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牛滾滾:高原汽車兵之歌(2)

鐵牛滾滾:高原汽車兵之歌(2)

第 二 章

腳 踏 雲 霄

1、 進疆

十二連是從西寧踏上西去的列車的。坐火車到蘭州後才能拐上蘭新線,經過著名的河西走廊。

河西走廊歷代均為中國東部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道。漢唐以來,成為“絲綢之路”的一部分。它東起烏鞘嶺,西至古玉門關,南北介於南山(祁連山和阿爾金山)和北山(馬鬃山、合黎山和龍首山)之間,長約1000多公里,寬的地方有近百公里,最窄的地方在火車上抬眼就可看到兩邊高聳入雲的山脈,感覺近在咫尺,實際上也只有幾公里,它為東南----西北走向的狹長地帶,形似走廊,也稱甘肅走廊。因位於黃河以西,因此又都稱為河西走廊。地域上包括甘肅省的蘭州和武威(古稱涼州)、張掖(甘州)、酒泉(肅州)和敦煌(瓜州)等。

河西走廊的起點-----烏鞘嶺為古今歷代戰略要地,古代為內陸的天然屏障。在近代戰爭中也具重要戰略地位。

在火車上經過烏鞘嶺時已是半夜。但半夜裡,正睡的香甜地魯陶突然被凍醒了,醒來猛的打了個寒顫。

“這是到了哪裡呀?這麼冷!”

“烏鞘嶺。”躺在一邊的老兵師傅大劉象天氣一樣冷冷地說。他是甘肅兵,非常熟悉當地情況。

黃河遠上白雲間,

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

春風不度玉門關。

唐朝詩人王之渙寫的這首詩就是寫的戍邊士兵的懷鄉情,雖然寫得蒼涼慷慨,但悲而不失其壯,他雖然極力渲染戍邊士兵不得還鄉的怨情,但卻絲毫沒有半點頹喪消沉的情調,這也算是魯陶他們現在的真實寫照吧。

不過可也真是“春風不度玉門關”,出了玉門關之後從火車上看到的就是一片茫茫荒漠,和河西走廊那春種秋實的情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直到了達坂城才看到了綠色。聽說達坂城很美,但他們只能在火車上觀賞。火車很快就駛進了烏魯木齊。

烏魯木齊市是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首府,位於新疆北部,是全疆政治、經濟、文化、科技的中心,它地處天山山系北天山西段與東段的中部,東、南、西三面環山,地勢東南高、西北低,北為準噶爾盆地南緣。烏魯木齊河自西南向北斜貫市區。

烏魯木齊深處大陸腹地,屬於中溫帶大陸乾旱氣候區,夏秋早晚溫差大,寒暑變化劇烈,降水少,且隨高度垂直遞增,冬季寒冷漫長,四季分配不均。每年6初至9月底烏魯木齊花木爭豔,瓜果溢香。10月至來年的5月為冰凍期(10月至來年5月汽車就必須要放水,不然的話發動機就會被凍裂)。最冷期間冰天雪地,天寒地凍,氣溫最底可達零下二十多度。

他們在烏魯木齊裝備了全新的解放牌汽車,戰士們精神飽滿,指日開拔。

出發這一天,豔陽高照,晴空萬里,指戰員們也都象天氣一樣眉開眼笑,心情舒暢。魯陶感覺很快就到了達坂城。

達坂城位於烏魯木齊市東南距市區80多公里。達坂城所謂城,在當時實際上只是一個小村鎮,它沒有驚人的古蹟,也沒有特別的景色,它的出名,只是因為一段優美的旋律和一段質樸詼諧的歌曲-----《達坂城的姑娘》。但那裡卻是一個聞名遐邇的風口,凡是搞氣象工作的都知道“達坂城”這個名字。

過了達坂城很快就進入了天山東部北支的一個小峽谷,這裡就是著名的風口,全年有六級以上大風的時間在三百天以上,特別在秋冬季節,經常會有八級以上的大風,甚至十一二級風的日子也不在少數,有時大風颳的飛沙走石,聽說雞蛋大的鵝卵石會被風吹的漫天亂飛。還好第一次進疆沒讓他們攤上那麼大的風,但魯陶感覺七、八級是有的。

過了這個風口一路順風南下,就進入了吐魯番盆地,一眼望去,滿眼戈壁灘,但順著路邊有一個小河渠,一路卻是潺潺流水,渠的兩邊長滿沙棗、沙柳等戈壁植物,這裡是吐魯番盆地的西邊緣,盆地的地下水資源十分豐富,其水源主要是天山上的冰雪融水。冰雪融水在通過地下粗砂礫層向盆地滲透過程中,被火焰山所截,在山間溝谷呈泉狀湧出地面,並匯成河流。河流的下游兩岸田園蒼翠,風景秀麗,盛產瓜果,最著名的水果品種是無核白葡萄和哈密瓜。

到了托克遜看到道路兩邊有很多維族婦女圍在一個個小池塘邊洗衣服,池塘中間有一個汨汨上湧的泉眼,這就是利用有名的“坎兒井”引過來的泉水。

坎兒井,維吾爾語叫“坎兒孜”,原為地下水道之意,是一種獨特的地下水利灌溉系統。它是一項利用北高南低的地勢,不需動力而將地下水引出地表的地下水利工程。曾有坎兒井、萬里長城、京杭大運河並稱為中國古代三大工程之說。

下午,他們開始翻越天山。天山是亞洲中部的一條大山脈,橫貫新疆的中部,把新疆分成兩部分:天山南邊稱為南疆;天山北邊為北疆。翻天山進入南疆的公路,當時被稱為南疆公路。上山的道路是修在了天山北坡的峽谷裡,這段路俗稱為“乾溝”,有四、五十公里,它是順著峽谷上去的。它也是一個季節性的道路,在雨季是河,旱季是路,道路兩邊是陡峭的幾十米甚至上百米的懸崖,最窄處僅有十幾米寬。從山下低於海平面高度的吐魯番盆地的托克遜爬上數千米高的天山,距離只有幾十公里,山路呈陡坡狀,汽車一路上坡,重車只能使用一檔,坡度稍微緩一點的地方才能用上二檔,汽車真的象蝸牛似的向天山腹地爬去。

進入塔里木盆地,道路平坦多了,視野開闊。過了庫爾勒往西,眼前完全呈現出了典型的塔里木盆地地貌。遠眺,一邊是高聳入雲的天山山脈,白天可看到山頂上白雪皚皚;一邊是茫茫戈壁,戈壁南邊就是綠洲,綠洲再往南就是浩瀚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

十二連經過連日的調動、轉場上千公里,在國慶節即將到來之際,他們到了新的駐地----阿克蘇。

阿克蘇位於古絲綢之路的北道,它在七十年代是地區行署所在地。它北靠天山汗騰格里峰,東望塔里木河,西北臨天山山脈,南鄰塔里木盆地。屬阿克蘇河的沖積平原帶,阿克蘇河主流從市區西南流過。

“阿克蘇”,維吾爾語意為“白水”。距烏魯木齊市近千公里,距喀什市400多公里。阿克蘇名勝古蹟眾多,至今保存了堪稱世界瑰寶的龜茲佛教藝術文化等文物古蹟。它的名勝古蹟包括:克孜爾千佛洞,克孜爾尕哈烽火臺、庫木吐拉石窟、托木爾峰、龜茲古城遺址等。阿克蘇盛產有名的“阿克蘇香稻”,紙皮核桃也頗負盛名。

轉場時他們就知道這裡條件艱苦,沒有營房只能住民房,可一到這裡才知道條件是如此的嚴酷。營房是那臨時湊合的民房參差不齊的座落在荒涼的鹽鹼地上,周圍是滿目荒涼,大片的鹽鹼地上結著一層厚厚的鹼霜,人走在上面“嗑、嗑、嗑”象踩在雪被融化後又凝結的薄冰上面一樣。拿這裡和格爾木那整潔的營區以及排列整齊的營房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由於駐地沒有飲用水井,炊事班只能在地下挖一個大坑作為露天蓄水池,引來渾濁的渠水澄清之後飲用。一池水可食用一星期,等水吃完之後,水池四壁會留下一層厚厚的渾白泛黃的鹼霜。

這裡沒有飯堂,戰士們吃飯時只能蹲在那開闊的沙土地上,菜盆就放在地上,一個班圍成一個小圈,平時還好說,就怕正在吃飯時突然刮來一陣風,那飯菜就要和著沙子下嚥了。生活條件的艱苦可想而知。

2、 運糧救災

連隊來到新的團隊編制被改為八連。他們在轉場中接受了進疆前的思想教育以及注意事項,在烏魯木齊又接了新車,可以說裝備已經齊全,雖然駐地條件艱苦,但戰士們仍然士氣高漲,精神飽滿,只等上級一聲令下,就可立即出發。

災情就是命令。

他們來到新的駐地沒有休整就直接往沙雅縣裝糧食去了。和田的人們正翹首以待呢。

新疆在過去號稱中國的糧倉,這裡盛產玉米,玉米產量在當時是全國第一。特別是阿克蘇地區,它又是南疆的糧囤。

沙雅縣有個地名叫海樓,一到這裡才知道糧囤的涵義。當地政府已經組織安排妥當,玉米包在場裡堆積如山。一個連隊40臺車要在這一個地方裝160噸玉米,試想有多麼大一垛呀。

“哇!這真是名符其實的糧囤呢!”一看到大垛的玉米象小山的堆著,魯陶驚訝地說。

“我們家鄉秋天也都是種的玉米,可沒有這樣堆的。”一個陝西兵接著說。

“老劉,老劉。你看這兒,麥子還在麥穗上都沒打就堆在這裡。”魯陶拉著老劉指著很大的一個麥垛說。

老劉師傅也覺蹊蹺,就去問一個來準備幫忙的社員,一問才知道怎麼回事。

南疆由於常年無雨(灌溉莊稼主要靠天山的雪水),莊稼收割之後就露天堆放在場裡(即打麥場),每個生產隊都有一個很大的麥場,麥子收割後不用脫粒就直接堆在麥場上,吃一點打一點,棉花,玉米等也都是那樣堆在場裡,等到冬天農閒時再採摘或脫粒,有的甚至到來年還堆在場裡。

連隊只有七八十個人,畢竟車多人少,當地政府就組織了一部分社員無償支援。

魯陶雖然在唐古拉山上被凍的落下了慢性關節炎,但平時還不會受到影響(他也想趁此機會檢驗一下自己那腿的承受能力),也是他正值身強力壯,200斤的玉米包胳膊夾著一甩就扛到了肩上,走在玉米垛與汽車之間搭的橋板上也沒感覺腿部有什麼問題,他就放心地一連扛了幾十包,裝了十幾車,也沒停下休息。

“魯陶!你先休息一下。”班長拉著魯陶說。這個班長叫高蓬勃,他是李明輝調到炊事班後又新來的班長。

“沒事,我的腿沒事。”

“沒事也不行,你休息吧。”

班長最後強迫他休息,他才停了下來。

軍民合力,就這樣一直幹到天將拂曉,才把整個連隊的車裝完。他們也顧不得休息,就踏上了往和田送糧的道路。

和田古稱“于闐”。它是新疆最南端的城市,北與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相鄰,南依崑崙山。和田雖是地區所在地,但在七十年代卻是一個小城鎮,只有不上十萬的人口,但它卻因“玉”而盛名。

現在誰都知道和田是“玉都”,可“于闐”美玉在歷史上也一直是享有盛譽的:相傳早在殷商時期,商王的宮殿裡就有用“于闐”美玉加工而成的各種用具;楚國時的王公貴胄更以“于闐”美玉作為身份的象徵;到了兩漢時期,越來越多的中原人士鍾情於“于闐”美玉,各路王侯均遣工匠前往崑崙山周圍採玉。經過這些採玉人的辛勤勞作,崑崙山下的玉石大批運往中原,絲綢之路才得以漸漸繁盛起來。由此它也成為了“絲綢之路”上的重鎮。 從此後西域的玉石、寶馬、瓜果經由這裡傳到中原,中原的絲綢也從這裡源源不斷地運往西域。

和田玉是玉中之上品,用崑崙山玉石雕琢而成的“大禹治水”玉雕,現在還保存於北京故宮博物院內,有“玉中之王”的稱號。今年的北京奧運會所用的獎牌------“金鑲玉”,用的就是和田玉。

八連是全團第一個到達和田的連隊。他們到和田的那一天受到了市民們的夾道歡迎,場面非常熱烈。

那一天,在歡迎他們的道路上插滿了錦旗,滿大街都是紅色的標語,街道兩旁站滿了歡迎的人群,人們高呼著口號,敲鑼打鼓。最主要的大街上有一條標語非常醒目,上寫:

“哪裡有困難哪裡就有解放軍”。

魯陶還從來沒有經過這樣的場面。晚上他們被安排住在了賓館,他躺在賓館舒服柔軟的席夢思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心想:這本來是軍人的本職工作。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嗎。可今天他們卻受到了這樣熱烈的歡迎,這充分說明了“解放軍”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他覺得應該更加珍惜“解放軍”這個光榮的稱呼,努力工作,為人民服務。

和田一天需消耗120噸糧食,每天三叉戟只能運兩趟,一趟40噸,也只有80噸,尚有40噸缺口,所以汽車兵雪中送炭的支援給和田人民解了燃眉之急。新組建的這個汽車團每天可以到達一個連隊,一個連隊可運160噸,不但可解燃眉之急,還略有儲備。

3、 負傷

往和田第二次運糧時,魯陶負傷了。他是連隊到達和田後在卸糧中負的傷。

卸糧是從車上把玉米扛下來,就象裝車時那樣,踏著一個很長的橋板,再把它背到一個很高的玉米垛上。

那天,魯陶已經扛了幾十包了,幫助他們班前面的幾臺車都卸完了,最後才輪到他自己的車開始卸。扛到第三包的時候,他已感覺腿有點不得勁,這時候班長也考慮到他的腿曾受過傷,就說讓他休息,他也就順從地休息了,過了一會他又站起來扛去了。他覺著這哪能休息呀!這是自己的車呀!哪能看著別人幹,自己休息呢!他扛起一包玉米,腳踏著橋板就往上走,等踏到第二步時,他感覺左腿猛的一軟,連包帶人一塊就從左邊摔了下去。試想他身上扛的是200斤重的玉米包啊,當時他的左腿就跪在了地上。幾個人趕緊跑過去要把他攙扶起來,他兩手扳著膝蓋表情非常痛苦地搖搖頭,可能痛的一句話也不想說了,班長就擼起他的褲腿察看情況,一看腿上有幾個地方已蹭破了皮,有幾處已經出血了,內褲上也染上了血跡,班長就趕緊把情況報告了連長,連長過來一看說:“先送醫院吧。”班長就不由分說要去背魯陶,這時只見魯陶已經緩過氣來,擺擺手說:“不要緊,沒事,剛才我是想緩一下氣”。

“不要逞強了,血都把褲子染紅了,還說沒事。”黃“傻子在一旁說。

“那是擦破的皮,不要緊的。”魯陶揉著左腿的膝蓋說:“不過這兒現在感覺很痛。”

“那就先到醫院看看吧!”班長接著說。

“我不去了,停一會就好了。”

魯陶心想:我去了,我的車誰開呀。他說什麼都不去醫院。無奈大劉師傅只好攙著他,把他扶到了駕駛室裡,坐在了副駕駛員的位置上休息,其他同志繼續卸車。

魯陶為了不給連隊增加負擔,他強忍著疼痛,第二天就又開車上路了。駕駛車輛操作起來左腿踩離合器也沒有用幾次,還算湊合,可一到兵站吃飯就麻煩了,他的腿打不了彎,走不成路,一打彎就感覺劇烈的疼痛,膝蓋裡面還不時出現一種奇怪的響聲,無奈他每天到兵站下車之後就用一根棍子拄著,顛著一條腿去吃飯,上廁所等,到最後他的腿已經腫得脫不下褲子了。就這樣他一直堅持著回到了阿克蘇才到團衛生隊去看醫生。經過醫生仔細診斷後,認為他的腿很嚴重,就給開了個轉院證明,把他轉到了庫車的解放軍醫院進一步診斷治療。

庫車的解放軍醫院座落在一個天山的山凹裡。一個骨科的主治醫生給他診斷為半月瓣斷裂,必須手術摘除已斷裂的半月瓣,術期已確定,就是第二天八點鐘就可以上手術檯,魯陶只有安心地在醫院等著第二天手術。

第二天天不亮,他被一個四十多歲的女醫生叫醒了:

“你是叫魯陶吧!你快點來,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魯陶不明就裡的拄著拐扙顛著一條腿跟著那個醫生來到了她的辦公室。

“我是辦公室主任。你不知道這裡的情況,這裡兩派還正在打派仗,前天有一個病號上到手術檯上手術進行到一半就給撂下了,兩派打的不可開交也不管那個病號了。我看你年令這麼小,不忍心讓你也遇到這樣的遭遇,並且幾個醫生的診斷意見還有分歧,我怕把你撂到手術檯上就完了。為了不耽誤你的病情,我現在給你開個證明,你趕緊去烏魯木齊總醫院吧。”她說完就立即給魯陶開了一個證明,讓他趁天不亮趕快離開這裡到烏魯木齊的解放軍總醫院去,並說走的晚的話就可能走不了了。

那個時候,“文化大革命”還沒有結束,可魯陶萬萬沒想到地方上的兩派鬥爭已經波及到部隊醫院,並且還這麼嚴重。

魯陶到烏魯木齊總醫院後向收治他的主治醫生說明了情況,經過那個醫生的詳細診斷,說他的情況根本就不是半月瓣斷裂,要真的把半月瓣摘除了,他將一生拖著一條殘腿生活。好險呀!他真感到慶幸,他至今對那個沒留下姓名的醫生還心存感激。

經過一個多月的治療,魯陶的腿消腫了,也能下地走路了,暫時恢復了正常。但從此他的慢性關節炎就更加嚴重了,要是一遇陰雨天,他的腿比氣象臺還準,有時膝關節還會突然的卡殼,不能活動了。這是後話。

魯陶從醫院出來後得知,和田的糧食危機逐步緩解了。後來中央又決定撤消了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主席賽福鼎的職務,由王恩茂到新疆主政。王恩茂到來後改變了解決糧食危機的策略,由單一運送糧食改為邊運糧邊調運生產資料以及化肥等,變被動為主動,進一步調動農民的生產積極性,半年多以後,就徹底解決了和田的糧食危機。

解決了和田的糧食危機之後,他們的任務就改為了往西藏阿里運送物資,走新藏公路入藏,又重上高原,這次他們將要接受更大的考驗。

四、腳踏雲霄

(1)、翻越庫地大坂

七十年代中期進藏公路主要有三條:川藏、青藏和新藏。川藏公路最險,新藏公路海拔最高,也是最艱苦的一條道路。新藏公路的很多路段都是沒有路基的道路,這些沒有路基的道路都是在河谷裡走的,實際上就是河灘,洪水期是波濤洶湧的大河、無水時即是行車的公路。全線平均海拔比青藏線還高,它要經過在世界公路史上海拔最高的號稱近6000米的界山大坂,那裡比唐古拉山口的海拔還要高,終點就是西藏阿里。

阿里在行政上歸西藏自治區管轄,可它在軍事編制上歸新疆軍區,當然物資供應也要靠新疆軍區。這條線上已有好幾個汽車運輸團在執行任務。新藏公路的起點是葉城,當時據說這一段里程大約近兩千公里。連隊都是在大河沿(也就是吐魯番火車站)裝物資,要從裝貨算起,到阿里單邊就要將近五千公里,時間需要半個月,來回一個月,行程近萬公里。

那個時候新藏線每年只有三個月的通車時間,就是六月至九月初,九月份過後就會大雪封山了,況且七八月份還容易出現洪水。所以每年也就只能去阿里兩趟。

魯陶自從考上駕駛員單獨駕車之後,就多次向連隊要求擔任收尾工作,他認為收尾工作既能鍛鍊人的意志,又能學到很多技術,他又在前幾天向黨支部莊重的遞交了入黨申請書,他想在執行收尾任務中,鍛鍊自己,接受黨組織的考驗。

連隊第一次執行阿里任務就批准了魯陶的請求。

魯陶早幾天就和修理工商量需要帶的工具和配件等必需品,因為第一次跑新藏線,肯定會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困難,所以連隊要求他們一定要準備的認真、細緻、充分。他們甚至還帶上了一臺發動機總成和一個變速箱總成,以備萬一,這在過去的收尾工作中是沒有的。

新疆的八月份已進入洪水期,但當地老百姓說很長時間都沒下過一滴雨。雖然沒下過雨,但時節已到,這裡夜晚已涼意頗濃,可白天卻烈日炎炎、驕陽似火,熱的使人透不過氣來,白天走在大街上,空氣中陣陣熱浪撲面而來,在這裡有汗都出不來,感覺汗沒出來就給蒸發完了。真是應了新疆的一句名言:早穿皮襖,午穿紗,晚上圍著火爐吃西瓜。

連隊從大河沿裝上貨之後,一路向阿里進發,走到葉城休息一天。他們把葉城作為一站,因為從這裡開始就要正式進入新藏公路了,他們要在這裡檢修一天車輛,然後再休息一天,精神飽滿地踏上雲霄之路。

這一天,天氣晴朗。連隊從葉城出發進入新藏公路。收尾車要比連隊晚一天出發。

一出葉城就是一望無垠的戈壁灘。看著這荒涼的佈滿鵝卵石的戈壁灘,寸草不生,毫無生機,但就在這寸草不生的地下卻蘊藏著大量的黑色金子----石油,這裡和包括南疆的大片戈壁灘就是後來有名的南疆油田。(這裡後來發生了油井自動噴油的事故。據說當時勘探油井深度在4000米以上,結果鑽探3000多米油井就噴出了油,油井大量無限的噴油既造成了浪費,又是巨大的隱患,解放軍上去好多連隊參加井口封堵搶險,都無際於事,後來聽說用直升飛機吊重達幾十噸的水泥板才把井口堵住。噴出的原油在戈壁灘上流的到處都是,當時工程兵用推土機推出了幾十公里的長堤,把方園幾十平方公里圍成一個湖狀,形成了一個油湖,裡面全是原油,有的地方有近十米深,油湖的四周到處裝有抽水機,從湖裡往外抽油,供附近軍民使用。魯陶他們的連隊就曾去過那裡拉油,以供清洗汽車零件用,四噸油罐裝滿在當時只要十元錢。南疆油田的原油相當好,拖拉機拿原油做燃料只要再加約百分之十的汽油就可行駛,老百姓家燒火做飯都是用的原油。)

戈壁灘上的道路大部分都是搓板路,汽車走在上面顛簸的厲害。

搓板路顧名思義就象洗衣服的搓板一樣,這是在戈壁灘上最常見的路況,車跑太快的話,連方向都很難把握,象大海里行舟一樣,太慢的話,顛的更厲害,實際上是快也顛、慢也顛。走搓板路的經驗就是選擇路況稍好一點的邊上,用比中速稍快一點的速度行駛。

鐵牛滾滾:高原汽車兵之歌(2)

搓板路

七十年代,不論是在青藏線還是新藏線,大部分路段還沒有柏油路,汽車整天跑的都是搓板路,汽車兵也真跑出經驗來了。幾十公里之後就開始翻山了,這裡就是南峽口,它是出塔里木盆地進入西藏的一個關口。由於道路險峻,條件艱苦,新藏公路平時沒有地方車輛行走,這天路上除下他們之外,沒有一臺車。副連長周永進坐在邊上(他是王昌盛副連長犧牲後又提的副連長),修理工小陳坐在中間,魯陶把著方向盤感覺道路越來越險,畢竟是第一次上新藏線,路況不熟悉,心裡有點膽怯。

“副連長,還是你來開吧!”

“沒事,不要害怕,要膽大、心細,不要慌張,把好方向就行了。”

沒辦法,硬著頭皮也得走呀。魯陶心想,考驗的時候到了,走吧!

過了南峽口,就開始翻庫地大坂了。

庫地大坂,高3500米左右,是進入新藏公路後第一險路,從山腳下往上看,“之”字形的盤山公路真的象天梯一樣,日月山的盤山公路見了它可說是小巫見大巫,它比日月山的盤山公路要險上十倍。汽車象喘著粗氣的老黃牛一樣慢慢地往上爬。

車越往上爬,道路越險峻,剛開始是順著山勢盤山往上走,走著走著看到前邊只是一面陡峭的懸崖聳立在眼前,已無路可走,拐過一個彎才看到路開在了山的半腰裡,遠看象一條灰濛濛的盤繞在山體上的蟒蛇,直插雲霄,走到跟前才看到頭頂上面和左面都是石頭,三面石頭一面天,呈“匚”字狀,魯陶從駕駛室往右看是霧茫茫的什麼也看不到。不知道當初這路是怎麼開出來的,由此可見修路的工程兵不知付出了多少的犧牲和艱辛。這險峻的路況讓魯陶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上。道路是越走越險,其中的幾百米還是單行道(不過中間專門闢有會車點),最窄處右輪外輪胎離懸崖恐怕只有大約不到一米的距離,稍有不慎,就會墜入萬丈深淵,車毀人亡。魯陶走到這裡應該想起了副連長王昌盛犧牲時的路段,這個路段要比那個險的多的多,如果從這裡掉下去的話那是要粉身碎骨的,恐怕連屍首也找不到。可他在這個時候什麼也不敢想,無比謹慎地把著方向盤,已經汗流浹背,副連長坐在駕駛室的右邊,往下一看,一眼看不到底,他再也不敢看第二眼了,修理工小陳更是大氣都不敢出。走到山頂的一段平路上,魯陶把車停下來,才算鬆了一口氣,他鑽出駕駛室,深呼了一口氣,扭頭看看,“乖乖呀!過來了,總算過來了!”魯陶說著這話,心裡感到有點後怕。

“太險了!我連大氣都不敢出哦。”小陳說。

“在青藏線上我也沒見過這麼險的路呀!”周副連長也有點後怕。

魯陶是第一次開車走過這麼險的路,提心吊膽那是肯定的,但多次走過之後也就視如平常了,這是後話。

汽車兵裡流傳著一句話:不怕上山,就怕下山。象這樣的大坂下山就是檢驗汽車性能的時候了,特別是制動系統,因為下山的坡度長,剎車使用頻繁,容易造成剎車過熱失靈。很多翻車事故都是在下山時發生的。為了不讓剎車過熱,幾十公里的下山路程魯陶休息了兩次。

大山一個挨著一個,大坂連著大坂,上了下,下了上,象這樣的大坂也不知又翻了幾個,上山、下山,上坡、下坡,盤山公路一旋又一旋,魯陶感覺好象永遠沒有盡頭一樣。

連隊第一次執行阿里任務,出發前連隊已做了充分的思想動員,全連指戰員思想非常重視,準備相當充分,使車輛狀況和技術性能都保持良好狀態,一路也沒見到拋錨車,因此收尾車也沒耽誤行程,使他們晚上就提前在三十里營房趕上了連隊。

(2)、被困三十里營房

三十里營房是個小兵站,但連隊一般都要在這裡住一宿,一是因為這裡是一個河谷,海拔低,二是前邊海拔會越來越高,又要翻更大的大坂,道路會更加的艱險,氧氣也會更加的稀薄。當晚,這裡只有八連一個連隊在這裡住宿。

後半夜,魯陶正在夢鄉之中,突然被宿舍中的一陣騷動驚醒,忽聽門窗噼裡啪啦響起來,外面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大家都起來了,魯陶也趕緊爬起來,看到有的窗戶已被吹開,風呼呼地往裡鑽,他趕緊和其他同志一起想盡一切辦法堵門窗,把幾乎所有的席子都堵在了門窗上。他們剛把門窗堵好,就聽外面“唰------”下起了瓢潑大雨,那雨下的象哪個神仙捅漏了天河一樣,盆潑似的澆下來。這時候風已小了許多,外面“譁---譁”的流水聲都聽得很清楚,繼而可聽到恐怖的洶湧波濤聲。

山洪已經開始暴發了。

瓢潑大雨足足下了兩個多小時,由於三十里營房正處於河谷中的高地上,它已被洪水團團包圍起來。在凌晨四、五點鐘的時候,傾盆大雨停了下來。大家誰也沒有了睡意,實際上也根本睡不成了,因為沒了席子,窗子還不時漏水進來,有的床板上還有水。這時外面也沒有了風聲,只剩下波濤洶湧的洪水聲。連長這時在外面把門拉開(他住在另外的一間房子裡),他卷著褲腿淌著幾乎沒膝的水進來了。魯陶從門裡往外看,兵站裡已是一片澤國,好在房子所處的位置高一點,屋子裡還沒進水。

“你們房子漏不漏水?”

“房子還沒發現漏,只是窗戶進了一些水,睡是睡不成了。”三排長回答。

“只要房子不漏就好,其他的我們再想辦法。”

連長接著說:“你們幾個班長以上的幹部到我房子裡開個會”。

從麻扎大坂過來他們幾乎都是在河谷裡走的,從地圖上看前面一直到大紅柳灘都要順著河走。前面說過,這些道路旱天是路,下雨是河,這一發洪水,大量的泥石流會將道路沖毀,恐怕暫時走不成了。

連隊的幹部們開過會之後,連長到兵站了解了情況,因為兵站有通訊工具,興許會知道外面的情況,不過在當時電話線已被洪水沖斷,兵站裡唯一的通訊工具也就是一部電臺。兵站的領導說他們正在與上級聯繫,要他們不要貿然前行。

連隊又組織全連開會,連長講明瞭情況和可能遇到的困難,要大家耐心等待。

到了晚上,果然得到消息,前方道路已被沖毀。

說起來也算是幸運,魯陶他們的收尾車幸虧正好趕上了連隊,要是一臺車被困在半路上或河谷裡,那可真是後果難料哇!

連隊被困的情況由兵站向上級作了彙報,團裡可能已經知道了情況,但連隊無法得到團部的進一步指示,只有耐心等待。

兵站裡的水退了之後,連隊組織全連對車輛進行大檢修,使車輛能夠保持良好的技術性能,道路一旦通車,好立即上路。

在以後的幾天裡,連隊組織了幾次學習,其他時間戰士們只好聚到一塊打牌,以消磨時光。到第四天才得到確切消息:前方康西瓦大坂一直到大紅柳灘等路段被沖毀了幾十處,特別是康西瓦大坂的部分路段被衝的最厲害。後面的路段由於暴雨成災使庫地大坂、黑卡大坂等多處也被沖毀,前後道路都有不同程度地毀壞,這等於宣佈八連被困這彈丸之地,前後動彈不得了。

當時沒有現代化的通訊工具,信息不暢,也沒有機械化的修路工具,修路人員也被阻隔在兩邊。兵站領導詳細地向全連指戰員解釋,新疆軍區已命令葉城和阿里軍分區所屬工程人員從兩邊開始清除路障和修補被沖毀的道路,無奈連隊只有在此耐心等候。

兵站領導還告訴他們:你們算是幸運,上級通報,當天晚上另一個團的一個連隊在河谷裡被洪水沖走了三臺車,至今還沒有下落,軍區正在派直升飛機搜索。

看起來,這次洪水災情非常嚴重。

新藏公路的修建受地理條件的限制,大部分道路在崇山峻嶺中穿行,有些道路根本無法修建。前面已經說過,象庫地大坂那樣,遇到懸崖只有在懸崖上鑿出一條路來。還有相當長的路段就直接穿行在峽谷裡,這些峽谷在過去都是過水的通道,也就是河,寬的地方就形成了河灘,有些地方在地圖上標的是河,實際上它是路,這些道路一遇暴雨就變成了波濤洶湧的河流,車輛根本無法通行。另有很大一部分路段就是修在河谷裡,路是傍著河走的。典型的路段一邊是崇山峻嶺,一邊是溝壑,平時露出乾涸的河床,一到山洪暴發,洪水就會象脫韁的野馬一樣夾裹著泥、石從崇山峻嶺上瘋狂地衝向路基,聚集著巨大的能量又奔向乾涸的河床,露出猙獰面目的洪水山呼海嘯般地在河床裡左衝右突,橫衝直撞,沖刷著路基,有時會把上噸的巨石衝到路基上,洪水過後,路基千瘡百孔,年年的雨季都會有道路不時的被沖毀。新藏公路在洪水季節被沖毀的路段要比青藏公路更加嚴重。

三十里營房兵站平時的糧食供應主要靠上來的連隊捎帶一點,有時山下上來的連隊也會抽出一二臺車專門從葉城給他們補充給養,冬季甚至會有直升飛機給他們運送給養。在八連被困的第八天,兵站領導告訴連長,兵站只剩下兩天的給養了,要他們有所思想準備,減省節約,互諒互讓,共同渡過難關,兵站也正在跟軍區聯繫,要上級儘快給他們解決給養問題。連隊為此召開了全連動員大會,要求全體指戰員配合兵站工作,共渡難關。連隊要求每個人一頓只吃一個饅頭,吃米飯時也要少吃一點米,菜也減掉了一半。

到第十一天的時候,兵站幾乎已無存糧了。連隊知道情況後,又召開了全連的會議,連長把當前所處困景向全連作了通報,動員全連指戰員上山挖野菜,以緩解兵站的壓力,共同度過難關。

挖野菜,連隊的有些戰士一聽覺著好玩,他們完全沒把斷糧當成一回事。但是,連隊七、八十號人如果要真的斷糧的話,那景況真是不敢想象。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兵站的兩邊都是河灘,再往北走不遠也就是山。吃過早飯後,大家都出去了,有的戰士散遊在河灘上,也有幾個人開始往山上走。雖然這裡海拔不高,山上稀稀拉拉長的也有草,可哪有人能吃的野菜呀。魯陶只記得小時候在家鄉有一種叫茡茡菜的他們經常挖著吃,可這裡哪有這種野菜呀。

他們在荒山上,河灘裡轉悠了半天,到將近中午時一個個都空手而歸,等於大家是遊山玩水了半天。連長也跟著一塊去了,回來後也感覺無可奈何。

就這樣他們又捱了兩天,到最後一天他們只能一頓兩個人分吃一個饅頭。有的人才慢慢地嚐到了將要斷糧的滋味。

真是久旱逢甘露。第二天一大早就聽到了巨大的轟鳴聲在天空中響起,魯陶第一個快速地躍出宿舍,抬頭看到了正在準備降落的直升飛機,大家都從宿舍衝了出來,這時只見直升飛機已開始降落,螺旋槳旋起巨大的風浪,塵土飛揚,而後穩穩地降落在兵站外的空地上,這正是給兵站補給給養的直升飛機。戰士們與兵站的炊事員們歡呼雀躍,大家爭先恐後一起搬運大米、蔬菜、罐頭以及各種食品、日用品等給養。

在他們被困的第十五天時終於得到可喜的消息:前方康西瓦大坂到大紅柳灘的道路已基本可以通車。並且還得到消息稱兄弟連隊的三臺車也在幾十公里外的下游被找到,但車上駕駛員與乘員一共五人已全部遇難。這是連隊領導從上級給兵站的通報中知道的,慢慢的也傳到了戰士們的耳朵裡,大家都感到非常的痛惜。

(3)、奮戰界山大坂

連隊在被困半個月之後終於從三十里營房出發了。為了安全起見,要求收尾車沒有特殊情況要緊跟著連隊行走,所以路上魯陶他們的收尾車就一直跟著連隊。

在上康西瓦大坂的路上他們還不時看到工程兵施工人員在繼續清障作業,到處都可看到還沒清完的沙礫、泥土和石頭等其他路障,甚至正走著走著路的中間會出現一塊巨石擋路,幾百公斤的屢見不鮮,大的真有上噸重,車隊經常會停下來與修路施工人員合力將巨石移向一邊,然後才能徐徐通過。有的修在河床上的路段被洪水沖刷的只能勉強通過,十分危險。由於在路上耽擱時間太長,整個連隊到大紅柳灘兵站已過半夜,這裡已看不到洪水的痕跡了,看來這次的暴雨主要下在了庫地到大紅柳灘前的路段。

第二天中午到奇台兵站連隊就休息了,為了養精畜銳,充分做好爬界山大坂的準備,連隊特意在奇台兵站休息了半天。

在奇台兵站連長專門開會,著重講從這裡出去一直到界山大坂的路段上經常有土匪出沒,要大家小心謹慎,緊跟連隊,保持車距,不要掉隊。

連長講的就是從大紅柳灘到界山大坂的一段路,這段路大概有一百餘公里,過去印度曾聲稱這段屬於有爭議路段,在六二年的中印戰爭時這裡也曾有過多次磨擦,當時還經常有土匪以及印度的非法武裝人員活動,為此次連隊出發,團裡還專門為每臺車配發了40發子彈。

出了奇台兵站繼續上路之後,收尾車就緊緊跟在連隊的後面。中午連隊在甜水海吃午飯。

甜水海,現在都稱它為“死人溝”。在當時他們沒有聽到過這個說法,其實它和其他兵站比較也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它離界山大坂更近一點,海拔更高一點,空氣中的氧氣含量更少一點罷了。

“唉!你們看,連隊這個場面多麼壯觀!”

過了甜水海,副連長和小陳就在車上酣睡起來,魯陶在這時把他倆叫醒了。

這時候,車正好拐了一個彎上到一個坡頂,抬頭往前看,前面是一馬平川的草甸子,這裡沒有正兒八經的道路可循,一眼望去一馬平川的草灘上到處都是車轍印,並排可行駛幾十臺車。現在連隊正有數十臺車並排著爭先恐後的同時行駛在草甸子上,浩浩蕩蕩,每臺車的後面揚起的滾滾煙塵象一條長長的尾巴。因為車輛過後的煙塵能拖數公里,所以誰也不肯落後,免得去吃灰塵。那場面,站在高坡上遠遠望去就象萬馬奔騰的戰場,甚是壯觀。這個景況也只有在高坡上才能一覽無餘地觀看到,副連長和小陳都被這個場面所震撼。

“乾脆,我們在這兒休息一下吧,也好方便方便。”小陳提議。

“好!”魯陶爽快地附和著把車停了下來。

他們就在這個坡頂上盡情地欣賞著這壯觀的景色,遠處好象還隱

隱約約看到有一個很大的湖泊。這藍天白雲,美不勝收。

界山大坂地區的海拔太高了,空氣中的含氧量只有內地的百分之六十左右,在這裡汽車也是和人一樣,幹喘氣跑不起來,因為汽油的燃燒全靠氧氣助燃。看著前面平平的道路,那個時候的解放車只能用二檔行駛,連三檔都掛不上,甚至有些地方還得用一檔。他們就這樣慢慢地往界山大坂上爬,下午的兩點鐘左右才到界山大坂。連隊在距離大坂還有兩、三公里的地方停下來休息。

魯陶聽說就要到大坂了,他趕緊從車上走下來,要好好地端祥端祥這大名鼎鼎的“界山大坂”。

鐵牛滾滾:高原汽車兵之歌(2)

界山大坂

界山大坂是新疆與西藏的交界處,因此稱為“界山大坂”,號稱海拔6000米,它是新藏公路的最高點,在世界公路史上也是海拔最高的。為過這個大坂,團裡還專門為每個車配發了一個裝滿氧氣的氧氣袋,以備萬一。

魯陶好奇地前看看,後看看,他也沒覺出它有什麼出奇,更談不上氣勢磅礴、雄偉壯觀了,其實它只是一個緩緩而上的慢坡,好象過來大紅柳灘後就一直是慢上,不過上到這裡算是到頂了。這裡雖然是夏季,但氣溫卻還是春寒料峭,白天有太陽照在身上時會覺著有一絲春天般地暖洋洋的感覺。說起來也怪了,這裡居然是一派草原景象,綠草茵茵,遠眺還可看到成群的犛牛在自由自在的追逐奔跑。

魯陶試圖往高處走一下,好登高望遠,但抬腿走了幾步,明顯的感覺上氣不接下氣,嚴重的缺氧使他也不敢揮霍自己的體力,這時候他看到很多戰士躺在草地上已開始把氧氣管插在鼻子裡吸氧,魯陶也就勢躺在暖融融的草地上,慢慢的喘著氣,他沒有吸氧,因為他擔負的是收尾工作,還要把氧氣袋用在最關鍵的時刻。

連隊開始緩緩起程了,魯陶開著車與副連長和小陳也緊隨其後。界山大坂的最高點其實是比較平坦的。這時突然一臺擔任三排收尾的車被浯到了最高點的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小水溝裡,這個溝從嚴格意義上說就不能算是溝,只比平路稍低那麼一點,從溝裡滲出來一股清泉水從這裡流走。駕駛員已下車察看情況,魯陶與副連長同時從車上下來走到前面,圍著車了轉了一圈,看到右後輪被陷住了,擋住車輪的也就是幾塊象小饅頭大的鵝卵石。

“你上去再試一下”副連長對那個駕駛員說。那個司機說他已試過幾次了。

司機上車掛上檔一抬離合器,只聽油門“哇、哇”叫,右後輪“唰------”飛速地旋轉、原地打滑,甩起來的石子亂飛,幹轉不走。

“小點油門。”副連長大聲地喊,他的喊聲被“哇、哇”的發動機聲蓋過。

“不行,不行,這樣會越陷越深,挖一下再來。”副連長急了,喊聲越來越大。幸虧那個小溝裡是小石頭不是泥,車子沒有再進一步往下陷。也就是在界山大坂上,要不是在高原上,那幾顆鵝卵石是根本擋不住車的。

駕駛員從車上拿下來一把鐵鍬,魯陶也從自己車上拿下來鐵鍁,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彎腰去挖車輪下的石頭,挖了兩下,就氣喘吁吁,感覺心口堵的要命,實在感覺太累,沒有辦法,魯陶只好側躺在滲著水的地上,喘著粗氣,就象打太極拳一樣慢慢地一鍁、一鍁地從車輪下往外掏石頭。那個司機看到魯陶這樣,也學著他的樣子躺到地下在前面掏。總算把擋住車輪的幾塊石頭掏出來了。這次副連長親自上車試,他前走走後倒倒,只聽“呼”的一聲,車終於出來了。

過了這個坎,等於算是過了界山大坂,拐過一個彎,看到前面在不到幾百米的地方停著兩、三輛車,走到跟前一看,原來是前邊的一臺車拋錨了,它後邊停的是班收尾車,三班長正和拋錨車的司機圍著發動機轉,在聽發動機的聲音,魯陶隨副連長和小陳趕緊下車前去察看情況,只聽發動機發出了一種沉悶的響聲間或帶有一種輕微的“咔、咔”聲,修理工小陳判斷可能是燒瓦了,幾個人七嘴八舌,後來小陳又爬到車底下經過仔細地判斷,認為確實是曲軸燒瓦。

汽車由於一直上山,發動機溫度過高,加之嚴重缺氧,發動機還必須得大功率、高轉速的運轉,使曲軸極易造成燒瓦。

這一下麻煩大了,早不燒晚不燒,偏偏在界山大坂上燒瓦了。要知道在平時燒瓦也是非常麻煩的,它需要拆缸蓋打開發動機,把連桿、活塞全部掏出來,重新合瓦,重裝,等於重新組裝一臺發動機,不要說在界山大坂上,就是在平時也不是一個小工程。

現場共有四臺車,除下拋錨車外,三班長是班收尾,一排長擔任排收尾,還有就是魯陶的連收尾車了。這時,天已漸漸暗淡下來,大約是下午五六點鐘的時間,副連長作了具體分工,他們就利用車上的電瓶挑燈夜戰。

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不爭氣的老天在這時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加雪,一會就變成雪花了。這次出發他們自認為準備齊全,但就是沒有估計到會有這麼一出,根本沒有想起準備帳蓬,幸虧不是雨,並且雪下的也不大。

大家能幫上手的一齊動手拆水箱、拆缸蓋及各種螺絲、管子,主要技術工作由修理工小陳親自動手。

在空氣稀薄的大坂上走路都氣喘吁吁,幹力氣活更加困難,拆一顆螺絲就要喘上三喘,拆一個部件要換幾次人。拆軸瓦當然要由小陳負責,冰冷的地上鋪著一張席子(這是收尾專門準備的),小陳躺到下邊架著胳膊作業,其他人有的在拆別的部件,魯陶專門為小陳打下手,在前面手握搖把搖動曲軸,配合小陳拆瓦。光發動機全部打開他們七八個人就幹到了半夜十二點。小陳打開了三道瓦,發現已燒蝕了兩道,其他幾道拆出來後發現還問題不大。發動機拆除完畢後副連長要求大家休息一下。這時候小陳已累得癱坐在地上,他是一直躺在地上臉朝上架著胳膊作業的,他的工作量是最大的,實際上大部分的事情還是得由他來做的。他說“我頭痛的很厲害。”魯陶感到氧氣袋該排上用場了,趕緊過去把氧氣袋拿過來給他插到鼻子裡,讓他吸氧,大家七手八腳又把他抬起來放到駕駛室裡,給他蓋上大衣讓他休息一會。這時候大家才感覺出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雪已經不下了。

一停下手中的活計,大家就感覺又累、又冷、又餓、又喘不上氣來,有幾個人還出現了高山反應,那個滋味是無法形容的。車上備的餅乾等乾糧也已吃完。大坂上的深夜刺骨的寒冷,身上穿著皮大衣,感覺象沒穿衣服一樣。這一夜,不知道得怎麼熬過去。

“能不能熬到天明啊?”擔任班收尾的三班長沮喪到了極點。

“我看,一會還是幹吧,不然的話,休息時間一長這個氣就撒了。”魯陶給副連長建議。

“你看小陳已經累得不行了,下邊的活還得主要靠他幹,多休息一會再說吧。”

這時候有人開始找吃的了。

“這兒還有掛麵。”一排長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一把掛麵。在那個時候是沒有方便麵的。

由於高山反應的原因,人都是沒有食慾的,餓的就是前心貼著後背也不想吃東西,在海拔這麼高的大坂上更不要說了,就是山珍海味、滿漢全席擺到面前也難以下嚥,可為了保持體力,更好地工作,每次到兵站人人都要強迫自己吃飯。一班有個四川籍的新戰士每次只能勉強嚥下一湯匙米飯,指導員還曾為此專門召開班以上幹部會議,要求把吃飯作為一項政治任務來完成。

這時候三班長拿來了噴燈,可哪裡找來淡水呢?每個車上帶的水甚至飲料都早已沒有了。

“化雪嗎!”魯陶說。當時壞車的地方附近正是在一個大坡的背陰處,路邊還有一些殘存的積雪。

幾個人就支起鍋化雪水煮起了麵條,可不一會水就開了,一排長感覺不對勁,手慢慢伸到水裡試了一下,感覺水就不怎麼燙。沒辦法,在大坂上,水不到六十度就開了。水已經開了,也只好把麵條下進去了,可麵條一下進去就壞了,馬上就成了一鍋漿糊,吃是肯定是吃不成了,他們只好又把這一鍋麵條不是麵條、糊糊不是糊糊的東西倒掉了。

這麵條等於也算是吃過了。

休息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後,副連長去問小陳,“怎麼樣?”。

“好多了,這一會好多了。剛才實在是太累了,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現在好多了,幹吧。”聽起來小陳的精神真是好多了。大家就一齊動手又幹起來。

合瓦的操作要求技術精細,這也是汽車發動機維修技術的關鍵。發動機下邊冰冷的地上又加了幾張紙片,小陳就躺在上面仰臉繼續工作,魯陶和這個車的司機輪流在前面手握搖把隨時待命搖動曲軸,以便使曲軸轉動到正確的位置,配合小陳的操作。後半夜的氣溫更加寒冷,魯陶伸手握住搖把,手立即就粘到搖把上了,他趕快把手拿開,頓時聽到“刺、刺、啦、啦”的響聲。

“戴上手套。”副連長告誡他。

本來一個小時就可完成的工作,他們幹了兩、三個多小時才把瓦合好,天將拂曉時才把油底殼裝上。

“小陳,你休息吧,其他的部件讓別人來裝。”副連長吩咐道。

真是多虧了小陳。

小陳,名字叫陳重(zhong)。他正好姓陳,可能生下來就重的緣故吧,不知是他父母還是誰就給他起了一個名字叫“陳重”。他個子不高,胖呼呼的,體格很健壯,真是名符其實的“沉(陳)重”了,有的老兵就開玩笑地給他起了一個很拗口的綽號,叫他“沉重的胖墩”。他是老兵,也是老修理工了,技術很全面。他平時不愛說話,但對工作不挑肥揀瘦,從來都是任勞任怨、一絲不苟,連隊幾乎每次執行阿里任務都要讓他擔任收尾工作。

上午八、九點鐘的時間他們才把發動機全部裝配整齊。到這時他們已整整奮戰了一夜,這也只能算是完成了整個工作的一半,接下來的問題就更加麻煩。在嚴重缺氧的6000米的大坂上,怎樣才能把發動機起動起來,成了大問題。電瓶被使用一夜的照明之後,電已所剩無幾,用它起動發動機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有採用人搖的辦法,所有的人齊上陣,輪流用搖把搖。可是在大坂上根本用不上力,到這個時候也根本沒有力氣了,喘氣都相當困難哪還有力氣搖發動機呀。後來就把另外一臺車的電瓶拆下來裝到這臺車上,一個人在上邊打馬達,一個人在下邊搖,雙管齊下,把這個電瓶的電打完了也沒有起動起來發動機,本來剛裝的發動機在平地也不好起動,況且這是在6000米的大坂上。又換了一個電瓶也不行,電打完了,車也沒起動起來,正準備拆魯陶車上電瓶的時候(這是四臺車中的最後一對電瓶),副連長開口了:“先不要換!”這個時候大家就七嘴八舌的議論可能什麼地方沒裝配合適,副連長就問小陳:“你感覺裝配上有沒有問題?”

“沒有,絕對沒有。”小陳十分有把握,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就不要再換電瓶了。”真的,要這樣子再換下去,魯陶也感到擔心,幾個車的電瓶都打沒電了,可就徹底完蛋了。副連長的決定是正確的。

“先把另外這幾臺車發動起來。”副連長命令道。

另外三臺車好不容易發動起來了。

一排長說:“乾脆拖吧。”

“是呀!我也是這樣想,那隻好拖車發動了。”副連長說。

他們就用鋼絲繩把拋錨車拴在三班長的車尾巴上,班長開著前面的車,副連長開著後面的車拖著發動,可是大坂上缺氧嚴重,況且還是拖的重車,車一直跑不起來,甚至後面的車一抬離合器,兩個車幾乎都要停下來,這樣拖了有上千米的距離,後面的發動機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再往前面就是一個大坡。

先拖上坡再說,副連長心想。他看見前面的大坡也不再抬離合器了,就把檔位放到了空檔上,讓前邊的車拖著滑行,可是剛上到坡的三分之一還不到,前邊的車就停下了,明顯感覺是拖不動了。這時三班長拉住手剎從車上下來走到後面對副連長說:“先不要抬離合器,等上了坡再抬。”

“是呀!我沒有抬呀!我掛的是空檔。”

“那這可就麻煩了,拖還拖不上去了!?”三班長不無憂慮地說。

副連長也從車上下來了,往前面看了看這個坡度,沉思了一下,似乎下了決心。

“不行的話,兩臺車拖一臺,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車拖上去,只要上去這個坡就好了,下坡就好辦了。”

一排長就把車開到前面,後面拴上鋼絲繩,另一頭掛到三班長的車頭上,遠遠看去就象一掛列車一樣。

魯陶站在路邊擔任起指揮來了:“準備好了沒有?”

“好了!”三班長和一排長齊聲回答。

“走!”只聽魯陶一聲令下,前面兩臺車同時起步,後面的車開始動了起來。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誰看到兩臺車拖一臺的,在界山大坂上他們就創造了奇蹟。

就這樣兩臺重車拖著另一臺重車吭吭吃吃地終於上到了坡頂。

下坡真的就好辦了。副連長決定把前面的兩根鋼絲繩都摘掉,他自己親自把著方向盤往下遛,等車遛起來到一定的速度時才抬離合器,再起動發動機。這是個大膽的行動,因為車已沒有了高壓氣,腳剎車已不起作用,只有手剎還能起點作用,但在四噸重的重車上光靠手剎是不行的,一遇危險,車輛就會控制不住,要冒很大的風險。不過這樣的冒險在汽車兵的經歷中愰如小菜一碟。還好當時的坡度不是很陡,也不是很長,下去坡後又是一個一馬平川的很大的草甸子,在汽車兵的眼裡這個危險性可以忽略不記

當車遛到下坡的一半時,副連長一抬離合器,車後面的排氣管就冒起了白煙。

“有門兒!”幾個人同時高興地喊了起來。

不一會就聽到了“突、突、突”的聲音,發動機慢慢著了起來。坡頂上的幾個人不顧高山反應的困擾,一齊歡呼起來。至此,時間已到了下午的四、五點鐘,他們已在界山大坂上奮戰了整整一個晝夜。

這個晝夜使魯陶終生難忘。

(4)、挺進阿里

由於在界山大坂上整整耽誤了一天,他們一時難以趕上連隊,副連長決定就在多瑪美美地睡上一晚。

過了多瑪之後,他們就看到了著名的班公湖。

鐵牛滾滾:高原汽車兵之歌(2)

著名的班公湖

“班公”是印度語,藏語稱為“錯木昂拉紅波”,意為“長脖子天鵝”。

班公湖位於阿里地區日土縣城西北約10多公里處,是中國與印控克什米爾交界的國際性湖泊,呈東西走向,長約150多公里,南北最寬處數十公里,最窄處只有數米。東面三分之二的面積屬中國領土範圍,餘下西面三分之一則屬於印控克什米爾。

班公湖為內陸湖泊,它的獨特之處在於:湖水東淡西鹹,在中國境內的部分是淡水,物產豐美,水質潔淨,水色碧綠;而在印控克什米爾境內就成了鹹水。這是他們在多瑪聽兵站的人說的,魯陶頗感驚奇。湖的印控克什米爾一方駐有印度的海軍,中國一方也有解放軍的艦艇在湖面上游弋,這是中國唯一在內陸湖泊駐紮海軍的地方。

日土縣地處喀喇崑崙山和岡底斯山的中間,是一塊神山腳下的明珠,它夏季氣候溫和溼潤,河湖溝汊眾多,水草豐盛,在路上可以看到牛羊成群,一派草原景象,美不勝收。這是他們自從被困三十里營房以來很多天才看到的如畫般的美景。他們顧不得欣賞這藏西南的獨特美景,順著一條河朔流而上。走到這裡,魯陶感覺高山反應輕了不少,翻過了幾座山之後他們就順利地到達了這次任務的終點站-----阿里。

阿里是地區的名稱,它的首府所在地名叫獅泉河鎮。森格藏布(獅泉河)從鎮上流過,由此而得名。

人稱西藏高原是“世界屋脊”,那麼它西部雪峰林立、百川奔突於萬仞叢中的“阿里”,就是世界屋脊的“屋脊”了。地球上最大、最雄偉、最著名的喜馬拉雅山、岡底斯山、崑崙山、喀喇崑崙山等幾大山脈交錯橫亙在阿里境內,形成了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的高原上的“高原”。氣候是年平均氣溫在零度左右,每年除七八月份之外,其他時間都有霜凍,最冷的元月份氣溫最低可達零下二三十度。由於山高路險,乾旱缺氧、氣候惡劣、人跡罕至,加上“神山聖湖”,的傳說,使阿里顯得更加神秘莫測。

他們到達阿里時已近傍晚,由於鎮子不大,很容易就找到了兵站,連長他們正翹首以盼呢。副連長簡單地向連長彙報了界山大坂上壞車及救援的情況。

晚上阿里的有關方面還在一個小禮堂舉行了文藝演出。魯陶在這雪域高原上第一次觀看了藏族歌舞演出。

藏族舞蹈舞姿優美,舞者永遠敞露著一條臂膀,廣袖輕舒、步幅輕盈、飄飄欲仙,歌者高亢、嘹亮的歌喉,甜潤、優美的嗓音,不時使臺下掌聲雷動,一曲“逛新城”更使晚會達到了高潮,這些爭芳吐豔、千姿百態的民族民間歌舞藝術,猶如閃爍在夜空中的繁星。

藏族舞蹈是藏民族生活的縮影,是西藏近5000年曆史進程的文化積澱。它凝聚著藏民族的聰明才智,它在中華民族舞蹈藝苑裡是一束芳香四溢的鮮花。它別具一格、獨具風采、光彩奪目,它是民族藝術和華夏文化乃至人類文化藝術殿堂裡的一株瑰寶。如今,它在世界藝壇上也享有自己獨特的地位,為偉大祖國和藏族人民爭得了榮譽,對維護祖國統一和增強民族的團結、促進經濟的發展和推動社會的進步,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今天,人們都自豪地稱道:“能走路的會跳舞”,“會說話的能歌唱”。能歌善舞是藏民族的天性,她使“世界屋脊”的雪域聖地變成了“歌舞的海洋”。

魯陶看了這些氣氛熱烈的演出,使他忘卻了一路的勞累和高山反應的困擾,沉悶的心情頓覺舒展,心情愉悅起來,彷彿置身於入伍時那鮮花似錦的歡送會上。奮戰在高原上的汽車兵是很少有機會觀看演出的,在阿里能夠欣賞到這麼一臺充分展現藏民族風情的多姿多彩的演出,使他們久久難以忘懷,這也成了他們半年多的談資。

演出謝幕後,等他們掀開禮堂門口那厚厚的棉簾出來後,一股刺骨的寒風夾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迎面撲來,魯陶猛的打了個寒顫,這才使他清醒的感到這不是鮮花似錦的歡送會,這裡是“屋脊”上的“屋脊”------阿里。

在阿里住了一夜之後,魯陶才知道阿里的厲害。由於這幾天太疲勞,一躺到床上,便渾渾沉沉的呼呼大睡起來,什麼也不知道了,等第二天早上一醒來,頓感頭痛欲裂,腦袋真的快要炸開一樣,他趕緊拿一條毛巾捆住頭,這是他從老兵那裡學來的辦法。等他起來一看,有幾個人都把毛巾紮在了頭上,可見象魯陶一樣感覺的人還不少。

嚴重缺氧,頭痛欲裂,飲食難進,渾身象曬焉了的茄子一樣,那感覺真象是打翻了五味瓶。可他們還得趕去卸貨,還得照例洗車、保養、檢修車輛,高原汽車兵的精神就體現在這裡,永遠都是任務第一,車輛保持良好的技術狀態第一,汽車就是戰士們手中的槍。

阿里的天氣象小孩子的臉一樣。上午還是晴空萬里,下午魯陶剛把車洗完,突然一聲炸雷在頭上響起,其聲之大,使他感覺象在頭頂上炸開的一樣,慌的魯陶趕緊捂起耳朵,他看到有好幾個人還慌忙鑽到了駕駛室裡,瞬間一陣傾盆大雨象瓢潑一樣當頭澆了下來。 阿里的地理位置特殊,使這裡的天氣時常會呈現出氣象萬千的景象。有時會出現東邊日出西邊雨,北邊烏雲,南邊下冰雹的奇特景象。可是這天的瓢潑大雨使魯陶都沒來得及鑽到駕駛室裡就被澆了個落湯雞,也算白費了一番工夫,要是早一點下雨,讓老天給洗一下車,他們也省卻了勞累。不過暴雨來的快走的也快,瞬時就過去了,太陽好象小孩捉迷藏似的,從變幻莫測的雲隙中射出一支支靚麗的光柱,照在地上使景物黑白分明。到了黃昏時分又云霞似錦,燦爛輝煌瀉滿大地,變幻之快,使人如入萬花筒一般。仙境般的景色,看了使你處於高度的興奮之中,缺氧、勞累的痛苦早已忘卻腦後。

他們只在阿里休息一天,就踏上了返程的道路。等到他們返回到出發地-----阿克蘇,這一趟阿里之行已耗時一個多月。

回到阿克蘇的當晚,營副教導員就專程找到魯陶:“小陶,你們出發的第二天,就收到了你家裡來的電報,是加急電報,可能是家裡有什麼急事,就由營部簽收了。”

魯陶打開電報一看,是由於父親病重,家裡急需錢治病,要他立即往家裡寄錢。副教導員一直沒走,他還等著魯陶說電報的內容,以便掌握具體情況,酌情處理。副教導員一聽,感覺心裡很不是滋味。

“那你明天趕快寄,再發一封電報問明情況,然後向我彙報一下。”副教導員顯然也很著急。

魯陶心想從離開阿克蘇到現在時間已過去了一個多月,父親要真有急病也早已入土為安了。他為父親的病情憂心重重,感到無可奈何。

幸虧第二天魯陶就收到了家裡的又一封電報,上面只有短短的八個字:父病好轉,盼速回音。為此他連夜給家裡寫了一封長信。

( 第一部完)

2008-4-20於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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