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稱他為“譚大王”?這些故事足以說明!

臺上臺下機智過人,不懼刁難

譚鑫培20歲上下時在京東一帶搭“粥班”(鄉下戲班收入微薄,時常喝粥,故名)。一日在某村演完需趕包下一場,兩地間隔數十里。此時太陽眼瞧落山,眾人疲乏至極都不想再走。譚鑫培恐誤場而影響戲班兒生計,遂對眾人道:“前村不遠就有客棧,我們不妨住一宿,明早趕路不遲。”大家滿心歡喜進了村子。不料只是個小村莊,根本不見客棧。譚鑫培順手指著一戶院門對眾人道:“就是這家店,我認識裡面的少婦掌櫃,咱們今夜宿此,當有佳趣。”眾人歡喜,爭相叩門。果然有位少婦秉燭而出,問幾位敲門何事。譚鑫培答以借宿。少婦道:“我家無男人,不能留客。”譚聞言說:“正因為你家無男人,我們才要住在你家。”少婦一聽怒極,大聲疾呼有強盜,鄉里四鄰群起而至。譚鑫培慌忙對眾人道:“不好,惹禍了,快跑!”言罷飛奔而出,其他人亦以極快速度緊隨而逃。村民點燃火把,手持鋤鎬拼命追趕。戲班兒眾人狂奔至天亮才擺脫村民,個個笑顏慶幸未遭暴打。譚鑫培道:“你們還說累嗎?”至此大家才知被譚鑫培捉弄。又行數步,忽聞鑼鼓聲,再一看,下一場的戲棚就在眼前。

有一次老譚與金秀山唱《捉放曹》,大李五來呂伯奢。曹操上場本該唱江陽轍“秋風吹動桂花香”,陳宮接唱下句“行人路上馬蹄忙”。金秀山上來後故意改轍,把“桂花香”唱成“桂花開”,老譚佯裝不介意,隨口改唱“棄官罷職隨你來”。金秀山接唱“用手且把絲韁帶”,老譚本想把“見一老丈坐道旁”改成“坐土臺”即可。扮呂伯奢的大李五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正閒得沒事。他一瞧金秀山改轍開攪,也跟著起鬨。本來他是“坐道旁”的,等老譚唱至“見一老丈”時,他忽然站起來了,而且示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之狀。分秒之間,老譚唱出“在土臺”三字。金秀山、大李五都沒難住譚大王。

一次老譚在天津上天仙茶園應演。某伶是上天仙茶園的臺柱子,妒忌老譚名氣大又比不過,遂生邪念。他花重金買通老譚跟包,令跟包在老譚上場前使壞陰人。這天老譚的戲碼兒是《文昭關》,伍員出臺應該佩劍。迨老譚出臺簾兒前,跟包將一把刀給老譚掛腰上了。此事瞬間被譚二發現,趕緊回身拿劍換老譚腰中之刀,可老譚已出場。譚二瞧著心急,臺上有伍員手握劍柄及“腰懸三尺劍”的唱詞。再看臺上老譚,做表神態自若。起唱快板時,老譚臨時改唱“過了一朝又一朝,心中好似滾油澆。腰間空懸三尺刀,眼見仇人殺不了”,一氣呵成,臺下暴彩。上天仙某伶見陰人不成,反倒讓老譚得彩,嘆道:“小叫天之名是老天爺給的,人力不可毀啊。”遂向老譚再三認錯謝罪,老譚一笑置之。回到寓所,老譚對譚二說:“今日之事總算僥倖,以後不可再有。”譚二轉臉兒就把這跟包辭掉了。

為什麼稱他為“譚大王”?這些故事足以說明!

譚鑫培

幼年學戲耽誤識字,晚年惡補

老譚打小學戲,十五六歲就搭班兒吃戲飯,自然誤了識字唸書。他會的戲大概比他識的字多。老譚平日在家於臥榻上翹著腿看報,一準兒是琢磨唱腔身段。別人只要見他拿報紙擋著臉,絕不上前打擾,因為都知道他報名也未準認得。老譚唱了一輩子《烏盆記》,當中“冒雨而歸”也念了一輩子“胃雨而歸”。別人顧及其名望,誰也不去糾正他。他晚年收了餘叔巖,一天餘叔巖奓著膽子對他說:“師傅,應該念冒雨而歸吧,大概抄本上筆誤了。”老譚聽完瞪著眼道:“怎麼?挑起老夫的眼了,你既有這樣大的本領還向老夫請教幹嘛?”嚇得餘叔巖非但沒糾正得了老譚,連自己也老老實實念“胃雨而歸”直到老譚辭世。

老譚早年在京師的身價不僅限於伶界,在政界他也有頭有臉兒。不管那些王公大臣心裡如何想,面兒上都把他當“貝勒”般捧著。老譚也十分拿得住勁,他與皇室宗親尚書將軍這類大官兒一起抽菸下館子逛公園,都互稱小名兒。侍郎(相當於現在的副部長)往下級別的官兒若能得“譚貝勒”頷首打個招呼,那是天大榮耀。一年某侍郎家娶媳婦,京官鹹去賀喜。有人在侍郎府發現一精緻雅間,外面候著兩名下人。他扒窗一瞧,只見炕上擺著煙具,上首一客臥於錦褥,蹺著腿正在吸鴉片。本家兒侍郎於下首打橫兒坐著,輕聲細語相陪。等繚繞煙霧縷縷散去,才看清翹足而臥者是譚鑫培。就聽老譚說:“咱們是至交至好,你何必在這兒陪我,況且我躺這兒挺得勁兒,你不用擔心,出去應酬客人吧。”侍郎這才起身出屋,吩咐下人好生伺候著。有翰林院徐侍讀拜詣某顯貴,逢顯貴府上有客。只見客人獨臥煙榻閉目狂吸“阿芙蓉”,一少年俊僕坐矮凳伺候煙燈煙槍。一會兒,客人起,與顯貴耳語良久。因聲音甚細,徐侍讀只嫌耳朵太短一句也聽不著,他暗忖似語涉宮廷之事。言罷,某顯貴臉色如雲霧頓開,打拱作感激狀。徐侍讀實在不解,無論如何想不出這位煙客是何方神仙,急忙跟下人打聽,下人曰:“小叫天。”

老譚50多歲以後,眼瞧著晚生後輩伶人中時慧寶能書、汪笑儂能文、朱素雲能畫、劉永春能看相、貴俊卿會英文,各有應酬之技,唯獨自己在王公親貴前身份比他們高百倍,卻寫個名字亦需別人代筆,心中頗不服氣。他花重金聘了位徐州秀才,應名管家會計,實則是教他念書認字。由《列國》《三國》《水滸》到筆記、子集一通兒惡補。若干年後,竟也添了幾分書卷氣,時不時還能掉幾句文,只是常岔到兩下里去。1915年,他由滬回京煙土被查沒,提筆給他二姑爺王又宸寫信告知此事,末了寫“何物麼,竟不容人理說。晚年遇此逆境,益復令人追想清廷”云云,也算難得。王又宸曾語人曰:“此老食古不化,然好掉弄文字。至其畢生,事無鉅細慣走順風,晚年值此,也怪可憐的。”

有一次老譚唱劉阿斗三字時,把“阿”唱作“挨”音,就聽樓座兒一聲倒好響起。老譚趕緊一瞧,盯準了這人模樣,進後臺就吩咐跟包請此人至酒樓小坐。會面後,老譚先恭敬三杯,然後言道:“適才唱得不好,有辱清聽。不對的地方還請先生賜教。”該人也是不客氣,答道:“您蜚聲京城內外久矣,算得名家,可字音怎不能辨正?”老譚道:“願聞其詳。”該人曰:“阿字於蜀地念厄。”未及他說完,老譚當即躍起擊掌嗟嘆:“然哉然哉,劉備主蜀國豈不該用蜀音。”言罷下座三揖以謝。

行走江湖謹慎自律,為人仗義

辛亥年清室遜位,老譚一時頗念舊主,在京有段時間未露演。他的管箱跟包嗜賭,竟偷偷把老譚的行頭送進當鋪換錢還了賭債。不久滬上新新舞臺邀老譚南下,啟程前一日,管箱跟包仍沒錢將行頭贖出。他怕到了滬上臨時沒行頭,那婁子就更大了,趕緊把實情告與老譚,且認錯追悔。老譚聽完大怒,立時就想把他打發了。可念及他跟了20來年還算忠誠勤懇,遂對他道:“幸虧衣箱中沒有什麼值錢的,不過幾件舊蟒靠而已。若是上等行頭,一時我也沒許多現錢去贖,那就誤事了。給你50塊,趕緊把行頭贖出來,到了滬上再從你份兒里扣除。下次再敢私自動一件,趁早兒去別處吃飯。”管箱跟包感激萬分,發誓終生報效老譚恩情。到了上海,這跟包伺候得極其細緻,竟致勞累生病。老譚把他該得的戲份兒一分沒扣,全給了他。

光緒庚子年(1900)後老譚第三次赴滬回京途中轉至漢口,回黃州祭奠祖墳。聞得鄉鄰陸某被逼無奈要尋短見,老譚詢問得知:陸某一家老小有薄田數畝賴作餬口之資,十年前急需用錢就把這幾畝薄田典給了同村富家。當時言明陸某繼續種地,每年交些租子當做所用銀錢利息,十年為期,到期陸某拿錢贖回田地。富家地與陸某地毗鄰,遂起佔有陸某田之心。每到秋收,富家既不向陸某收租子,也從不催要本錢。陸某以為富家念他所收不多無力交租,就得過且過沒當回事。十年期滿,富家要陸某連本帶租一併還清,不然就把田畝過戶。陸某再三央告,富家不允並告到縣衙。縣衙斷令陸某限期交足本利,過期不交即將田產過戶富家。老譚聽完,拿出200兩銀子,讓陸某還富家本金及一半利息,並囑陸某告富家:“你等為富不仁,十年不問息租,明顯居有謀佔田畝之心。你若想要全利,譚某必親至州府大堂與你理說,到時候你非但利息全無,本金亦恐難保。”陸某叩謝老譚後,即刻前往富家學舌老譚原話。富家一聽京城“小叫天”來了,竟一句不敢言語,收錢還地作罷。

老譚這次赴漢是由滬乘江輪而上,行至十二圩時,譚妻侯氏及兒子都到船舷甲板觀看江景,只老譚一人獨臥艙裡吸菸養神。就在老譚似睡非睡的當兒,忽覺眼前有人影一閃,急忙睜眼一瞧,見半個背影似散艙客人。老譚趕緊起身查看,桌上一翡翠扳指不翼而飛,遂尾隨追蹤而去。至船頂無人處,老譚對這賊道:“四海之內皆是朋友,你缺錢花盡可跟我商借,何必偷我心愛之物。我是老江湖,你這兩下子我豈會不知?今天你把扳指還我,我非但不把你送官,還另有薄酬與你。”言罷拿出兩塊大洋遞到飛賊手中。賊人愧色無一語,掏出扳指交給老譚,不受洋錢而去。迨侯氏和兒子回艙,老譚閉口不言此事。船過九江,老譚確定賊人已下船才告知老婆孩子。侯氏責他為何不交船方辦理,老譚道:“出門在外以方便為本,何必多事使人難堪。雖說賊人可惡,你旅客也有大意之處,若自己管好行李,此輩斷難下手。”轉臉又對兒子說:“你們行走江湖定要謹慎,不可貿然揭人家隱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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