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總攬紅軍指揮權之後,都幹了些什麼?

本文據《伍修權回憶錄》一書中的內容編輯整理。

李德總攬紅軍指揮權之後,都幹了些什麼?

伍修權,1908年3月6日出生於湖北武漢武昌。著名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領導人,無產階級革命家、軍事家、外交家。中國人民解放軍原副總參謀長。第三屆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常務委員會委員,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委員,中國共產黨第七、第八、第十一、第十四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第十五次全國代表大會特邀代表,第八屆、第十一屆中央委員,第十二屆、第十三屆中央顧問委員會常務委員。1997年11月9日,伍修權在北京逝世,享年90歲。

緊急調動,成為李德的翻譯

1933年10月,我(伍修權)在紅軍學校第五期任團政委。正當這一期快畢業時,我接到紅軍學校通知,說軍委總參謀長劉伯承同志要調動我的工作,並說這次調動去的地方是秘密的,去了以後還不能與外界有任何接觸。那時幹部的流動性很大,組織性紀律性都很強,任命什麼工作就幹什麼工作,不問職務高低,說走就走。我得到調動的通知後,整理好揹包,很快到軍委找劉伯承同志報了到。

劉總參謀長告訴我,共產國際派到我黨中央的軍事顧問李德已經到了瑞金,因為我的俄文比較好,中央決定調我去為他做翻譯。劉伯承同志向我交代後,又親自領我和李德見了面,為我作了引見和介紹。這時李德已換上了我們紅軍服裝,樣子很嚴肅。當時我們認為他是共產國際派來的顧問,幫助我們革命,可能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因此開始對他還是很尊敬的。

李德總攬紅軍指揮權之後,都幹了些什麼?

李德

李德原名奧托·布勞恩,當時聽說他是奧地利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奧地利屬於德國統治的奧匈帝國,他參加了德國軍隊同沙皇俄國作戰,所以也把他算作德國人。在一次戰鬥中,李德被俄軍俘獲,流放到西伯利亞。蘇聯十月革命以後,他參加了蘇聯紅軍。因為他在德國軍隊中當過軍士,有一些作戰經驗,所以晉升很快。他在紅軍中的最高職務是騎兵師的參謀長。後來他又被選到莫斯科伏龍芝軍事學院進修,在學校又是高材生。由於學習成績較好,畢業後又被共產國際選派到中國來,擔任了中共中央的軍事顧問。

我到李德處工作後不久,中央又調來王智濤同志做李德軍事訓練方面的翻譯。凡是李德為紅軍幹部講軍事課時,都由王智濤同志擔任翻譯,我則負責作戰方面和李德出席中央各個會議時的翻譯。王智濤同志在20年代同我在莫斯科步兵學校共過事,他的俄文也很好,我們互相比較熟悉和了解。

李德總攬紅軍指揮權之後,都幹了些什麼?

伍修權

我們當時的工作是,不論白天黑夜,只要前方來了電報,都迅速翻譯成俄文,並根據電文對著地圖查證地理方位,繪成簡圖再送給李德。經他批閱提出相應的建議後,再由我們譯成中文送給軍委副主席周恩來同志。根據情況重要性的程度,有的由周副主席自行處理,有的重大問題則由他提交軍委或政治局會議討論,然後仍由周恩來同志負責組織付諸實行。李德也懂英語,周恩來同志可以用英語和他直接交談,博古、張聞天和王稼祥等同志則用俄語和他交談。

簡單粗暴的處事作風

李德一到蘇區就趕上第五次反“圍剿”,由於他大權在手,剛來到就處理了一個問題。敵人“圍剿”開始時,蕭勁光同志在閩贛軍區任司令員,因為敵人來勢較猛,他手上只有一個七十來人的教導隊,駐防在黎川。敵人用了三四個師的兵力圍攻他們,我軍主力又來不及趕去,蕭勁光同志沒有辦法,只得將自己的少量部隊撤出黎川,避開敵人的攻勢。李德知道了此事,不問情由,就說這是退卻逃跑,提出要對蕭勁光同志進行審判,並判了他五年徒刑。

蕭勁光是位老同志,曾兩次去蘇聯,回國後又屢建戰功,這次卻受到了李德的不公正處分。毛主席知道後表示堅決反對,他當時是中華蘇維埃執行委員會主席,就利用自己的影響,沒有執行李德的決定。王稼祥同志作為總政主任,也拒絕在判決書上簽字。最後將蕭勁光同志調到紅軍學校幹部隊做軍事教員,保護了他。

李德總攬紅軍指揮權之後,都幹了些什麼?

1990年,伍修權(右)與戰友王智濤合影

由此可見,李德的作風是簡單粗暴的。但是因為他是一個外國客人,又是共產國際派來的軍事顧問,享有比較高的權威,大家對他還相當尊重,生活上對他也很照顧,還專門為他修建了一處單獨的房子。李德愛騎馬,常在晚飯後同警衛員、我或王智濤同志一起縱馬出遊。有時還打打撲克作為娛樂,常參加的除李德、我和王智濤同志外,還有博古,他同李德特別親近。當時,根據地的經濟不富裕,尤其是黨政機關的生活,比野戰部隊和群眾更艱苦。我們幾個工作人員按照當時的供給標準,每人每天不到一斤糧食,根本吃不飽;吃菜不僅沒有油,常常連鹽都沒有,只能把青菜漚酸了用白水煮了吃。但是組織上對李德卻額外照顧。蘇區自產的雞魚肉蛋等源源不斷地供他享用,打仗繳到和從白區弄來的香菸、咖啡等高級食用品也優先供給他。可是他還不滿足,除了領受各種規定的特殊優待外,他自己還常到軍委總參管理局找宋裕和局長等要東西。到長征時,組織上還給他一人配了兩匹騾子,一匹給他騎,一匹專門為他馱東西。

推行軍事教條主義的“太上皇”

李德在擔任我黨軍事顧問時,推行的完全是軍事教條主義那一套。他根本不懂得中國的國情,也不認真分析戰爭的實際情況,只憑他在蘇聯軍事學院學到的軍事課本上的條條框框,照樣搬到我國,搬到蘇區,進行瞎指揮。當時適逢王明“左”傾路線發展到頂峰,李德同他們氣味相投,配合得非常默契。那時李德就是同博古談得來。他們談話不用翻譯,我們在另一屋聽得很清楚,兩人有說有笑,親熱得很。博古當時是臨時中央總書記,但他對軍事一竅不通,就把軍事指揮大權拱手讓給了李德。李德有了作為總書記的博古的支持,博古又有來自共產國際的李德做軍事顧問,兩人相互支持,“相得益彰”。

李德總攬紅軍指揮權之後,都幹了些什麼?

博古

當時中央的錯誤領導,加上李德本人的專橫作風,使他成了一個地道的“太上皇”。他們完全剝奪了毛澤東同志對紅軍的指揮權,排斥了毛澤東等同志的正確主張,由李德的獨斷專行取代了軍委的集體領導,更拋棄了紅軍多年血戰中取得的成功經驗,由李德一人待在房子裡憑著地圖指揮戰鬥。當時的地圖大部分是一些簡單的草圖,誤差較大,不夠準確,李德也不問,所以他的指揮往往與前線的實際情況差距很大。圖上看只有一百里路程,他也不問是山路還是平路,也不給部隊留吃飯和休息的時間,敵情、氣候和自然條件等困難都不考慮,只憑比例尺量地圖上的距離來推算路程,定下到達和投入戰鬥的時間,又常常不留餘地。這給紅軍指戰員的行動帶來了很大的困難,有些困難根本是不可能克服的,常常使部隊不能按時投入戰鬥,以致難免吃敗仗。這本來都是李德的主觀主義瞎指揮造成的,可是他卻動不動就訓斥處分別人,不斷髮脾氣罵人,根本聽不得反對意見。我們在他跟前的工作人員更是常受他的氣。對於他的這種以“太上皇”自居的姿態,凌駕於我黨中央之上的架勢,我們都很反感,實在不想和他共事。有幾個同志常鬧情緒,多次要求調動工作。組織上總是做我們的思想工作,要我們安心留下。其實我們個人受氣都是小事,他給我們黨、紅軍和蘇區造成的巨大損失才是大事。

“崽賣爺田心不疼”

在整個第五次反“圍剿”中,都是按李德那一套進行的,什麼“禦敵於國門之外”、“兩個拳頭作戰”、“短促突擊”,建立正規軍、打陣地戰等等,完全是一條不切合實際的錯誤的軍事路線。蔣介石在他的德國軍事顧問西克特等人策劃下,吸取了他們前四次“圍剿”失敗的教訓,用步步為營、穩紮穩打的堡壘主義新戰略戰術,企圖逐步蠶食蘇區,最後吃掉我們。敵軍每推進一步,馬上築好堡壘駐守,然後在炮火的掩護下再往前推進三五公里,再停下構築堡壘,就這樣一步一步向我逼近,迫使蘇區一點一點縮小。

第五次反“圍剿”開始兩個月後,即1933年11月,國民黨十九路軍發動了抗日反蔣的“福建事變”。當時毛澤東同志曾經提出建議,利用“福建事變”時機,紅軍主力出擊蘇浙皖,或轉戰湖南中部,以威脅蔣介石的側後,支援和挽救受到蔣介石圍攻的福建人民政府。但是,李德卻反而指揮紅軍向西去,不打蔣介石的側後,不支援蔡廷鍇,結果抗日反蔣的福建人民政府垮臺了。蔣介石打敗了蔡廷鍇的部隊,轉過身來集中全部力量向中央蘇區進攻,使紅軍喪失了粉碎敵人第五次“圍剿”的有利時機。

第五次反“圍剿”中,我們在江西廣昌以南的高虎堖利用有利地形打了個勝仗。這次戰鬥是三軍團彭德懷同志指揮的,我軍指戰員以近距離的白刃戰,擊退了敵人多次衝擊,陣地前堆滿了敵軍屍體,給了敵人很大打擊。

但是局部的勝利改變不了整個的不利形勢,當時進行的廣昌戰鬥就沒有成功。戰鬥中李德和博古曾經到前線視察,戰鬥失利後,彭德懷同志見到李德,對他的瞎指揮很不滿,當面批評李德完全不懂紅軍的作戰原則,是“主觀主義和圖上作業的戰術家”,說“如果不是紅軍高度自覺,一、三軍團早就被你送掉了”!又痛斥李德是“崽賣爺田心不疼”!我開始沒聽清,楊尚昆同志給解釋了一下,我才弄明白這是一句湖南俗語,批評李德造成了紅軍的不應有損失,而又毫不痛惜。我把這句話翻譯給李德聽了,他大為惱火,說彭老總是封建腦筋,但是他知道彭老總不好惹,也只得按下怒火聽著。

李德總攬紅軍指揮權之後,都幹了些什麼?

《遵義會議》油畫

直到遵義會議以後,李德才被撤銷指揮紅軍的權力。然而,正是由於他的錯誤指揮,紅軍在長征初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並被迫進行戰略轉移。李德也隨中國紅軍一起親歷了二萬五千里長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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