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記憶丨我所見到的孔德學校

北京記憶丨我所見到的孔德學校

孔德學校歡送籌備會委員合影(1942.6.30)


孔德學校的由來

70年前,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和教授李石曾,積極從事中法兩國間教育事業的交流,並想對我國中小學教育加以改革。1917年12月25日,蔡李二人和北大教授沈尹默、馬幼漁、馬叔平等,在北京東城方巾巷的華法教育會的會址,創辦了一所新型的學校——孔德學校。學制是初小四年,高小二年,中學四年,共10年。1924年增設大學預科兩年,共學制12年。這一年還成立了幼稚園。學生從小學五年級起就學法文,畢業後可以赴法國深造(當時一般的中小學是初小四年,高小三年,中學四年,中學才開始學英文)。學校在當時的京師學務局立了案,學務局每月補助100元,其他辦學經費由創辦人向社會募捐。1920年以後,學校辦學經費就由中法教育基金委員會直接撥款了。我見過1934年度孔德學院和孔德學校合在一起的經費收支表,收入方面:中法教育基金委員會撥款6萬元,學費6200元。支出方面:薪金48300餘元,購置費3900餘元,修繕費3500餘元,雜支費10300餘元。聽當時的校務主任楊慧修說,光是孔德學校幼稚園、小學、初中三部分,中法教育基金委員會每年就撥款24000元。所以孔德學校的教員薪金比一般私立學校要高。

1918年2月,孔德學校正式開學,學生只有20餘人,女生居多數。大多數學生是創辦人如蔡元培、李石曾、沈尹默、馬叔平、齊竺山、齊如山等先生的子女。李大釗的子女李葆華、李星華等在這裡上過學。蔡元培的子女蔡威廉、蔡柏齡,劉半農的兒子劉育倫等,也都在這裡度過他們的中學生活。可以說孔德學校即是北大和中法大學教職員的子弟學校。1920年署假,孔德學校有了第一屆高小畢業生;1924年署假有了第一屆中學畢業生。這年全校人數是290餘人,教職員工40餘人。

學校的行政組織,最初叫校務討論會,人數較多。過了不久,便推出校長蔡元培、校務主任馬隅卿。蔡元培因事務繁1忙,除了學校開辦時及校慶時來一兩次外,平時無暇顧及學校的事務,實際上他只是個名譽校長。但直到蔡元培逝世,孔德學校的聘書上一直蓋的是蔡校長的印。另外學校還設常務董事會,共有7人:主席沈尹默,常務董事蔡元培、李石曾(曾擔任過中法教育基金委員會主任)、馬衡(以上4人主要負責籌劃學校經費、制定辦學方針等事)、錢玄同、陳大齊(錢、陳2人主要負責編教材)、馬隅卿(負責執行校董會的指示和處理學校的日常工作)。到1926年,學校組織上稍有變更,除校長外,特設學長1人,由校長聘任之,學長是沈尹默。為分掌校務起見,設總務委員會及教務委員會二會以專責成。總務委員會和教務委員會各有委員長1人(馬隅卿、張犀海),委員2人(沈尹默、馬叔平,盧逮曾、藍少鏗)。教員中試行級任制和科任制。

這所學校為什麼以孔德命名呢?蔡元培和李石曾早年都在法國學習、居住過。他們認為,法國資產階級革命發生的早,比較講民主、自由、平等、博愛;當時正值“五四”前後,我國有識之士紛紛介紹和宣傳西方的科學知識和民主政治,蔡李二人很想把法國的實證主義介紹到中國來,所以就用法國近代實證主義哲學家Augueste Comte(1798——1857)的姓“孔德”,作為他們所創辦的學校校名。

當時,社會上對孔德學校的校名有兩種誤解,一是認為它叫孔德,必定與孔子有關(西單北有個孔教中學,就是孔教會的人辦的)。這根本不對。蔡李2人都是革命黨人,都參加過推翻清朝統治的辛亥革命;蔡元培在民國元年任臨時政府教育總長時就反對“尊孔讀經”,他們辦的學校怎麼會尊崇孔夫子那套呢?蔡李二先生是反對封建道德的,因此,孔德學校提倡女生剪髮,實行男女同校(那時社會上初小男女生合班,高小就男女生分校);學生們用的課本,都是用白話文編寫的。另外,孔德學校還是在小學中教注音字母最早的學校。這些教育上的改革,在70年前北洋軍閥封建統治之下的北京,是很不容易做到的。當時社會上還有對孔德學校另一種誤解:這裡的學生既讀法文,那這個學校必定是法國天主教徒辦的。這當然就更不對了,因為蔡元培先生不信宗教,他是要“以美育代宗教”,主張信仰自由的。


辦學宗旨

1919年8月,我由北京高等師範第一附屬小學轉到孔德學校,上五年級,1925年中學畢業,算是孔德的第二屆畢業生。1927年我從中法大學孔德學院①預科畢業,1933年又回到母校任教。

記得我入學不到半年,就趕上孔德學校二週年紀念,那是1919年12月25日,正好是西方國家的聖誕節。那天,蔡元培校長有一篇演說,很能說明孔德學校辦學的宗旨,現把它抄錄於下:

孔德學院成立於1924年,預科二年,本科四年。1935年併入中法大學文學院。

“今天是孔德學校二週年的紀念日,能把兩年來學生(當時學生有150多人)所作的成績品陳列出來,開個展覽會是很可喜的。回想去年一週年時,學生要少一半,成績品還不夠陳列。……我們這個學校用‘孔德’的姓做校名,並不是說除他一個人的學問之外都不用注意,也並不是就用他的哲學來教小學生。我們是取他注重科學的精神,研究社會組織的主義來做我們的教育的宗旨。為注重科學的精神,所以各科教學偏重實地觀察,不單靠書本子同教師的講授。要偏重圖畫、手工、音樂和體育運動等科,給學生練習視覺、聽覺、筋覺。為研究社會組織的主義,給學生時時有共同操作的機會。今日用學生所製造的物品出售,做為圖書館建立的基金;而且各展覽室招待計算帳目等事,都由學生若干人合力來辦,也是起到共同操作的作用。又如教授國文,注重白話文,且用注音字母來劃一語音,不但使學生容易瞭解,也是為社會上互通情意便利起見。我們這種教法不知對不對,想到會諸君有了我們學生的成績品,必定有確當的批評,可以告訴我們。這是我們最希望的。”

孔德學校的創辦人蔡元培、李石曾、沈尹默、馬叔平、陳大齊、錢玄同、馬隅卿、馬幼漁、馬季明、沈士遠、沈兼士、朱希祖等,都是北京大學的教授,又是“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他們對當時北洋軍閥反動統治下辦的仿日本注入式的教育深為不滿。“五四”運動提倡民主和科學,孔德學校的創辦者認識到,改革教育非從中小學教育入手不可,這是教育的基礎。初辦孔德學校時,他們就有這樣一種設想,即不僅把學校辦成讀書的場所,還要使它成為人格養成的地方。因此在學校教育中要“教”與“育”並重,要熔冶“思想的人”、“情感的人”和“實際創作的人”為一爐,也就是要施行一種“人”的教育。在訓育方面,初辦時並沒有什麼嚴密的校規,只是主張廢除對學生的體罰。學校不給學生以教條式的約束,而是在適當範圍內,讓學生自由發展個性,以保持他們天真活潑的本性。他們認為“偽作的善”是學校教育工作最大的失敗。這是針對當時社會上有些人,總要求孩子們少年老成,使孩子們學社會上那種虛偽的作風。孔德學校創辦人寧可讓學生們稚氣橫溢,也不要他們老氣橫秋。學生有了錯誤,老師隨時加以勸導,使學生自覺地改正。在教育方法上,孔德學校歷來是採取少用干涉,多用引導的做法。


重視美育

小學部有一教師謝某,因體罰學生,被介紹到其它小學任教。實際上是被解聘。

美育在蔡校長的教育思想中佔有重要的地位。他於1917年8月在《新青年》雜誌上發表了《以美育代宗教說》的論文,大意是說宗教和美育同是一種感情生活,只要感情滿足,就可以互相轉化。他希望人要發展“個性”和“自由思想”,要多看,多想,多討論,多工作,以使社會日見進步。他還說:“無論什麼宗教,莫不‘擴張己教,攻擊異教’。為了避免激刺感情之弊,而專尚陶冶感情之術,則莫如舍宗教而易以純粹之美育。”“純粹之美育,所以陶養吾人之感情,使有高尚純潔之習慣,而使人我之見,利己損人之思念,以漸消沮者也。蓋以美為普遍性,決無人我差別之見能參入其中。”“用美術的教育提起一種超越利害的興趣,融合一種劃分人我的僻見,保持一種永久平和的心境……”

孔德學校的美術教學設備很全。石膏模型有50多件,小佛像和玩具模型有100多種,寫生臺7座,畫架40個,圖畫教室2座。在當時中小學中,能有這樣的美術教育設備的很少。

我在中學時的美術教師是王子云(江蘇人,1926年後赴法國學美術,新中國成立後曾任西安美術學院院長,現已80多歲),他教我們用炭筆畫人頭石膏像,還畫靜物寫生水彩畫,星期日帶同學到公園去寫生,畫牡丹、芍藥等。他自己住校,常在課餘畫油畫。畫家王青芳(王子云的弟弟)當時也在初小部任教。生子云赴法後,繼任中學和高小美術教師的是衛天霖。他是山西人,日本東京美術專門學校畢業。新中國成立後,曾任北京工藝美術學院院長。著名演員於是之在他的《自傳》中,曾談到在孔德學校讀書時,衛天霖在繪畫方面給他許多指導。

蔡校長的女兒蔡威廉是孔德中學第一屆畢業生,1924年赴法國學美術,學成歸國曾任杭州藝術學院教授。那時七年級、八年級圖畫和手工隔週輪習,九年級、十年級圖畫仍為選修科目。此外,手工和音樂也很受重視。有兩個手工教室,從小學一年級到六年級手工都是必修科目,中學是選修或輪修科目。有音樂教室2座,鋼琴4架,風琴5架,留聲機3臺,外國音樂欣賞唱片150多張。音樂教師陶虞孫(現已80多歲),是日本東京女高師畢業的。她學的是生物,但是特別愛好唱歌和彈鋼琴。她培養了不少彈鋼琴的學生,如民族音樂家劉天華的女兒劉育和就是跟陶老師學的鋼琴。劉後來進了音樂學院,現在中央音樂學院任教。中央音樂學院院長、著名作曲家吳祖強也是在孔德中學學習過的。


注重實踐

1918年,孔德小學國文課做了改革。當時,錢玄同先生向蔡校長和沈尹默主任建議,用白話文編寫小學國文課本,而且從小學一年級起即教注音字母。讓孩子們學會注音字母,能拼讀生字後,再讀白話的國語課本。這樣學生就可以自己去讀課文了。1918年,沈尹默、馬幼漁、錢玄同、陳大齊等以“新教育研究會”的名義編出孔德小學一年級學生用的國語課本。課本的內容有短語、兒歌、故事等,每個生字都有注音,還配有插圖。插圖是徐悲鴻畫的,那時他還沒有出國留學。這一課本編得新穎有趣,很適宜兒童學用。

小學一年級國語課中先教注音字母,這在當時是一種新的試驗。凡在孔德小學讀過書的人,都會用注音字母拼讀漢字。到了1919年暑假後,孔德小學各年級國語課本,就都由陳大齊、錢玄同等編寫。他們以商務印書館出版的課本為藍本,從中挑選課文,加以審訂,並用白話重寫,加標點注音,然後油印成活頁講義發給學生用。我記得選文中有蔡校長在天安門上演說的《勞工神聖》,還有《高加索囚人》、《托爾斯泰》、《哥侖布》等。1920年10月,周作人又向學校建議,讓小學生讀有文學趣味的白話作品。為此,他還為全校教師作了一次講演,題目是《兒童的文學》。此後孔德學校的小學中學國文教材就由周、錢、沈三位先生主持,從新出版的書報雜誌中選擇,有童話、故事、小說、散文、短劇、論述文等。教材是活頁講義,每年都有變更,不斷增添新文章。參與其事的中學語文教師有毛夷庚、徐名鴻、楊慧修、張含清、馮至、陳翔鶴、修古藩等人。孔德學校不用書局出版的語文教科書,自己編選教材,有將近20年的歷史,直到1937年“七七”事變後,孔德學校才用書局出版的課本。

孔德學校的學生,從小學一年級下學期就能寫點表達自己情意的短文,碰到不會寫的字,就以注音字母代之。學生們怎麼想就怎麼寫,培養了學生敢寫的能力。在《孔德旬刊》和《孔德校刊》上常可看到小學一、二年級學生寫的短文、畫的畫,表現出兒童對生活的觀察,非常活潑有趣。

《孔德旬刊》和《孔德校刊》都是鉛印的。《孔德旬刊》在1925年4月1日出版第一期,內容是小學一年級至十年級學生的習作和教師的文章,約出30期,是由國文教師張含清編輯的(張是山東人,畢業於北京大學哲學系,中國農工民主黨成員,已去世)。《孔德校刊》是半月刊,1931年12月出版,以發表學生低年級自由畫和中小學生習作為主,是由國文教師修古藩編輯的(修為江西人,北京大學國文系畢業。新中國成立後,曾任北京師範學院國文系主任)。校刊出到1937年“七七”事變停刊。此外,中學高年級學生尚有文學小團體,每週在校外報刊上出副刊,有《跡》,《春蕾》等,發表他們自己的作品。

學校有3個作業室,實際上是初、高小和中學的圖書閱覽室。各年級的語文課中,每週都有一課時的自由閱讀,學生讀書後寫一篇讀後感或讀書筆記,交教師批閱。著名美籍華人陳香梅女士曾在孔德小學讀過書,前些年她自美國回來,到北京時找她在孔德學校時的班主任“李潔”。經我們查找,這個“李潔”是李潔吾。陳香梅深深懷念她的班主任,因她在小學時喜讀文學書籍,課後小學部閱覽室中的書報不能滿足她,李潔吾曾帶她去東安市場舊書攤上去找書看。據李潔吾說,他那時剛做班主任,下午課後常帶她去逛書攤。戲劇家馬彥祥、吳祖光也在孔德學校上過學。

學校的國文老師均為師大、北大的畢業生。北大的教授沈尹默、周作人、錢玄同也都親自為中學高年級講過課。教法文的有陳亞牧、常惠、陳聘之、趙少侯、張達德、吳益泰、郭迪誠、吳林風等人,教英文的有許式己、張定璜、李霽野、左浴蘭等人。

至於數學、物理、化學、生物、史地各科的教學,除用當時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新出版的教科書外,還增加補充教材。教師都是北師大、北大畢業生,有不少教學多年、富有教學經驗的教師。有一位吳鬱周老先生,是北京師大附中的教師,並在北大和孔德兼課,他教出來的學生,有後來在物理學上很有成就的錢三強、劉育倫等。學生做完物化實驗後,都要寫實驗報告;生物課上有時要畫解剖圖,看顯微鏡中細胞切片,記錄繪製其組織和活動的狀況。這些手腦並用的訓練,為學生將來熟悉、觀察自然界奠定了一定基礎。

孔德學校的課餘活動豐富多采。每年春秋兩季學校組織郊外旅行。郊外旅行的副產物,是採集動植礦物的標本。體育活動有籃球、乒乓球等比賽。每天下午兩節課後,南操場各球場的活動,活躍非常。校慶會年年舉行,從幼稚園到中學各班均須表演節目。

孔德學校的政治空氣也是進步活躍的。記得1922年李大釗在學校給中學的師生講演,題目是《今與古》,針對當時社會上一部分人“今不如昔”的思想加以批判,肯定“今”勝於“古”、教育青年學生向前看,去尋求新的合理的生活。高年級學生受當時革命浪潮的影響,積極參加“三·一八”等反帝愛國的學生運動。


三個時期

孔德學校有35年的歷史,可以分為三個歷史時期:初創時期(1917——1922),中興時期(1922——1937),維持時期(1937——1952)。執行日常工作的校務主任,先後有4人:1917至1931年,馬隅卿,後改任學校圖書館主任;1931至1934年,楊慧修,畢業於北大哲學系,原是孔德中學國文教師;1934至1945年,藍少鏗,原是孔德中學的生物教師,蔡元培逝世後曾代理校長;1945至1952年,沈令揚,孔德中學畢業的校友,曾留學日本和法國,沈尹默的長子。

初創時期,大約有5年光景,校址在方巾巷華法教育會的會址,校舍只有前後兩個院落,幾十間平房。1919年夏,我初去時,學校的設施和我原在的高師附小相比差多了。小學有6個班,校內沒有操場,沒有樓房。但是,師生的精神面貌很好。學校每天有朝會,由兩位先生彈風琴拉提琴伴奏,全校學生齊集在一起唱校歌:“孔德!孔德!他的主義是什麼?是博愛,是研求人生的真理,是保守人類的秩序,是企圖社會的進步。我們是什麼學校的學生?顧名思義,莫忘了孔德!莫忘了孔德!”唱完校歌做早操,然後上課。上課時老師講課深入淺出,學生要當堂完成作業。課後的作業,都是要學生熟讀、背記的。次日上課,開始總有一小段時間複習舊課。孔德的師生關係很親密。課後師生常在一起打“牆球”、吹彈樂器。高小學生做木工,也都有老師指導,象做小椅子,鋸木頭,刨板,安榫子,粘膠都是老師指點著做。還有書法比賽,師生一齊潑墨揮毫。有時老師還帶著學生到東城泡子河貢院去打籃球。教室四周有空地,老師在這裡教學生種些小紅蘿蔔、青菜之類的東西。學生們天天澆水,到收穫時,大家分得些小紅蘿蔔,可高興了。

1920年黎錦輝來學校編國語教材。他在學校排演他寫的歌劇《麻雀與小孩》。黎錦輝的女兒叫黎明輝,當時在學校四年級讀書,留著男孩兒一樣的短髮。關於黎家父女,還有一件趣聞,有一次黎明輝天真地問父親說:“我叫黎明輝,您叫黎錦輝,咱們倆名字中都有個‘輝’字,不是哥兒倆嗎!您說是不是?”孔德天真自由的空氣於此可見一斑。黎錦輝後來到上海中華書局去作編輯,後來又組織了明月歌舞團。

那幾年,學校裡還有幾個不滿封建家庭的壓迫,從湖南跑來北京求學的女青年,她們年歲較大,在小學高年級借讀。我們把她們當做成年人看,後來她們都陸續走了。那時有些女同學為了節省時間,活動方便,剪了辮子留著短髮。在街上走路時一些老頑固老封建就在背後指指點點地說:“這尼姑不象尼姑,和尚不象和尚,象什麼樣子!”

中興時期。1922——1937年,這十五年的時間可以說是孔德學校最興盛的時期。

據殘存的一期《孔德旬刊》記載,1922年至1925年間,學生人數分別為:1922年183人(添辦九年級),1923年215人(添辦十年級),1924年291人(添辦十一年級,即大學預科一年級),1925年411人(添辦十二年級,即大學預科二年級)。1924年5月,北大代理校長蔣夢麟曾一度將孔德小學作為北大教育系試驗學校。

1922年,孔德學校辦到九年級(中學三年級),校舍不敷用。由於孔德辦學的人與北京大學的關係,北大將東安門北河沿原北大三院的一部分房屋和三分之一的操場撥給孔德學校使用。從此,孔德學校就從方巾巷遷到北河沿,校門朝東,門口掛著“北京孔德學校”的牌子,1924年又加了一塊牌子:“北京中法大學孔德學院”(現為東華門幼兒園和東華門小學所在地)。

1924年8月,孔德學校又租了東華門大街33號的40多間房為分校。小學一、二、三年級在這裡上課。小學每年兩班,形成雙軌制。這年秋天,新成立了幼稚園,也設在分校。幼稚園創辦人是張雪門(後來辦西城幼兒師範去了)。幼稚園主任是林宏秀(燕京大學畢業)。

1928年,國民政府令撥東華門大街宗人府為孔德學校校址(就是現在第二十七中學校址),面積將近20畝。1928年秋,房屋修理完竣,學校有普通教室十數座,有禮堂、科學館(是一座由宗人府銀庫改造成的兩層樓,樓下是化學實驗室,樓上是物理生物實驗室),另有中學作業室、美術教室、音樂教室、勞作教室、乒乓球室、閱覽室等。學校並以2000購得東華門大街26號四畝地開闢為運動場。1928年後學校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中法大學孔德學院,移到阜外北禮士路;另一部分就是十年制的孔德學校。從這時起孔德學校的校門就衝南開。一進孔德前巷就有一個大影壁,影壁後是四扇紅漆大門,大門上有馬叔平寫的“孔德學校”四個大字。進大門後有向東、向西的兩條甬道,甬道兩旁種有迎春、丁香、榆葉梅、龍爪槐和垂柳等花草樹木。在東西兩條甬道之間有一座原來宗人府時代遺留下來的兩層磚砌的大高臺,有六七丈長,五六丈寬,中學、高小的課間操都在這裡上。同學們可喜歡這塊地方啦,課餘常在這裡遊戲,春天還在老師指導下在這裡支起畫架寫生。中學作業室和圖書閱覽室設在高臺上,陽光充足,無論是討論問題或休息閒談,都給人一種寬敞、舒適的感覺。

1932年春,在校務主任楊慧修主持校務時,在中學和小學各設置遊戲場一座,其中有“鳥飛”、轉塔、鞦韆、滑梯、“花果山”等,供學生在那裡遊戲。並且每日有值日老師巡遊。

1933年夏,應學生家長的要求,七年級添設英文班。十年級移到阜外北禮士路孔德學院去上課。事實上孔德中學已分為兩部分:七年級至九年級在本校上課;十至十二年級在孔德學院上課。直到1935年,孔德學院與服爾德學院合為中法大學文學院,才將十年級又遷回本校。

1934年藍少鏗任校務主任後,添設中學女生勞作教室1座;有縫紉機2架,繡繃若干,請黃老師(女,湖南人)來教課。又成立了訓育委員會,制定了工作計劃,修訂了各部的課程,即中學七、八、九三個年級,每週授課36小時,複習5小時,共41小時。其中國文6小時,外文7小時,數學5小時,美術、勞作、音樂、體育各2小時,小學五年級每週法文3小時,六年級法文4小時,其餘課程同為30小時。另外,學校還籌設小動物園和小植物園各一,供學生觀察和做生物實驗用,並計劃成立天才班。這年,在校學生數為:幼稚園122人(四班);小學347人(十二班);中學69人(三班),全校共19個班,538人。

1934年是個多事之年,本來那些不大管教育的市長,不知怎麼腦子一發熱,非要中學搞男女生分校不可。孔德學校想方設法才被允許暫時不分。當時廣州曾勒令小學生讀那難懂的唐明皇注的《孝經》,蘇州又叫小學生站在烈日下舉行什麼禮儀作法考查會,結果70多個學生暈倒50多個。孔德學校校董會一再告訴老師們,不要趕時髦,要認定我們教育的對象是兒童,是少年,要少干涉,多引導,讓他們的個性得到自由發展。

在這裡還要提一提孔德大圖書館。它原是為辦中法大學孔德學院準備的,自1924年起,由沈尹默、馬隅卿等人去挑選購買圖書。當時舊書店經常送書來。共計買到經、史、子、集書2433種,46512冊;方誌類478種,7127冊;日文書籍429種,452冊;詞曲小說536種,5456冊;車王府曲本4620冊;全館共藏書64000多冊。馬隅卿任圖書館館長時,尚有專人整理。魯迅研究中國小說史曾來校閱看詞曲舊小說。1935年馬先生病故後,孔德大圖書館一直是封閉著。1952年9月,孔德學校改為北京市第二十七中後,經北京市市政府會議決定這批圖書由北京首都圖書館接管保存起來。

維持時期。淪陷時期,學校當局為維持學校正常教學,千方百計地同敵偽勢力作鬥爭。當時偽教育局要學校添設日語課,孔德學校請了曾在本校唸書,後在北大日語系畢業的學生來教課,以抵制日本教官進校。日語教師常“請假”,學校就用這一時間來補其他課程。

“七七”事變後,孔德中學教師紛紛離校南下,學生跟著家長南下的也不少。但是也有未離北京而不願入市立中學的學生,轉學到我校。中學部藍校務主任、尚訓育主任同幾位孔德學校畢業的老同學支撐著學校。經費時常中斷,教師生活艱苦。1945年夏天,藍校務主任和小學部主任林應瀾都回福建去了,他們的職務分別由沈令揚和陳炳華繼任。幼稚園還是由景晏茹任園長。在藍少鏗主持校務期間,迫於家長的請求和外界壓力,孔德中學有了女中部。初中為男女分部,高中仍是男女生合班,共9個班,300多學生。

藍校務主任走後,我任孔德中學的教務主任。1946年的一天,李樂光來校看我,說:“天快亮了。”他是李大釗的侄子,共產黨員,原名李兆瑞。上大學的時候,我在北大,他在清華,我們時有來往。1947年暑假,管泓(我校國文教員,共產黨員)、衛天霖二人離校赴解放區。高中一生物教師何書謙(共產黨員)也託故有病,請別人代課,走了。後來才知道他們是撤退了,黨員身份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1948年12月,傅作義的軍隊進駐我校中學部,學校只得停課。學生管士怡(管泓的妹妹,共產黨員)組織高中同學王憲銓、崔向陽、曹毓華、周長山、魏炳昆、劉尚德等數十人護校,將中學部的課桌椅等物運到後邊小學部去,以防國民黨士兵將其燒燬。當時還有一位李同志(何書謙介紹給我的聯繫人)常在天將黑的時候來校,找我談時局,並送來《新華日報》的社論等。過了不久,有一天李同志問我能否在1949年2月1日開學,經大家商量認為可以,因為1月中旬傅作義的軍隊已陸續撤走了。

北平解放後的2月1日,我校如期開學,學生到校的不少。當時在上海的校董會主席沈尹默來信給沈令揚,囑咐他把孔德學校交給人民政府。我和沈令揚去北京市委找當時任統戰部部長的李樂光,李說:“現在為時尚早,軍事方面的問題還沒完,接辦學校的事尚需等待一時。”

1949年暑假後,市委建議我校先停辦高中,初中多招生。當時學校高中就3個班,高一不招新生,高三畢業了,高二由市委介紹轉學到蘇聯工業學校去。這年初中3個年級,10個班,初一的學生最多。

1952年9月,我校中學部改為北京市第二十七中學,我被任命為校長。小學部改為東華門小學;幼稚園改為東華門幼兒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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