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夜晚的哲蚌寺會是一番怎樣的風景。
我不知道夜闖哲蚌寺，會不會驀然聽見誦經中最真的真言。我不知道經殿的香霧會如何隨著一宿梵唱轉動。我不知道那些經筒上的信徒的指紋，會驚醒還是會睡去。
然而我為這裡的夜晚留了幾分神秘，有要務夜半出行的喇嘛，會不會一去不復返；寂靜寺廟裡學經的青年有沒有為了什麼茶不思飯不想的緣由受罰；這極具威望的地方卸下白天裡無數標籤式的風景，不為外人所熟悉的另一面……那總要戳破真相的激烈多不好。
那無法求索無從知曉的白天多好。
你想知道嗎。哲蚌寺裡，那小段“緊張世界”在哪個位置。
我是在白天來的，看到的色彩那麼光鮮，看到一隻僧人養的貓獨自依著窗欞的不沉重，看到一圈一圈沒有枷鎖的焚香從此追隨著你的衣袖。
我不是來問佛的，我就是想來痴痴地看著你。我是來看別人是如何膜拜的。我是來看我的得到和失去的。
人人都說寺廟是無情的地方，可是我在哲蚌寺看到僧人養的狗，看到那些狗的等待。我在很多的殿堂，都看到僧人養的花，那些花的花季到了，他們分明也是會微笑的。他們的心也不是鐵石，他們的心門不是遲遲不開而是有所守候。
這個白色建築群依山鋪滿的寺院，遠望好似一粒粒飽滿米粒堆積而成。眾生慢慢挪動腳步，向踩著積米堆一樣，於繁榮吉祥中向上、迴轉、再向上。那些雜亂和不安被特有的慢調子濾掉了，心神虔誠而毫不緊張。
那麼緊張在哪裡呢？我所說的萬分緊張，是途中遇得的人帶來的。那些近乎深奧的人。
那麼多人來了，由底下的佛學院走過經堂和神殿，走過辯經場和僧舍，我知道我們都不是為了無數聖賢智者而來，我們都不是為了高原陽光和諸天神佛而來，我們就是為了一些緣分而來。
我們反而是為看這個淨空人思緒的寺廟，能容得下多少人間煙火而來。僧侶之間的吟詩作對，他們一天的開始和結束。
他們的面對和慌張和純真的換取。他們的毫無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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