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味道

對於家鄉最直接的認知便是小時候的味道、媽媽的味道。

故鄉位於渤海邊,北邊是一大片灘塗,再往北便是我們稱之為北海的渤海。對於家鄉的味道,當然是於海味有關。

這麼多年,感覺最難忘的、最與眾不同的、最具地方特色的便是蛤蜊鹹湯、鰨米魚、辣椒子鹹菜。

蛤蜊鹹湯

家鄉的味道

蛤蜊鹹湯,我們當地稱之為嘎啦湯。

蛤蜊到處都有,也有各種做湯的方法,但似乎只有我們家鄉,具體說我們北鄉人做的湯最地道、最好喝。

蛤蜊是最大眾的一種海產品,尤其在過去,價格非常便宜,一毛錢幾斤,後來一塊錢幾斤,花很少的錢,夠一家人解饞,真稱得上是物美價廉。

蛤蜊鹹湯的做法很多,總認為我媽媽做的最地道:先是將蛤蜊洗乾淨,鍋裡放水,將水燒開,然後將蛤蜊放入,等蛤蜊開口後,趕緊撈出來,趁熱把蛤蜊肉扒出來。這時,體現了一家人分工合作的愉快。我的工作當然是扒蛤蜊肉,邊扒邊急不可耐地將肉扔到嘴裡幾個。

最好吃的蛤蜊叫鬥蛤蜊,因為長在泥灘上,肉特別嫩,但同時也有一個缺點,就是有沙子。但媽媽們都很有智慧,可以很好地解決牙磣的問題:將扒好的肉放一個大點的盆裡,從鍋裡舀一瓢煮蛤蜊的水,用炊帚快速而輕柔地攪動,在離心力的作用下,沙子便從蛤蜊中分離出來,如此反覆幾次,直到清潔蛤蜊肉的水裡沒有沙子,蛤蜊去沙的工作就完成了。

剩下的還有關鍵的幾個做湯的步驟:

炒蛤蜊肉。許多飯店做的蛤蜊湯總沒有媽媽做的好喝,就是因為少了炒蛤蜊肉這道工序。蛤蜊肉一定要先撒上一層面,然後再打雞蛋,這樣炒出來的蛤蜊肉才能與雞蛋很好地包裹在一起。將炒好的蛤蜊肉盛出,開始第二步,做湯。

這一步簡單,蔥姜炒鍋,然後將煮蛤蜊的水倒入,水開後將攪好的不稀不稠的麵糊倒入,快出鍋時放入韭菜和已經炒好的蛤蜊肉。

到此,媽媽的蛤蜊鹹湯大功告成,接下來,便是一家人一碗一碗地一直喝到肚兒圓。蛤蜊湯可以泡餅、泡饅頭。想想那熱氣騰騰的氛圍,至今難忘。

喝蛤蜊湯時,總也少不了媽媽的故事,她告訴我們,北鄉人笑話南鄉人不會吃蛤蜊,煮的蛤蜊水稱是蛤蜊尿,蛤蜊的黃稱之為蛤蜊屎,尿和屎都扔掉,只吃剩下的白色肉肉,做出來的鹹湯寡淡無味。媽媽的同事證明了這並非北鄉人演繹歧視南鄉的笑話,他們確實是只吃白色的肉。在北鄉得到蛤蜊鹹湯的製作秘笈後,這位回去後給家人按照北鄉的方法做了一回鹹湯,一家人連連稱奇。

鰨米魚

家鄉的味道

北鄉靠海,什麼時候吃什麼海鮮那是很講究的,梭魚是要春天吃的,稱“開凌梭”,到了夏天,則有“六月梭臭滿鍋”的說法;出嫁的姑娘春天回孃家要買加吉魚孝敬雙親,而且最好是紅色的加吉魚;至於“有錢的銀魚爬蝦,沒錢的菠菜蛤蜊”,更是連三歲的小娃都知道的。而有一種魚,無論什麼時候吃,都是時尚,都美味無比,這就是鰨米魚。

這種魚並不多見,只有沿海地區的人認識。天津叫它鰨麻,相聲裡的繞口令:從南邊來了個啞巴,手裡提著五斤鰨麻,指的就是這種魚;大連那邊叫它舌頭魚,因為長得確實有點像大舌頭。

鰨米魚的肉非常細嫩,我覺得這是我吃過的所有魚中味道最好的魚。並不怎麼愛吃魚的我,卻對鰨米魚青睞有佳。

我們北鄉人做鰨米魚都是沿習上輩的傳統做法:將皮撕掉,兩邊抹上一層乾麵粉;鍋裡放油,油熱後將魚放入鍋中。此時,千萬彆著急翻動,一直等到魚的一面結了嘎巴,再翻過來煎另一面,等兩面都煎好了,將醋、醬油、鹽、蔥姜一起倒入鍋中,再放入適量水,慢慢燉。等湯汁收得差不多了,裝盤。

空口吃肉,饅頭蘸湯,真是沒有最好只有更好。

鰨目魚數奶奶做的最好吃,柴鍋?火候?不知有何訣竅。姑姑、媽媽都是從奶奶那裡得到的真傳,可誰都做不出奶奶的味道。以致於愛開玩笑的表弟常在姑姑買來鰨米魚時,大聲叫嚷:快去將我姥娘綁來,給我們做魚。姑姑回應:八臺大轎請都不來,別說綁了。是啊,奶奶這樣的神廚就是這樣“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

奶奶已故去多年,但每次吃鰨米魚,仍依然想起奶奶做的鰨米魚的味道。

辣椒子醬

家鄉的味道

最獨特的就數這辣椒子醬啦,這是一種最平民化的鹹菜。

一聽這名字,不知情者肯定把辣椒當成主角,以為是類似於湖南剁椒之類的東西。其實不然,這道菜的主角並沒有出現在名字中,那就是大蔥,其他材料有鹹蟹子和紅辣椒。這道隱去主料的鹹菜體現了鄉土人不爭名逐利寧靜而淡然的品質。

也正是因為菜名中將主角隱去,也就有了關於辣椒子醬的故事。

故事就發生周圍親戚身上。家鄉的姑娘嫁給了濟南的姑爺,姑爺來丈母孃家做客,大魚大肉招待不覺新鮮,只有這辣椒子醬讓其念念不忘。一次,恰有朋友去媳婦老家,這位姑爺便讓朋友捎信給丈母孃:給我帶點大蔥鹹菜來。

丈母孃接到信後,也頗感納悶,要說這鹹菜,我們沿海的魚露鹹菜也是一絕,可能是濟南所沒有的,可這大蔥怎能比得過濟南的章丘大蔥呀。納悶歸納悶,還得行動起來。於是,丈母孃從鹹菜缸裡撈出了幾個芥菜疙瘩,又買上一捆大蔥,給姑爺捎去。姑爺接到東西自然也是疑惑不解:這哪是我想要的大蔥鹹菜呀。

這故事中的大蔥鹹菜就是辣椒子醬。每次吃它時,媽媽都會重複給我們講辣椒子醬的故事,以致於我兒子乾脆將其改名為“大蔥鹹菜”。

這“大蔥鹹菜”純粹是平民百姓家的下飯菜,做法雖說不難,但也因用料的不同而影響口感。媽媽做的“鹹菜”當然是眾親戚中排名第一的:提前買來至少要巴掌大小的渤海梭子蟹,醃好備用。大蔥一定是白多葉少的本地笨蔥,辣椒子選用紅色薄皮的本地辣椒。到了秋天天氣涼快時,將大蔥切一釐米長短的小段,紅辣椒剁碎,再放入提前醃好的蟹醬,攪拌均勻,“大蔥鹹菜”就做得了。如果喜歡吃發酵的,等個半月二十天再吃,如果喜歡吃原汁原味的,接著就可以端上餐桌。不過,沒吃過的可能會被那沖鼻子的味道嚇住,不敢動筷子。其實,如同臭豆腐一樣,聞起來臭,吃起來香。這又是我們家鄉人的性格寫照:外表質樸無華,內心熱情可愛。

當然,家鄉的味道遠非這些,還有煎銀魚、醬爆蟹子、狗光子魚炒辣椒、蝦醬炒雞蛋,都讓人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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