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廚神

在天豪酒店掌勺的王大厚,是本市最有名的廚師,人稱廚神。同樣是一道菜,他能給你做出十幾種花樣,樣樣都是色香味俱全。菜還沒出鍋,隔十米都能聞到香味。要是嘗上一口,哎也,都香到骨子裡了。

王大厚,40出頭,為人老實耿直,不善言語。酒店老闆李多財知道大厚是棵搖錢樹,所以把工資開的很高,就是為了能留住大厚這個能人,大厚也知道感恩,一直沒有跳槽,在酒店一干就是五年。

酒店的廚師都是大厚的徒弟,他選徒弟非常嚴格。首先你鼻子要靈,你得知道什麼時候該起鍋。大厚拿來幾瓶洗髮膏讓前來拜師的人聞,聞完後閉上眼睛再聞一遍,然後能說出洗髮膏的牌子,你才算通過。其次你得掌握好火候,火的大小要合適,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大厚扔給他們幾個打火機,讓他們調出兩釐米的火苗,大厚打眼一看,就知道你長了幾毫米還是短了幾毫米,不多不少,正好兩釐米,你才能拜師學藝。還有就是要有手勁,你沒有手勁顛不起勺來也不行。最後,每個人都要做一道最拿手的菜,讓大厚嚐嚐,大厚要是覺得你這菜做的還行,OK,這就算拜入師門了。在酒店幹了五年,王大厚一共也就收了不到十個徒弟,他這徒弟的工資比一般飯店廚師可是要多幾倍,大厚的工資那就更多了。

大厚有個30多歲的老婆,長得賊漂亮,但兩人沒有孩子。大厚的生活一直很寬裕,但是世事難料,這不上個月,大厚攤上官司了。飯店裡的人食物中毒,幾十口子人上吐下瀉,一個個送進了醫院。老闆李多財把這事都怪罪到大厚的頭上,大厚被告上法庭,花光了十幾年的積蓄不說,房子也沒了,老婆還跟人跑了,王大厚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兢兢業業地工作,最後會落這麼個下場。大厚苦思冥想,這菜出鍋之前他可是嘗過的,一點問題沒有,那些個顧客吃了咋就會中毒呢?大厚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這老闆李多財也是,平時用得著你的時候,對你跟親爹似的,出了事了,把責任全怪到你頭上了,自己愣是一分錢沒出。

大厚又去了幾家飯店應聘,都沒人敢要他。這一個月,王大厚一直躲破爛的出租屋裡,唉聲嘆氣,這他媽什麼世道。

這一天,大厚走出出租屋,穿個髒兮兮的跨肩背心,下面穿個大褲衩子,拿著把大扇子在街上瞎逛,一邊走一邊尋思,現在身上也沒剩幾個錢了,要在不找個工作,連飯都吃不起了。一個廚師,竟然為了吃飯而煩惱,大厚也被自己逗笑了。當初自己風光的時候,街坊鄰居一個個地過來跟你攀親,現在落魄了,就都拍屁股走人了,一個月過去了,也沒見個人來安慰安慰大厚。

這不知不覺就走了幾里路,大厚的肚子開始叫喚,行了,也該找個地方吃一頓了。大厚進了一個小飯館,裡面很是冷清,就站著一個長得挺黑的高個子服務員,大厚點了一盤土豆絲,服務員走進廚房忙活起來。大厚笑著調侃他,"你們這飯館也夠省勁的啊,服務員兼廚師,你不會就是這裡的老闆吧?"

"還真讓您給說著了,我就是這兒的老闆。"

"哎也,您可真是技多不壓身。"

菜做好了,端到桌上,大厚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嚼了兩下,一口吐在地上。

"我說兄弟,你這一開始的火候就不對,火開大了,出鍋出早了,最要命的是啥,你鹽放的太多了,我剛吃了一口鹽粒子。"

服務員一聽,不樂意了,"想吃好的去天豪酒店,看你這一身打扮也不像富貴人家,吃個菜還那麼多事兒,你有本事自己做去。"

王大厚心想,自己當初在天豪掌勺的時候,可是天天在那吃。

"行,我就給你做做看,讓你知道啥叫廚藝。"

大厚走進廚房,服務員跟在後面,看他能整出什麼花樣。大厚一手拿著菜刀,一手拿著土豆,刀刃在土豆上飛舞,三兩下把皮去的乾乾淨淨,土豆皮落到菜板上,竟然連在一起。大厚把土豆放在菜板上,手起刀落,菜刀刷刷刷飛快地切在土豆上,一大塊土豆幾秒鐘就被切成絲。服務員看的是目瞪口呆,這人是有兩把刷子啊。隨後又想,這都是些花把勢,行不行咱飯做出來再說,你要做的不好吃,我不笑話死你。

勺子在鍋裡翻滾,大厚不停的調節著火焰,不一會兒,鍋裡傳來陣陣香氣,飯還沒出鍋,服務員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他故作鎮定,把哈喇子嚥進肚子裡。飯做好了,盛到盤裡,端到桌上。服務員坐下來,看著大厚做的土豆絲。上面鋪了一層油,色澤金黃,好像快要融化似的。那香氣不斷地撲向他的鼻孔,真是香到了骨子裡。服務員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哎也,這是土豆絲嗎?這不***山珍海味嗎。他一口氣把盤子裡的土豆絲扒光,意猶未盡地抹抹嘴,

"哎呀,叔,你做飯咋就那麼好吃呢?這麼滴,你跟著我幹,不,你收我為徒吧,教我做飯。這飯店算咱倆開的,你看行嗎?"

服務員知道遇見能人了,看能不能把大厚留住。

大厚心想啊,反正現在大飯店也沒人要我,能在這小飯館謀個差事也行,再看這小夥子長得也挺實誠的,就答應了下來。

想當年,我收徒弟那可是要進行層層考核,現在隨便一個服務員都能成為我徒弟,真是30年河東30年河西啊。

當天晚上,大厚整了幾個菜,服務員開了一箱啤酒,兩人邊喝邊聊。那服務員叫小黑,25歲,以前當過武警,後來復員不幹了,找了個工作掙了倆小錢,開了個飯館。可他哪是開飯館的料啊,平時顧客就少,幹了沒幾天,廚師和服務員都跑乾淨了,就剩下他自己。正愁這飯館怎麼經營呢,恰好就遇見了大厚這麼個能人。

幾瓶啤酒下肚,兩人的話匣子打開了,

"師傅,我跟你說,你知道我開飯館的錢是咋掙得嗎?"

"怎麼掙的啊?"

"我跟你說,你可別跟別人說。"

小黑喝了酒,臉變的更黑了,他湊近大厚,小聲地說,

"我告訴你啊,我接了個大活。"

小黑向四周望了一下,發現周圍沒有人,繼續說道,"我以前是豪泰酒店的服務員,有一天經理跟我說,讓我到天X豪酒店,冒充那裡的服務員,上菜的時候呢,在菜裡下藥,哎呀媽呀,就這一次,豪泰給我五萬塊錢。"

大厚喝的滿臉通紅,捂著腦袋迷迷糊糊的傻笑,

"哈哈,***真夠缺德的。天豪也忒倒黴……"

"天豪?下藥?……"

大厚一下清醒了,直直的盯著小黑,小黑喝的醉醺醺的,眼神迷離,筷子夾了一根茄子往嘴裡送。大厚猛地掐住小黑的脖子,小黑一下噴出剛送到嘴裡的茄子,

"王八卒子,***原來是你!"

小黑上氣不接下氣,憋得翻起白眼,

"師傅……你…這是要幹啥呀?……"

"*****的,你知道我是誰不?我就是天豪的大廚,***害的我傾家蕩產,老子今天就掐死你!"

"師傅,你掐死我也沒用啊,又不是我一個人乾的,是豪泰讓我們乾的。"

大厚鬆開小黑的脖子,小黑咳嗽兩下,喘了幾口氣,經過這麼一折騰酒醒的也差不多了。再看大厚竟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你說我犯了啥錯啊,老天要這麼懲罰我,錢沒了,房子沒了,媳婦也跟人跑了……"

"師傅,我要知道你在天豪,打死我我也不能幹那缺德事啊!"

大厚還趴在桌子上哭哭啼啼,小黑也慌了,不知道咋去安慰他,這別哭出啥毛病來。

"師傅,只要您一句話,我這就去把豪泰給砸了。"

"***,砸了有啥用啊?我的錢、房子、老婆能回來啊?"

小黑眼睛咕嚕轉了一圈,

"師傅,我有個注意,只要事成了,錢、房子和老婆都會有,更重要的是,咱們得把豪泰給幹趴了。"

大厚一聽,來了興趣,停止了哭泣,

"啥主意啊?"

"我認識一個朋友,特有錢,咱去跟他借個幾百萬,開個酒店,就開在豪泰對面,就憑師傅您這手藝,過不了多久就能把豪泰幹趴了。"

"人家能借嗎?"

"能不能借,就要看師傅您的了。"

第二天,小黑帶著大厚來到朋友家,他的朋友姓楊,是小黑大姨夫的乾兒子,家裡有錢。他們把事一說,小楊猶豫了,

"我憑啥相信你們呢?萬一你們是來騙我錢的呢?"

大厚一聽,沒戲了,人家咋就會平白無故地借給你錢呢?轉身要走,小黑把他攔住。

"楊哥,我怎麼會騙你錢呢?你不信,就讓我這師傅露一手,您吃了我師傅做的菜,保準啥山珍海味都不願吃了。"

"哎呀,有那麼邪乎嗎?還山珍海味都不願吃,那讓你師傅做道菜給我看看。"

小楊領著大厚和小黑進了廚房,這小楊一般都在外邊吃,家裡也沒買啥菜。冰箱裡有幾根黃瓜,是他老婆留著敷臉用的,大厚拿出兩根黃瓜,這麼滴,我給您炒兩根黃瓜。

小楊樂了,我倒要看看,兩根黃光你還能炒出啥花樣來?

大厚把黃瓜放進水裡洗乾淨,拿著菜刀刷刷刷切成片,展示出爐火純青的刀工,小黑興奮地看著小楊,小楊在心裡讚歎,還真有兩下子。走出廚房,坐在沙發上看起來電視。

黃瓜片扔進鍋裡翻炒,不一會兒滿屋子都是香氣,看電視的小楊坐不住了,炒個黃瓜咋還能整這麼香呢?難道是我太餓了,不對呀,我剛在外面吃了回來啊。小楊站在廚房前,看大厚做飯,大厚拿著勺子,在鍋裡翻滾,不停地控制著火焰的大小,表情十分認真,像是在製作一件工藝品。很快,黃瓜做好了,放進盤裡,給小楊端到桌上,小楊忍不住嚐了兩口,哎呀,咋這麼香呢?

"你這是不是有啥秘方啊?別人做的咋就沒這麼香呢?"

大厚咧嘴笑了,

"楊老闆,這哪有什麼秘方啊,就是控制好火候和出鍋時間,用料要剛好,不多不少,每一道菜我都做過一萬次以上,所以知道怎樣把握好這個度。其實做菜呢,最關鍵的還是要用心,在您的心中這是一道菜,在我心中,這就是一件藝術品。"

"師傅說的好!"

小黑給師傅鼓掌,小楊拿起紙巾抹了抹嘴,"哎呀,果然是大師啊!這麼滴,這錢,我出,不過不是借。我們合夥開個酒店,你們出力,我出錢,給我合適的股份,掙錢大家分,你們看怎麼樣?"

大厚一聽很是激動,

"行,行!"

一個星期後,由小楊出錢,大厚和小黑在豪泰對面開起了酒店,大招牌上寫著四個金色大字:廚神酒店。

大厚聯繫了以前的幾個徒弟,把他們挖過了,又在外面招聘了十幾個服務員,這就算正式開業了。創業初期,先得攢人氣,小黑想出了一個注意,咱這第一天開張,先免費試吃,把招牌打出去。來的人多了,就憑師傅這手藝,還怕沒有回頭客嗎?

一聽說是免費的,這第一天就來了上百號人,吃完後都說,哎呀這菜那叫一個香啊,比當初天豪酒店的菜還要好吃啊。慢慢地來的人越來越多,這招牌也打出去了,還攢了不少回頭客。

這對面的豪泰可就著急了啊,眼瞅著對面乾的越來越紅火,自己店裡客人一天天變少,得想想辦法。這麼滴,咱找個人去對面打探一下,看那大廚是不是王大厚,要是王大厚的話,咱就到處宣傳他在天豪因食物中毒被開除的事,這樣就沒人敢在對面吃了。

這一天,廚神酒店進來五六個穿西裝,戴墨鏡的小夥子,坐下來,點了一桌子菜。菜上好了,領頭的小夥子一下把桌子掀翻了,

"你這菜做的也太難吃了,把你們大廚找來。"

過來一會兒,服務員把大廚叫過來,那小夥子一看,這也不是王大厚啊,王大厚他見過,看上去比這人年輕多了。但把人桌子都翻了,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你就是大廚啊?***飯做的也太難吃了,那能吃嗎?"

小黑打老遠就看到這邊有鬧事的,心想八成是豪泰的那群***派來的,一聽服務員說他們要找大廚,心裡就明白了個八九不離十,就把一個50多歲的廚師叫出來,說是這裡的大廚。

小黑站在大廳中,跟在座的顧客說,今天有點事情要處理,大家明天再來,這頓飯不用給錢了。顧客們一個個走出大門,小黑走到那群小夥子的桌旁,很客氣的說:

"對不起,請問剛才是誰掀的桌子?"

那個領頭的小夥子一臉**,

"怎麼滴,我掀的。"

"哦,你掀的啊。"

"***,我讓你掀!"

小黑抄起一個啤酒瓶,一下砸在他腦袋上,血順著頭皮流到臉上,

"草,兄弟們,給我幹他!"

五六個小夥子,站起來,圍住小黑,拳腳相加。武警出身的小黑哪怕這些花拳繡腿,三下五除二,咔咔咔把他們放到地上,還有幾個人胳膊脫臼了,躺在那裡,一臉痛苦。領頭的一看不好啊,這傢伙肯定練過啊,撒腿就跑,小黑從背後一把抓住他衣服。

"你要去哪啊?"

"大哥,這不關我們事啊,都是豪泰出錢讓我們過來的啊。"

"你不說我也知道是那幫***搞的鬼。不過我不能就這麼放了你,你們幾個把地上的菜都給我吃乾淨,一滴油都不剩,聽見了嗎?"

"行,大哥,我們吃,我們吃。"

領頭的表情痛苦地抓起一把白菜,放進嘴裡,還挺香呢。又吃了幾口,嗯,真滴很好吃啊。倒在地上的幾個人湊過來,嚐了幾口,果然香啊。

幾個小夥子趴在地上,狼吞虎嚥地吃著掉在地上的飯菜,服務員和廚師們在後面看呆了,捂著嘴傻笑。地上的飯菜竟被他們吃的連渣都不剩,吃完後,在領頭的耳邊囑咐了兩句,小黑才滿意地讓他們走了。

那幾個小夥子來到豪泰,告訴經理,對面的大廚不是王大厚。那邊的人託我給您帶個話,廚神酒店的剩菜都比你們這邊好吃。經理氣的滿臉通紅,叫他們趕緊滾。

此後,這幾個小夥子每天都要來豪泰鬧事,讓這邊的客人不得安寧,都跑到對面廚神去了 .原來這幾個人被小黑抓過來做保安,薪水很高,這幾個小夥子以前是無業遊民,現在突然有人要給他們工作,而且待遇不錯,還能每天吃到美食,自然很高興地答應下來。小黑讓他們每天到豪泰去鬧事,豪泰的人想要報警,領頭的小夥子對經理說,你曾經叫我們做過多少缺德事你也清楚,別以為我們沒有證據,人在社會混,誰不留個心眼。你要敢報警,我就把錄音交給警察,到時候你吃不了也得兜著走。經理沒想到還被他們給將住了,卻也無可奈何。

廚神酒店做的越來越紅火,在整個市裡都幹出了名聲,豪泰酒店漸漸無人問津,沒人來吃飯,也就掙不著錢,可房租,水電還是要按時交,時間一長,豪泰也撐不住。

一年以後,酒店賠的也差不多了,老闆就想著把酒店賣出去,可是也沒有人肯買啊,誰能幹的過廚神酒店。只能賣給對面了,對面知道豪泰心急著把酒店賣出去,除了廚神之外,也沒有別的買家,所以他們也不急著去收購,直到把價錢壓得不能再低時,雙方同意簽訂收購合同。小楊帶著小黑和大厚來到豪泰老闆辦公室,推開門,大厚呆住了,這不天豪老闆李多財嗎?李多財也愣了,捂住腦袋,一臉垂頭喪氣,哎,我早就該猜到是你啊。

原來李多財既是天豪的老闆也是豪泰的老闆,貪心使然,時間長了就嫌大厚和那幫徒弟工資太高,又不敢給他們降,萬一大厚尥蹶子不幹了,到別人那裡去,還不得把自己生意攪黃了,就給大厚擺了一道,我不用你,也不能讓別人用你。從豪泰叫過去幾個人,在菜裡下藥,就有了食物中毒事件,也難怪小黑那麼容易就從豪泰混進了天豪。原來兩邊都是一個老闆,早就商量好了,就是要算計大厚。把大厚攆走後,他把天豪賣掉,專門做豪泰,卻沒想到會落得這麼個下場。

事到如今,大厚也明白了 ,一切都是李多財這王八蛋搞的鬼,大厚走到李多財身前,用手指著他,狠狠地說,李多財啊,李多財,老子兢兢業業地為你工作,你他媽給老子出陰招,狗孃養的,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這正應了那句老話,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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