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幣政策傳導之困③|貨幣並未「寬」,信用確實「緊」

7月末以來,宏觀政策發生了明顯變化:“六穩”成為主要導向(穩就業、穩金融、穩外貿、穩外資、穩投資、穩預期),經濟運行中的主要矛盾由對灰犀牛的防範(影子銀行、房地產泡沫、國有企業高槓杆、地方債務和違法違規集資),轉為促進民營經濟健康發展。具體到金融政策方面,除了“三支箭”之外(從債券、信貸、股權三個融資主渠道支持民營企業拓寬融資途徑),還承認了“前期一些政策制定考慮不周、缺乏協調、執行偏離,強監管政策效應疊加,導致了一定的信用緊縮,加大了民營企業融資困難。”可見在“經濟下行壓力有所加大,部分企業經營困難較多,長期積累的風險隱患有所暴露”宏觀判斷中,民營企業成為矛盾集中點。

從微觀數據看,截至10月末,今年累計發生實質性債券違約規模已近850億元,涉及違約企業36家,其中24家是民營企業(包含10家上市企業),而且違約集中爆發在6月份以後,至今也未得到明顯緩解。

货币政策传导之困③|货币并未“宽”,信用确实“紧”

債券違約規模和違約發行體單月情況 數據來源:Wind

從金融政策層面而言,伴隨“去槓桿”向“穩槓桿”的監管導向轉變,6月份之後央行就著力“保持流動性合理充裕”,相應銀行間資金利率由高位快速回落至本輪去槓桿之前的水平。但即便如此,“融資難、融資貴”問題的嚴重性始終未能得到有效緩解,甚至還在惡化之中。

货币政策传导之困③|货币并未“宽”,信用确实“紧”

銀行間市場的資金利率走勢 數據來源:央行,作者自行計算

由此,將“流動性充裕“和”融資難、融資貴”合併起來,就指向一個客觀事實——貨幣政策傳導不暢(7月底召開的金穩委第二次會議主題就是打通貨幣政策傳導機制),與此同時,“寬貨幣”與“寬信用”的脫節被坊間熱議。因此,解決此問題,就必須找到造成貨幣政策傳導不暢的核心原因,否則目前圍繞民營企業的諸多政策措施,頂多是對局部的“輸液打針”,結果只能是緩解,而不能完全根除病灶。

由於目前,中國的融資結構還是以間接融資為主(近七成的融資依靠信貸渠道),因此貨幣政策的傳導還主要依靠央行的各類政策工具施力,然後通過銀行體系資產負債表的變化來實現。例如,在本輪去槓桿之前,銀行體系資產負債表的擴張速度最高升至31萬億元/年的規模,同期央行提供給銀行體系的資金規模升至5.4萬元億/年,當時GDP規模近74萬億元。換而言之,央行用5萬億元的資金投放,託舉起銀行體系超過31萬億元的擴表,才帶來經濟74萬多億元的增長。

货币政策传导之困③|货币并未“宽”,信用确实“紧”

銀行體系資產負債和央行態度的變化 數據來源:央行,作者自行計算

然而經過去年以來一輪強力去槓桿,截至9月末,央行給銀行體系投放的資金規模已經大幅萎縮至0.65萬億元/年(今年7月份甚至變為-0.26萬億元,即不僅是不投放,還是回籠資金),相應銀行體系擴錶速度已降至18萬億元/年(最低曾降至16萬億元/年)。從此角度而言,央行並沒有“寬貨幣”,依然是中性操作,但與此同時,在金融監管的“三三四十”和“資管新規”的密集持續發力下,微觀經濟層面的融資環境實際上是被大幅收緊的,尤其是今年前9個月影子融資淨減少了5.2萬億元。

除了央行的託舉之力大幅下降之外,在強監管之下,銀行體系資產負債結構也持續出現巨幅調整,資產端是廣義的同業類資產持續收縮(2016年底至9月末累計淨減少12萬億元多),負債端除了央行資金減少之外,企業存款和同業負債也大幅收縮(分別淨減少5.1萬億元和4.2萬億元)。企業貸款增加更多依賴準備金的釋放,而非是LED機制(貸款創造存款)。

货币政策传导之困③|货币并未“宽”,信用确实“紧”

銀行體系資產負債變化情況 數據來源:央行,作者自行計算

由此,貨幣政策傳導不暢並不是央行刻意主觀為之,實屬經濟金融運行及宏觀調控意圖疊加後的客觀結果。首先,在“灰犀牛”可能引發系統性風險的宏觀判斷下,讓中性貨幣政策+強金融監管的政策組合成為題中應有之意;其次,政策意圖作用到銀行體系,直接轉為銀行體系降低擴錶速度和調整業務結構,尤其是壓縮同業和影子業務;第三,與此同時地方顯性債務在中央政府的背書下,開始了三年置換近15萬億元的進程,期間需要銀行體系的大力配合;第四,在經濟下行和監管趨嚴的環境下,銀行體系自身的風險偏好大幅降低。在這四個方面疊加影響下,民企融資空間和融資渠道必然會被大幅擠壓,以至於正常的再籌資也面臨困境,所以違約集中爆發在所難免。但從上述邏輯觸發,目前已出臺的諸多針對民企的政策,更多是應急之措,阻礙貨政傳導的障礙仍需想辦法解決。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