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汾陽送外賣
文|不受潮
希望你的眼睛，還有少年般光明，那些天真的憧憬，不曾揉碎在風裡。-----好妹妹樂隊
我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戴著頭盔，穿著黃色的衝鋒衣，騎著帶保溫盒的電動車，穿梭在汾陽的大街小巷，還有各大居民小區。你沒猜錯，汾陽人民親切地稱呼我為：外賣小哥。
汾陽，除了快遞行業，大概沒有人比我們這個群體更懂得效率的意義，汾陽城內任何兩點，我能以最快的速度設計中最短的路線，我座下的電動車，彷彿永不疲倦，旋轉右手把的時候，它總是很快從人群中脫穎而出，就像我對自己的期待一樣，有一天從芸芸眾生中拔得頭籌，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這幾天汾陽下雪了。訂單也比平時多了起來，臨近中午的時候，我還在西門坡口上等紅燈，我小心翼翼地用雙腳踮著路面，為了自己的安全，也為了客戶的訂餐不至於撒掉。下一站是四季花城小區，我想那個客戶一定很餓吧，雖然ta一直沒有催我。希望不要被責備，否則這個月的薪水又要打折扣了。
下了電梯，來到客戶的面前，他是一個很魁梧的大哥，我摸著快要涼的餐品，感到很慚愧。
“沒事，兄弟，安全第一。”大哥說完，接過餐品，掏出一支硬中華遞給我，那一瞬間，內心一切的忐忑煙消雲散。作別了客戶，我蹲在單元樓下冒著雪，抽完了那支菸，感覺眼淚快要掉下來。有時候，一句理解的話，比千萬句指摘更能深入人心。
我們這一代人產生了一種“慢就業”的思潮，很多人畢業之後去旅行，去支教，還有的人把這三個字當做一種藉口，在這種託詞之下，名正言順地繼續啃老。也許對於家境好的孩子，經濟上的壓力很小，他們可以更加隨性地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即便是當下沒有收入，甚至繼續啃老。
但是，對於我這樣一個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畢業後立即賺錢是我在大一時候就決定的事情。父親曾經說，孩子，如果想考研就考吧，爸爸供得起你。但是，我想早點替父母減輕壓力。
大二的時候，也有過一段迷茫期，那時候，賴床，曠課，泡網吧我都做過，心裡許許多多奇思妙想，以為自己有多聰明，有想法卻又不著手實踐。現在想想，自己把熱情誤解成了天賦，也更加明白行動才有可能把想法變為現實。
大學最好的朋友A，現在讀研一，就讀於省內一所普通院校。我們經常通信，他說，他現在心很慌，尤其是看到我用自己賺到的錢給家裡買東西的時候。步入社會的第一步，他始終沒邁出去，他說，他有點羨慕我，已經邁出去了。我只是安慰他，深造能使他有更強的競爭力，只要用平常心即可。其實他不知道我有多麼羨慕他，我做夢都想繼續讀書，只是，時勢不允許我如此，我想等到三四十歲的時候，有了經濟基礎，我會補上這一課的。
大學另外一位同學B，也是我的舍友，響應國家號召，成為一名光榮的大學生士兵，當時送他上火車的時候，大家都哭了。他的父母和他說，他將比其他同學晚畢業兩年，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他說，他也想過，他很小的時候就想成為一名軍人，現在只是想圓夢，所以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高中同學C，我們從小學五年級一直到高中都是一個班，大學在南方某工科院校，在校招的時候，被某著名央企錄用，待遇優厚。他們隨著大工程輾轉全國各地，最近，他正在大山裡挖隧道，修鐵路。父母的電話每天都會打來，問他對象處的怎麼樣，什麼時候結婚？家裡可都預備好了。只要他過年把姑娘帶回汾陽就行。其實父母不知道，他在大山裡，連個雌性動物都很少看到，更不要說異性了。在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他坦言，家裡的壓力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可是，現狀就是這麼不堪。他甚至悲觀道，也許他會孤獨終老吧。
我們這一代人，浸潤在浮躁中，很多人總是想走捷徑，想一步登天，或者充滿挫折感，對未來充滿恐懼和無望感。我經常聽到身邊的同齡人，這山望著那山高，談及畢業後的生活，充滿著戾氣，彷彿整個世界都對不起他，他們把步入社會後的一切努力和經歷的艱辛成為苦難。誠然，這個社會有很多不公平，但這絕不是任何人抱怨的理由，應該用自己的實際的行動去改變，去證明，世界才會變得更好，只有這樣，一個人才能真正成為為自己負責的人，進而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如果現實不近人意，就要設法創造條件步入自己想要選擇的軌道。
說起來，我也是正兒八經的本科生，很多親友不太理解我為什麼選擇送外賣。其實沒有為什麼，我是獨生子，我只是想在父母身邊，在需要的時候出現在他們面前。我想我大概不會一直做這個職業，只是眼下還沒有更好的選擇罷了。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我會坐在燈下，攤開招聘考試的書籍，期望在下一次的考試中達陣。
不管怎麼樣，未來是用來憧憬的，不是用來畏懼的，我們每個人的選擇，都不盡然是完美的，無法兼顧所有的價值，總有這樣那樣的優點，也有一大堆的不盡人意之處。可那又怎麼樣？不論你在汾陽送外賣，還是在省城讀研，還是在邊疆當兵，還是在大山裡修隧道。都是我們人生軌跡中不可磨滅的印記和財富。送外賣體會到了與人相處要多替對方著想，多勞多得。讀研接受了更多知識的薰陶，讓自己在社會中更加有競爭力。當大學生士兵不僅圓了從軍夢，今後在就業上也會有很多優惠政策。在央企工作，待遇豐厚的同時，也能見識常人也許永遠也不會經歷的大世面。重要的是，把眼前的事情做到極致，前路自然會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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