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東亞最古老部落甘肅文縣白馬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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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白馬部落

夜幕降臨,古老的村寨沉浸在一片安靜祥和之中。遠處薄霧茫茫的樹林中,不時地傳出一陣陣清脆的鳥鳴。只有那或大開或半啟的柴門,昭示著這裡有人間煙塵的氣息。

若不是身臨其境,也許你不會相信,在這巴山腹地,還生活著一個神秘而古老的部族。在燦若銀河的現代文明中,他們固守著自己獨特的文化,帶著古老的基因、古老的語言、古老的歌舞、古老的圖騰、古老的文化,猶如一顆明亮的星辰,驚豔了世俗的眼眸。

“火兒不吹自己燃起來,青年不叫自己來。白馬城是什麼城?白馬城是鐵鑄的城,守城就像守護家園……”月光下,每當篝火燃起,一首原始古樸的民歌就會唱起,歌聲在山嶺中迴盪,人影在月光下搖曳,彷彿唱著隱秘在村寨裡鮮為人知的秘密……

東亞大陸的古老部族

“我們是誰?從哪裡來?向何處去?”自人類文明產生以來,人們就一直在探討關於人類起源的問題。它不僅是一個哲學命題,更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科學問題。現代科技的DNA技術,成為揭開人類起源這一歷史謎團的有力工具,也是近年來全世界科學家聯手開展的一項重大課題。

地處中國西南腹地的甘肅省文縣,位於青藏高原邊緣地帶。北接隴南市武都區,東南與四川省青川縣平武縣接壤,西距聞名遐邇的九寨溝僅100多公里。西秦嶺和岷山山脈在這裡交會碰撞,造就了起伏跌宕的地勢,層巒疊嶂,叢林密佈,崎嶇險阻,雲海蒼茫,一個神秘的部族就隱匿其中。

誰也未曾料到,一個有關人類起源與遷徙的驚世秘密,便隱藏在這個神秘部族的血脈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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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復旦大學現代人類學研究中心的專家團深入甘肅省文縣,對白馬人進行基因採集。經過比對測試,專家們得出一個令人驚奇的結論:白馬人是東亞大陸上最古老的部族!他們的祖先,是最早一支遷移到東亞大陸的人類!這一消息震驚了所有人,也讓“久藏深山人未識”的白馬人走入了人們的視野。這個如此古老的部族,他們來自哪裡?又有過怎樣的歷史?

查閱眾多史書,我們發現這個古老的部族似乎和歷史上的氐族有所關聯。據《魏書·氐傳》中記載:“氐者,西夷之別種,號曰白馬……秦漢以來,世居岐、隴以南,漢川以西,自立豪帥……”

氐族是我國古代一個古老民族。早在西周時期,就有大量氐人活動在陝甘川交會處。公元351年,氐人苻堅創建前秦國,定都長安,拉開了前秦一統北方霸業的序幕。兩晉時期,氐族的發展達到了鼎盛時期,先後滅掉前燕、代、前涼等割據國,並進駐西域,成為歷史上第一支一統北方的非漢族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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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公元383年的淝水之戰,因為急進南征,擁有絕對優勢的前秦慘敗東晉,致使前秦滅亡,氐族也逐漸走向衰落。在此後的歷史文獻記載中,雖然很難找到氐族的蹤影,但白馬氐這個稱謂開始在史書中出現。其中對這一人群生活習俗、分佈區域的描述,都與現在的白馬人一一印證。

橫亙於甘川邊境的摩天嶺,巍峨險峻,風景秀麗,是中國僅存的一塊白馬人生活的聚居地。兩萬餘白馬人被崇山峻嶺的山脈大致分隔為三個地區:甘肅文縣、四川九寨溝縣、四川平武縣。

我們可以想象,在漫長而坎坷的歷史長河中,白馬人的祖先從非洲出發,穿越中東,率先踏足東亞大陸,歷經頻繁的征戰和遷移,繞過青藏高原,最終落腳在藏彝走廊,也就是今天的川甘交接地帶,與世隔絕,繁衍生息……這是一個古老的部族,也是一個生命力頑強的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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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之巔的白馬村寨

月濺星河,長路漫漫。風煙殘盡,獨影闌珊。位於甘肅最南端的鐵樓鄉,是文縣唯一的民族鄉。過去,這裡曾因山大溝深、重巒疊嶂而艱險異常。但這並未阻礙古代先民走出大山的渴望。面對“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巖巒”的奇峻險勢,他們依山鑿石、傍水搭橋,留下了歷經千年風雨的陰平古道。

如今,在這雲霧繚繞的青山翠谷間,通往鐵樓鄉的山間公路蜿蜒其中。走進山巒迭嶂、溝壑縱橫的大山,一片寧靜安詳的村寨在雲霧中若隱若現,這就是位於甘肅文縣鐵樓鄉的白馬村寨。

千百年來,生活在這裡的白馬人,延續著許多古樸而獨特的生活習俗。他們沒有自己的文字,卻有自己獨特的語言。他們完全由口傳故事保持著群體記憶,通過口口相傳告訴後人所走過的路程,這無疑是一個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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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重大節日或者有貴賓到來,這裡的白馬人都要身著民族盛裝,有如一場服裝秀,令人賞心悅目。從頭飾、髮飾、胸飾、衣飾、腰飾直至腳飾,都極其精緻講究,服裝從上到下構成了既完整又和諧的統一體,也體現了白馬人樂觀開朗的民族性格。

這其中要屬頭上戴的那頂沙嘎帽最為搶眼。這種用白色羊毛氈製成的帽子,形狀如帶花邊的彩盤,帽頂的一側插1至2根潔白的雞翎,極富裝飾意味。這是白馬人獨一無二的裝扮,不僅僅因為其形式獨特,更因其中蘊含著深厚的民俗文化。

相傳很久以前,白馬人的祖先受到敵人攻擊,逃進深山。敵人趁夜來襲,是一隻白公雞的鳴叫,提醒大家及時逃避,躲過了大劫。為銘記公雞的救命之恩,從此白馬人將其視為至尊,把白公雞羽毛作為最高禮儀的冠禮插在荷葉氈帽上。男性插一支短而直,以示剛正不阿;未婚女性插三支長而曲,以示溫柔賢惠;已婚女性一般插兩支,年長而德高望重的女性插一支。這頂小巧的帽子,可以說是白馬人最明顯的身份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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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麗大方、圖案豐富的服飾,就像是白馬人的民族密碼,承載著白馬人的民族文化和宗教信仰:自然崇拜、祖先崇拜、圖騰崇拜和農耕崇拜。比如白馬人的百褶裙,裙襬褶紋是24褶,代表一年中的24節氣,短衫上左右兩肩的條紋各6條,代表一年12個月,4個一組的三角形代表四季,一個季度3個月。這些都象徵著白馬人鮮明的農耕崇拜意識。

生活在鐵樓鄉的白馬人,至今還保留著以農耕畜牧為生的生活。每到播種時節,他們就用長犁杖駕馭兩頭犏牛,種植蕎麥、燕麥等農作物。賦閒的時候,白馬人親手釀製咂酒、捻麻紡線,擀氈織布,過著一種自給自足的原始生活。

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是一幅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美好畫卷。白馬人倡導萬物有靈,以大自然為保護神,其中尤以山神為最高尊崇。每個村寨都有座拔地而起、林木茂盛的山頭被尊為“神山”。他們保護著神山的生態環境,而神山濃蔭覆蓋、泉水潺潺,彷彿也在庇護著一個個古老的村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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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樸豪放的池哥祭祀

有人說,白馬人會說話就會唱歌,會走路就會跳舞,這話一點不假。田間地頭,村莊院落,到處都是他們引吭高歌、施展舞技的場所。他們洗衣時有《洗衣歌》、種田時有《種田歌》、豐收時有《豐收歌》、喝酒時有《敬酒歌》……走進白馬山寨,就走進了歌聲的海洋。無人不歌、無處不歌、無事不歌、無情不歌的白馬人,用原始古樸、美妙悅耳的歌聲,訴說著生活的坎坷與歡欣,詠唱著大自然的神奇和瑰麗。如果說只唱還不過癮,那白馬人的土琵琶彈唱更是一絕。農閒時節,坐在院場裡或家中的火塘邊,只要彈唱聲響起,所有的煩惱都會隨之煙消雲散。

每年春節,對白馬人來說是一次盛會,亦是一次精神的歸宿。一入正月,遠在他鄉的白馬人都會盡可能回到這片生養他們的土地上,與家人團聚。歡樂遍佈著整個村莊,鑼鼓聲、鞭炮聲響徹山谷。

農曆正月十五(有些村寨是正月十三或正月十四),是白馬人一年之中最為重要的節日。這一天的清晨,全村的男女老少聚集在一起,領隊的炮手對空鳴放三聲“三眼銃”,表示“池哥晝”活動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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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哥晝”是隴南白馬語的音譯,“池哥”意為面具,“晝”為歌舞。這是至今還遺存在白馬人生活中古老且具有原始風貌的群體祭祀舞蹈,也是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人類民俗學的活化石。

隨著驟然響起的打擊樂聲,九個頭戴面具、身穿古袍、手持法器的人從指定的地點跳出,他們吟唱著古樸的上古歌謠,喉音渾厚洪亮,給人一種神秘莫測之感。其中四人頭戴木雕彩繪面具,反穿羊皮襖,揹負一串銅鈴,足蹬牛皮靴,左手持寶劍,右手握牛尾刷,形象威武兇猛,扮成山神,舞步遒勁粗獷,叫“池哥”;兩人頭戴雕菩薩面具,慈眉善目,端莊秀麗,身穿灑脫漂亮的寬袖對襟長裙,手持一方花手巾,扮成菩薩,緊跟“池哥”之後,舞姿柔和優雅,叫“池姆”;另外兩人身穿麻布長衫,頭戴草帽,扮成夫妻,唱說白馬人的苦難和歷史變遷,叫“池瑪”;還有一個十多歲的兒童臉上抹鍋灰,身穿破衣爛衫,隨意唱跳,扮成“猴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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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節日盛裝的村民們跟在舞蹈隊伍後面唱歌跳舞,整個隊伍從寨子的最高處開始,由東向西,自上而下,從早到晚,挨家逐戶而舞,意在為村民驅鬼除惡、驅邪消災、避難免罪,祈禱來年五穀豐登、六畜興旺、村寨安寧。整個場面古樸豪放、莊重熱烈,既富有神秘氣氛,又充滿濃厚的娛樂色彩。

“池哥”每到一家,主人就拿出最好的咂杆酒和豬頭肉盛情款待,並由家裡的老人領唱,眾人合唱,給“池哥”敬酒。舞蹈隊離開時,主人要送給他們一升咂杆酒粕,由會首裝在一個隨身背的木桶裡,還要送一個大饃、一吊肉,由“猴娃子”收取。所收的酒、肉、饃,供全村的人正月十七在大場裡喝團圓酒、吃團圓饃、食團圓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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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黑暗,一輪滿月在天邊緩緩上升。忽然,一陣清脆的鑼鼓聲打破了村莊的寧靜,遠處的火把隊伍蜿蜒逶迤,盤旋在漆黑的山樑上,就像浮動的龍脊,鑼鼓聲中,白馬人迎來了又一年新春。

熊熊篝火沖天而起,白馬人手牽手、肩並肩,圍著火堆跳起了圈圈舞。大家奔跑著、吼唱著,盡情地宣洩著喜悅之情。這是眾志成城、堅不可摧的民族精神,也是一幕溫馨而熱鬧的歡聚場面,它讓“鄉愁”成為每個白馬兒女心中具體的、鮮活的畫面,並且牢牢定格在記憶深處,世世代代一脈相傳。

“多情的白羽毛喲舞動在心間,九十九支歌兒總是唱不完,火圈舞步洋溢著幸福美滿……”他們是這片大陸上最為古老的部族文化的鮮活樣本,他們擁有遠古先民遺留下來的最為純正的血統,他們經歷戰亂、輾轉流離,隱居深山卻堅定不移地守護著自己的民俗文化,延續著自己的部族血脈。白馬人的狂歡還在繼續,白馬人的故事還在口口相傳,白馬人的文明等待你來探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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