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歷史小說《孫武傳奇》第五十一章 妖魅顯形 子胥孫武難抉擇

第五十一章 妖魅顯形 子胥孫武難抉擇

夫差確確實實病了,心中雖然還思念姜妃,但更怕暴跳如雷的父王。在自己的偏宮心懷忐忑地躺了三天後,不見異常動靜,也就慢慢放下心來。

闔閭不是不想嚴懲夫差,姜妃雖然不是夫差親生母親,但是一個是太子一個是王妃,顛倒倫常之事還是不要鬧得滿城風雨的好。所以闔閭也就暗暗嚥下這口惡氣,不過對夫差還是心存芥蒂的。

至於姜妃,本來按照范蠡的安排,新的任務就是誘惑夫差,讓闔閭和夫差父子反目,他們一個是當任的吳王一個是未來的吳王,挑起二人的爭鬥,無論是必有一傷還是兩敗俱傷,都會讓吳國大傷元氣的。可惜事情剛剛開始,就被闔閭撞見,自己也險險喪命。在闔閭的萬千寵愛下,她感覺到強大無比的靠山,但是事情被撞破之後,闔閭的震怒,夫差的奔逃,侍衛的自殺,侍女的被斬,讓她感覺到她只不過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不,是一片枯葉。她不能失去闔閭的寵愛,她怯生生地向闔閭請罪,模樣令人萬般憐惜,哀怨之極,嬌媚之極,用盡周身解數,柔情似水澆滅了闔閭的怒火。

風波漸漸平息。

親眼目睹此事被離告知了孫武和伍子胥。

孫武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如果由於報復由於嫉恨單純針對他,他可以忍讓,可以退讓。但現在“兩妃”的襲擾目標已經擴大到要讓吳王父子反目成仇,如若再行坐視不管,吳國離自滅之日不遠了。

必須要除掉“二妃”。

被離和伍子胥都感覺此事很棘手。平日闔閭對“二妃”寵愛有加,無法說服闔閭辨明事理,闔閭的寢宮戒備森嚴,外人無法進入。

孫武嘆道,“仁慈之心已無法感化二妃,她們已如吳國的蛀蟲。除掉她們也容易,我在齊國之時,齊相晏嬰曾經二桃殺三士,我們可以藉此手法。兩妃同在身側,難免厚此薄彼,天長日久兩人必起攀比之意,不平之心。如果主公手中有一件上佳的女人喜愛之物,正好又被二妃看到,吳王無論給誰,另外一人必心生不平。從此二人必事事計較,離心離德,互相詆譭,漸起叛離之心。”

被離的人脈網又發揮了作用。十天之後,隨從進獻了一件寶物:百鳥朝鳳簪。將這枚寶簪面呈闔閭並且能讓二妃看到的人也只有被離。當闔閭還是公子的時候,被離就是他的心腹之人;被離目睹了姜妃和夫差的醜事,闔閭自從有了“二妃”之後,一直忌諱將她們示人,既然被離已經瞭解,就不必在被離面前避諱。

一日,朝堂議事之後闔閭回宮,被離不消一刻隨即拜望。“主公,今日我從民間淘得一件曠世之寶,不敢獨享,特來獻給主公。”“哦,拿來看看。”闔閭來了興趣,接過來看了一眼。是一枚簪子,上面鑄刻著一隻飛鳳,雕刻手工倒也精緻。闔閭有些失望,他見慣了奇珍異寶,都比這要精美,而且這又是女人之物,淡淡地說,“難得你一片苦心。” 隨手將簪子遞給了站得離他最近“姜妃”,姜妃的興致也不高,隨手戴在頭上。被離接著說,“主公,這枚簪子看起來沒有出色之處,容我帶主公去花園一試。”

闔閭帶著二妃和被離來到後花園。微風吹過,飛鳳似展翅欲飛,口中竟發出“鏘鏘” 之聲,花叢中的小鳥兒聚攏過來,樹林中的鳥兒也齊聲鳴叫。五顏六色的小鳥兒在姜妃頭頂上空盤旋飛舞,像一道色彩斑斕的霓虹。眾人驚喜不已之時,被離向闔閭道喜,“鳳凰于飛,和鳴鏘鏘。主公,此為吉兆,上上籤。”

闔閭大喜。這時,“皿妃”心生醋意,“大王,我也一試。”“好,好。”闔閭邊說邊從“姜妃”頭上取下簪子,戴在“皿妃”頭上。鳥兒隨即飛到了“皿妃”上空。“大王,快看,又來了幾隻,這幾隻真漂亮。比剛才更好。”“姜妃”本來沉浸在喜悅中,這時感到無限失落。“皿妃”接著雀躍,“大王,你看來了一隻綠雀,大王,這簪子更適合我,賞給我吧?”闔閭為難了,到底該給誰?這兩人他都喜歡,但自從“姜妃”和夫差之事後,他雖然接受了“姜妃”的解釋,但仍然心存芥蒂。不過,當著“皿妃”的面,他又不能太冷落“姜妃”。

“皿妃”也看出了闔閭的猶疑,撲在闔閭的懷裡,晃著闔閭的胳膊撒嬌。闔閭應允,“皿妃”歡快地在園中跑來跑去,鳥兒在空中隨著她頭上的百鳥朝鳳簪飛舞。

“姜妃”心裡極度失落。本來簪子是給她的,現在闔閭親手拿走讓“皿妃”試,又親口答應給了“皿妃”。難道她真的失寵了嗎?她聽從范蠡的安排獻身給夫差,竟然落得這般下場?“皿妃”未費絲毫力氣,闔閭反而對他寵愛有加。她心有怨氣,又不能在臉上表現出來。

被離都看在眼裡,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安心等待,等待“姜妃”心裡的積怨釀成嫉恨。

其實,即使闔閭把簪子賜給“姜妃”,“皿妃”也將會心生嫉恨的。她會覺得,“姜妃”誘惑夫差,已經身心不潔,闔閭原諒她也是大慈大愛,哪裡配得上這枚聖潔的鳳簪?

不出孫武所料,這枚鳳簪挑起了二妃的明爭暗鬥。二人從暗自心生怨氣,到側目而視,逐步升級。在范蠡和文仲的精心安排和授意之下,二人齊心協力實施離間計,讓闔閭君臣叛離,父子反目。但是一旦兩人之間個人利益觸動了,必有爭執,而且會無休無止。為了爭寵,二人開始避開對方,偷偷在闔閭面前詆譭。闔閭皺起眉頭,面露不悅。但“二妃”的背後詆譭毫不停息,最後發展到了當著闔閭的面爭吵。

此“二妃”的形象與彼“二妃”的形象大相徑庭,闔閭大失所望,心生厭惡。

闔閭去“二妃”那裡的次數減少。“二妃”不覺失寵原因,還在怨恨對方。闔閭數日不來,二人在後宮爭吵,難免一時氣急,有些涉及范蠡計謀的話也脫口而出。二人吵完後倦了各自休息,不料有隨身的侍女將她們的話如實稟報給了闔閭。

闔閭對二人心生失望之餘漸起疑心,他暗中安排了侍女密切關注二人的舉動。漸漸地,二人的假冒身份也逐步浮出水面。

闔閭帶人到後宮將睡夢中的“二妃”抓走。

“二妃”抵賴不過,只得承認是越國的范蠡和文仲遣派而來。闔閭大驚,萬沒想到百般寵愛的“二妃”竟是暗藏在自己臥榻上的大敵,他心中突然閃過自己登基前專諸刺殺王僚,要是二妃趁自己熟睡刺殺?要是二妃在自己飯食內投毒?一想到此,不由冷汗涔涔。

他一刻也不想見到“二妃”,回想起對孫武和伍子胥的誤解和呵斥,想起太子夫差的受蠱惑,他恨不得手刃“二妃”。

但是“二妃”畢竟是服侍自己的寵妃,樣子像極了日夜思念的姜妃和皿妃。

他不忍心親自下手,將“二妃”交由孫武和伍子胥處置,他知道“二妃”對於他們的詆譭和離間足以讓“二妃”喪命。

孫武更覺棘手。真二妃命喪他手,假二妃難道也命喪他手嗎?本以為忍讓假二妃的詆譭以此來還真二妃之債,沒想到闔閭將誅殺假二妃的任務推給了他。難道舊債未還又添新債嗎?

他命人將假二妃暫時關押,前去找伍子胥商討。

伍子胥嘆氣,“你我都揹負一生的債,我的債是為報父兄之仇,將楚王掘墓鞭屍;你的債是為顯兵法,試主公,演兵斬二妃。你我都是良知之人,心病一生難除。”

孫武點頭,“假二妃也是受蠱惑之人,雖然心懷歹意離間君臣,但詭計已破,對你我,對主公已經無害。濫殺無益。”

孫武和伍子胥連夜審訊假二妃。假二妃為求一線生的希望,供認了越國的范蠡和文仲對她們的安排,供認了伯嚭的暗中操作。

孫武和伍子胥對視一眼,兩人感到了范蠡和文仲的可怕,對吳國形勢估計得如此精準,計劃設計得如此巧妙。兩人不禁暗自佩服。

審訊完畢,兩人連夜寫好奏摺,準備第二天一早上奏。看看天亮還早,伍子胥準備回府再休息片刻。剛到府門口,突然一個身影從黑暗中出現,撲到伍子胥車前,“伍大夫救我!”原來是伯嚭。他感覺風聲不對,假二妃被識破,勢必會供出身後的黑手。一旦暴露在光天化日下,叛國投敵的罪名是洗脫不了的。不但自身難保,滿門抄斬亦有可能。聽說闔閭將此案交由孫武和伍子胥審理,他看到了一絲生還的希望,把伍子胥當作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畢竟,伍子胥和他都是楚國舊臣,同為佞臣迫害流亡吳國。

他不顧自己太宰的身份,跪在車前痛哭流涕。伍子胥也暗自嘆息,十幾年前,楚國忠臣伯郄宛被費無忌陷害,險險被囊瓦滅殺滿門,幸得伯嚭不在家中僥倖逃脫,奔逃數百里投奔同被迫害的伍子胥。沒想到,十幾年後,伯嚭竟如費無忌、囊瓦之流,竟對收留自己的大王和老友做出不忠不義之事。

伍子胥一面唾棄老友的墮落,一面憐惜同病相憐的老友。有隨從在身邊,鑑於這件案子中他和伯嚭的身份,他讓人攙起伯嚭。伯嚭一面痛罵自己財迷心竅受了蠱惑,一面和伍子胥攀扯舊交,希望伍子胥能網開一面。伍子胥對於案情不便多說,催促伯嚭回去,“太宰,不必過慮,子虛烏有之事自然經不住勘驗,包藏禍心之事也無法掩蓋,終究要大白於天下。太宰,我秉公辦事,公道自在天道。”說完,拍拍伯嚭的肩膀,轉身進了府中,隨從關了大門。

伯嚭一看無望,使出最後一招,跑到闔閭寢宮門外,跪伏在地等闔閭出門時請罪。

其實伍子胥心中五味雜陳,思忖再三,命人備車返回了審訊之處。

孫武並沒有離開,還在燈下思慮。抬頭看伍子胥進來,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看伍子胥。伍子胥也沉默不語,翻看著桌上的奏摺,良久之後,“孫將軍......剛才我回去時見到了......”他用手指了指奏摺上伯嚭的名字。孫武點點頭,似乎早就料到了。伍子胥接著說,“我們畢竟是老友......”孫武沉思片刻,“伍大人,他終究不是一時糊塗,而是思謀數年之久。我恐怕養虎遺患。”

房內沉靜下來。良久,孫武開口,“伍大人,我借你的馬車一用。”“何事?”“送......兩個人。”

伍子胥驀的明白。“車在院外,孫將軍自用就是。”孫武謝過,向門外走去,在門口突然停住了,沒有轉身,“伍大人,要慎重,我返回後上繳奏摺。”

獄卒將假二妃押上馬車,孫武獨自駕車向姑蘇城外駛去。

姑蘇城外。離城已有六七里之遙。天還未亮。孫武勒住絲韁,下車攙下假二妃。二人以為要在城外殺死她們,嚇得瑟瑟發抖,跪在地上告饒。孫武止住她們,“無論真二妃,假二妃,一切孽緣到此為止。”二人迷惑不解,抬頭看他。孫武接著說,“在吳國所見所聞,埋在心中,方能保住性命。趁著夜色,忘記這裡,遠處自有你們的安身之所。”說完,拔劍斬斷二人的繩索,將一包銀錢放在她們面前。轉身駕車飛馳而去。

太陽從厚重的雲層中噴薄而出,清晨的微風如此清冽,孫武感覺胸口的一塊巨石搬走了。

伯嚭伏在宮門前痛哭不止,闔閭皺著眉頭煩悶不已。他既不忘伯嚭送她二妃帶來的快樂,也不忘伯嚭與越國的勾結。伯嚭涕淚滂沱,闔閭的心也軟了下來。他上朝召見孫武和伍子胥。

伍子胥在孫武釋放二妃之時,已經將奏摺更改了。對伯嚭的通敵一略而過,只講他的一時受越人蠱惑。然後詳細稟報了越王允常和謀臣范蠡、文仲對吳國的覬覦和舉動。闔閭這才清醒地意識到吳國身處的險境,周圍大小諸侯國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這個新起的大吳。

闔閭問孫武,“她們呢?”“我已經處理了。”孫武臉色平靜。

闔閭聽了伍子胥對伯嚭的評判,加之伯嚭的自首懺悔,罰伯嚭兩年俸祿,降兩級任用。

風波暫息。但闔閭現在夜不能寐,他思慮的是越國對吳國的虎視眈眈。一想到越國背後的手腳,想到用假二妃對自己的欺騙和歹心,他難以嚥下這口惡氣。

他決計搶在越國伐吳之前,出兵滅掉越國。

孫武阻攔,“主公,怒而興師,實為大忌。我吳國暫無伐越大計,攻伐諸侯大國的戰備少則一二年,多則五六年之久。民心、軍心、兵馬、糧草、情報皆為勝敗關鍵。倉促討伐,必然被動,如黑夜之中涉深水、入密林,無勝算把握。”

闔閭考慮再三,聽從了孫武進諫。

【本文是原創長篇歷史小說,以連載形式首發於《黃河口晚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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