不會再阻你財路。”

“此話當真?”杜衡有些將信將疑。

“你且回去一試。不出一年,便可見分曉。”

杜衡拿出五千兩銀子謝過周大公子,回去後,依言找出了那把量尺,整日別在腰中。

這夜入夢後,果然又聽到沙沙的掃地聲。夢中的杜衡拿出腰間的量尺,慢慢向大門口走近,剛看到人影,便使出量尺對著人影后背重擊了三下。

忽然聽得一聲慘叫,杜衡瞬間被驚醒。只見身旁的林玉芬忽地從床上坐起,睜著大眼。

“怎麼了?”杜衡忙問。

“無妨,許是噩夢吧。”林玉芬說完,便又躺下睡了。

杜衡摸了摸腰間量尺,冰涼刺骨。

夢裡打魂尺

<strong>六

自此以後,林玉芬便癱瘓在床,重病不起。請了無數郎中,喝了無數湯藥皆無效。半年後,竟一命嗚呼。

杜衡心裡八分明白,但至此也無法子,只得快速變賣了家產,連同那把量尺,遣了僕從,隻身去了京城。用這些家產,在京城重操舊業,經營成衣生意。

不想生意越做越大,過了幾年便富甲一方,在而立之年又娶了如花似玉的吏部尚書之女,可謂水漲船高,日進斗金。至此,夢中再無掃地之人。

又過一年,杜衡之妻產下一女。說也奇怪,這嬰孩出生時哭聲極亮,後背處有三道槓。過了不久,患上一種怪病,從面部開始潰爛,延至全身。

此病極傳染,全府上下無一倖免。抵抗力稍弱的人,迅速擴展到全身,沒幾日便痛苦而死。抵抗力強的人,依靠杜老爺請的各種名醫開的各種方子苟延殘喘。一時間,整個杜府,陷入深深的恐懼。

尚書大人心疼閨女,張榜招募天下能醫這怪病之人。這天來了個老頭兒,髒兮兮的灰袍子,蒙著面,外面套著個大斗篷。鬚髮皆白,老態龍鍾的樣子,但行路身姿頗為挺撥。

他拿出一顆藥丸,用水化開,讓人喂嬰孩服下。不出半日,嬰孩就停止了哭鬧,過了兩日竟大好了。

杜府上下歡喜異常,忙將老頭贈的剩餘藥丸全都化開,一人喝了一碗。當天症狀皆有好轉,於是杜老闆按照承諾,將大部分家產打賞給了老頭。

<strong>七

誰料三日後,除嬰孩之外,所有人病情又反覆了,且這次來勢更猛。幾百家丁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就只有一口氣了。

杜老闆也無心管這麼多了,他自己也奄奄一息。此時去尋那走江湖的老頭,又怎能尋到?

杜老闆忽然想起一人,忙託岳父找人去了舊日的鄉下,尋找周公子。

很快下人回來了,稟:周公子現狀與杜府上下無二,同樣全身潰爛,躺在破廟中等死……

杜衡長嘆一口氣,吩咐這人把女兒送往尚書府,然後緊閉杜府。他將府中所有患病之人集中到一個院中,每人喝了一碗迷魂湯,然後,拖來廚下的柴火,碼在院中,潑上香油,點著。

火紅的光沖天而起,印著杜衡潰爛的不成樣子的臉。

熊熊大火裡,杜衡回想自己這半生浮沉,依稀間彷彿又看到和玉芬成親那晚,玉芬漆黑的雙眸雪白的肌膚;忽而又看到玉芬死時,後腰那三道若隱若現的黑槓槓,與量尺一般大小……

“玉芬,對不起!”杜衡閉上眼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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