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父替她占卜了二十年,次次都是大凶,她不是照樣活得……

為父替她占卜了二十年,次次都是大凶,她不是照樣活得……

百鬼之陣過罷,眾人來到楓血宮偏殿,殿前是湖泊大小一片花海,各種花開極為豔妍,可是細看起來卻毫無生機,如同一片死物。

雲檀前邊領路,她花海前卵石小徑停住,對清羽山三人說道:“花海內迷障重重,不可離開此條小徑,否則陷入迷障只能迷路到坐化了。不過小徑周圍有些罕見靈藥,按照我們規矩,此地靈藥誰先採下便是誰,三位貴客可有異議?”

謝搖籃連基本靈藥都認不全,也不寄希望於此有什麼好機緣,乾脆地同意,宿微和秦稽也表示沒有意見。

雲檀很明顯對周圍靈藥也沒什麼興趣,站路中間同謝搖籃說話:“道友法術精妙,剛剛驚鴻一瞥,雲檀驚豔不已,不過……據我所知,清羽山滿門可都是劍修,不知道搖籃道友禪宗之術是哪位大能授業?”

謝搖籃搖搖頭,眼睛死死盯著花海,似乎又跑了神。

她不答話,雲檀也不氣惱,禪修們性格一個比一個古怪,這青冥界也不是什麼秘密。雲檀此刻倒是覺得她真性情:脾氣古怪那也得有本事脾氣古怪,哪個史上留名宗師大能沒有點怪異秉性,可是卻依舊被人尊敬,連帶那古怪脾氣也成了被人稱道噱頭。

魔修地盤上那個青冥界唯一一個神階煉器師,三百年就鑄一件武器,鑄好倘若不滿意就重毀掉,連他僱主都不能奈他如何,只能乖乖再等三百年;再說那神龍見首不見尾陣法宗師,所創陣法精妙,是能佈陣於無形之中,可是卻好色成性,無論到哪裡都能被一群曾經犯下風流債爛桃花追狼狽逃竄。

此女這麼年輕就能坎坷禪修之路上得到頓悟,料想脾氣秉性也正常不到哪裡去。

雲檀正天馬行空地亂想,冷不防謝搖籃出聲問她:“這片花海之中可有活物?”

雲檀點頭:“道友好眼力,此處確實有活物,只是那東西行動太過迅速,至今還未有人看清它們模樣,好不傷人。”

謝搖籃點點頭。

雲檀看著花海深處,突然問道:“道友可有興趣進去採些珍貴靈藥?”

謝搖籃反問:“可曾有人進去過?”

“這倒是不曾。”雲檀說,“此地迷障迷惑人心智,倘若意志不堅,即使站小徑邊上也有被迷惑危險,只要被迷惑之時有絲毫動搖,畢生都只能這迷障之中再也出不來了。”

“那道友勸我進去又是何意?”謝搖籃挑眉看著她。

雲檀只笑:“迷惑也只是針對旁人所言,據我所知,禪修雖說不善於鬥法,可對意念控制卻無人能及,能不用靈力只靠意識控制萬物,修至一定境界甚至能直接用精神力構造出另一個實體元神,可有此事?”

“是。”謝搖籃道,雲檀所說確實跟她所學心法相同。

“所以說,我才建議道友試一試,倘若能守住本心,那所謂迷障,不過如同蜘蛛網一般。誰都不知道這花海之中有什麼,如此機緣擺眼前,你當真不心動?”

謝搖籃側頭看她一眼:“正因為心動,我才不能去。”

“道友這是何意?須知富貴險中求,倘若瞻前顧後,哪裡還有機緣會落你頭上!”雲檀皺了下眉。

謝搖籃難得解釋道:“此處迷障能直接讀懂我心念,倘若讀出了我所欲求東西,幻化出來擺我面前,我又如何保證我絕不動搖?”

雲檀點頭,“也是這個道理。”

“所以此地我不敢進入,人常說慾壑難填,即便我修了禪宗,亦不敢拿**作賭注。”倘若神識真強悍到了可以構造出實體元神,倒可以一試。這句話她嚥下去沒有說出來。

她隨口回答著雲檀,朝不遠處黑霧中隱隱現現楓血宮正殿看去,進來這麼長時間,她只有一個感覺,佈置下楓血宮這一切人不僅本領高超,亦工於心計。

這時,剛剛無聊也去採靈藥秦稽和宿微又返回謝搖籃身邊,秦稽垂著腦袋頗為沮喪,而宿微則深深皺著眉,嘴唇緊抿,似乎也心情不是很好。

謝搖籃問:“師叔,師兄,這是怎麼了?”

秦稽悶悶說道:“剛剛小師叔讓我去挖一株靈藥,我挖了給小師叔送過去,他老人家就劈頭蓋臉把我訓斥一頓,我也不曉得怎麼了。”

宿微嘴唇動了動,冷言道:“你倒是還好意思說,剛剛只不過我騰不出手來,讓你幫忙去挖一株回靈草,你竟然直接拔了葉子給我送來,真是……”他搖搖頭。

一旁雲檀噗地一下笑出聲來,“回靈草以草根入藥,葉子怕只能用來喂兔子吧。”

秦稽撇過臉。

謝搖籃彎著唇角垂著眼睛偷笑。

哪料到宿微視線瞥過來看向謝搖籃:“真不知道師兄是如何教育你們二人,一個秦稽,號稱清羽一等一精英弟子,連外門弟子都知道回靈草都不認得,一個你,學個避塵口訣學了幾百年了還是不會,天天捧著避塵珠當寶貝!”

謝搖籃立刻收斂笑容,低下頭一副受教樣子,秦稽擠眉。

小師叔看起來真是動了氣,臉上表情很是嚴厲,甚至根本不顧忌外人場繼續對二人嚴加訓斥,他垂眼思索了一陣,道:“從楓血宮幻境出去後,你二人跟隨練氣層弟子去上一年常識課去。”

秦稽臉色當即煞白,謝搖籃表情有一瞬間明顯呆滯,兩人同時出聲抗議,奈何宿微下定決心,恨鐵不成鋼看著二人,拂袖離開。

秦稽唉聲嘆氣,要知道清羽棲雲門下秦稽,底層弟子眼中是神祗一般存,無數弟子將他立為心中偶像,倘若被人知道偶像因為缺乏常識而被迫跟練氣層弟子一道上課,境況豈是丟人兩個字能形容得了。

而謝搖籃,她只是覺得幾百年都學不會東西再去學一年估計還是學不會,就算學會了八成再過幾年就被她選擇性遺忘,不過是白白浪費時間。

雲檀再也忍不住,以袖掩唇跑到一邊,顫抖肩膀足以體現她忍得有多辛苦。外人眼裡驚才絕豔清羽大師兄喂!外人眼裡高深莫測年輕女禪修喂!居然是這幅德行……

···

清羽山。

萌萌悠然洞府中睡醒,眯著眼睛從喉嚨裡發出嗚嗚地聲音,等待著謝搖籃來給自己揉頭順毛撓下巴,可是等了半天連她腳步聲都沒聽見,他耷拉著毛茸茸尖耳朵豎起來,又認真地聽了聽,還是沒有絲毫動靜。

萌萌滿心不情願地盤著尾巴坐起來,迷迷糊糊地取出自己*龜殼和銅錢,隨手占卜了一下,腦中陡然一驚。

他站原地轉了個圈,聽完謝搖籃留給他傳音符,加坐立不安地站起來,跑出洞府外咬掉一棵蓍草,取了五十根蓍草莖,開始演卦時候按照慣例抽掉一根,餘下四十九根,這才進行推演。

萌萌一向不喜歡用蓍草來推演卦象,因為太過於麻煩,而這次他細心地算著每一步,生怕出了一點差錯。

正午太陽曬得他渾身發燙,他覺得爪子越來越不聽使喚,待推算到後,看到結果,他幾乎是立刻就將那些蓍草整合一起,重再算一遍,太陽從他頭頂移到他身後,影子被拖得很長,第二次演算結果再次出現萌萌眼前。

和第一次沒有任何差別。

萌萌伏一堆蓍草上,縮成一團,不知道該怎麼辦。

洞府外再一次豔陽高升,他坐地上,任憑太陽把他毛髮曬得發燙,任憑眼睛被耀得只能看到一塊塊金色光斑。

大道之下,眾生本就是螻蟻。

萌萌覺得自己應該是睡了過去,而這時突然有人把他抱起來,他趕緊睜開眼睛,冷不防撞進了來人一雙銀色漂亮鳳眼裡,萌萌蜷起絨毛還沒長全尾巴,怯怯喚了一聲:“父親。”

“我突覺你心境生變,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萌萌不敢講,父親生性傲慢又記仇,當初娘玄清池絲毫不給面子拒絕了他邀約,他當時沒有碾滅她已經實是出乎萌萌意料了,萌萌根本不敢再他面前提起娘。

謝琅一手抱著萌萌,一手從他絨毛上捉下一根帶著紫色小花蓍草莖,已然明白了。

他將萌萌放肩頭,只道:“看著。”

只見他玄色衣袖一動,地上蓍草莖數浮了他手指之下,通體翠綠帶著紫色孱弱花朵蓍草莖他手指下紛飛,襯得那雙手乾淨白皙,修長手指下翻飛似乎不是普通草木,而是勘破天道命輪。

待謝琅結束推算之時,已是月上中天。

萌萌用爪子捂著眼睛,瑟瑟等了好久才小心翼翼露出一條縫,然而即使是父親,演算結果也與他相同。萌萌失落了。

“她命格就是如此,無論怎麼算都是這樣。”謝琅將四十九根蓍草莖收入手心,餘下另一根捻起。

“父親是說,娘她……真陷入危險之中毫無生還可能了?”萌萌感覺嗓子很乾。

謝琅輕飄飄撇他一眼,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所以我們用蓍草推算時候只用四十九根,留一線變數,亦是一線生機。你娘本該二十四年前命喪映日嶺,她現如今存本就是變數。”

“父親意思是……”萌萌艱難揣測。

謝琅哼了一聲,聲音懶洋洋:“為父替她占卜了二十年,次次都是大凶,她不是照樣活得……”謝琅頓了頓,“風生水起。”

萌萌一直耷拉著尾巴抬了起來,情不自禁地晃了晃。

謝琅安下兒子心,這才說道:“我族天性戀母,你還幼兒期,喜歡粘她無可厚非,只是天道之下,眾生為螻蟻,她既然身為變數,就得做好有一天會被天道剷除準備。你不可太放任自己感情,還需早早領悟大道無情這個道理。”

萌萌呼哧呼哧地表達不滿:“誰喜歡黏她了,我討厭她了,無知又愚蠢,弱小得可憐!”

謝琅側頭看了他一眼,輕輕挑眉:“如此好,同為父回去。”

“才……才不!”萌萌連連撲稜著腦袋,連帶著煽起了謝琅垂肩頭銀髮,“父親不是說了嗎?我尚且是幼兒期,人家一隻剛斷奶沒多久幼獸,離不開大人,就算你就算把我帶回去也是沒空管我,而娘就不同了,她無聊地天天只會發呆。”

萌萌很聰明,懂得適時地示弱,謝琅也確實一向懶得管他,相比整天被父親遺忘角落,他還是喜歡孃親裙子上磨爪子。

“也是。”謝琅點頭,正要交代些什麼,他眉頭皺起,轉身對著一片郁郁青青樹叢,“何人?出來。”

說話間,身上威壓直直向樹叢後人影壓了過去。

阿緋躲樹下,強烈威壓下瑟瑟發抖,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她太陽穴嘎嘣嘎嘣直跳,五臟肺腑絞做一團,雖然不過是一瞬間,可是阿緋卻覺得再這威壓下一瞬間她就會灰飛煙滅,她幾乎撐起全身靈力,才勉強提起一口氣,艱難地爬了出來,手腳並用,姿容分外狼狽。

阿緋從來沒料到過這種情況,她身上有某次奇遇得到法寶護體,即使面對元嬰期大圓滿威壓也能保持面不改色。

她從未如此狼狽過……

力量,這是力量差異,是即使她用全身法寶也無法彌補絕對力量差異。阿緋幾乎立刻確定了,此人絕非青冥界之人。

“父親,她是娘師妹。”阿緋聽見一道脆生生聲音響起,有點耳熟,她想起來是那個大殿上見過謝搖籃兒子,這孩子稱呼那人為父親,想必就是謝搖籃嫁那個相公。

可是秦稽不是說謝搖籃嫁了個凡人嗎?這種等級威壓是凡人能擁有嗎?!

阿緋腦子還飛轉動,她發抖身軀幾乎委頓進泥土裡。她勉強抬起頭,只看到那人黑色袍腳,上邊雲紋如同有生命一般緩緩遊動。

謝琅聽了兒子話,又看到面前那女修幾乎要暈過去了,這才稍稍收了威壓,阿緋勉強直起身體,順了順氣息,抬頭剛要說話,神色卻明顯一怔。

她良久回過神來,臉燙就像被火燒了一樣。

那人一身黑色長袍,銀髮散腦後如同披了滿身月光,他頭髮上沒有絲毫累贅之物,一邊隨意別耳後,露出耳垂上掛著一粒水珠狀盈盈欲墜東西,看不出是什麼,像是一粒血珠子,又像是什麼奇怪法寶,而另一邊頭髮則垂臉頰邊,掩住了面部稜角,讓他顯得溫和了些許。

那人還有一雙漂亮鳳眼,眼眸顏色與他頭髮同色,與月光同色。阿緋直愣愣望入其中,幾欲痴迷。

謝琅微微皺起眉:“你來此地做什麼?”

阿緋這才被他冰冷聲音喚醒了理智,她不敢再看他一眼,低頭道:“回前輩話,阿緋想念師姐了,來此睹物思人。”

她等了良久,再無人回答她話,阿緋抬起頭,才發現那人早已消失不見,周遭一切寂靜得宛如一場春夢剛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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