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走後沒幾天,爸爸就病了。而在此前,爸爸已有多年不曾去過醫院了。因為在暑假,兒子便和我一起去了醫院。
好在醫生檢查後並無大礙,輸液即可。
第一天輸液,是在急診室。
第二天,換到了門診大樓的二樓輸液室。
紮好針頭輸上藥水後,我便坐在爸爸的身邊,陪著。
雖說輸液室的人不算少,大廳卻很安靜。
忽然,這份安靜被打破了。
一位正在輸液的中年男子,用手捂著自己的腹部,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的臉上,淌滿了虛汗。
——是巡視的護士發現了他的異常,護士抱怨道:這麼難受,怎麼不知道喊人啊?
護士接著問:有人陪嗎?
答:沒人陪。
護士再問:能打電話叫人來嗎?
答:不能。
原來,這位中年男子是常州人,孤身一人在徐州。
見此,幾個護士一起,將男子扶上推車,準備送到門診讓醫生詳細診斷一下。
臨行前,中年男子說了句:我的包不要了。
護士嘆息道:這個點還能想著包。然後將包提起,和其他護士一起,將中年男子送到了樓下。
中年男子後來怎麼樣了?我不知道。他是在徐州工作的,還是來徐州出差的?我不清楚。
從他的舉止來看,應當病得不輕吧,可病成這樣,卻連一個陪他的人也沒有。
接下來,如果他要手術,如果他要住院,誰來照顧?
說句不吉利的,萬一病情急轉直下陷入昏迷,誰來給他作決定?誰來給他簽字?
再萬一……莫非連親人的面都見不到?
人生當中,還有什麼比這更悽慘的呢?
中年男子走後,輸液室復歸平靜。
而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偶一抬頭,只見厁對面的一位老爺爺正提著吊瓶,打算去衛生間。
——原來,他也是一個人。
我本打算讓兒子去幫一下那位老爺爺,卻猛然想起,兒子剛剛陪著自己的爺爺去了衛生間了。
而我,只能目送著老人家孤獨的身影慢慢遠去。
過了好大一會兒,那位老人終於回來了。
一見他,我大吃了一驚。他的手上,鮮血直流。
——看來是不小心,針頭把血管刺穿了。
原來,老人去衛生間時,不只提著吊瓶,還把一大包藥也隨身帶著。結果,出事了。
老人回來後,護士忙著處理他的傷口,而他,依然是孤單一人。
看起來,老人七八十歲了。這個年齡的老人,通常都有子女的,而且不止一個。
可當老人病得需要輸液時,子女們哪裡去了?
是老人捨不得孩子,對子女隱瞞了病情,還是子女一向對老人疏於照應,不知道老人已經病了?
具體什麼情況,不得而知。
但當老人不得不孤身一人提著吊瓶、提著藥品去上衛生間,籠罩在老人周身的辛酸,怎麼都抹不去。
人在病中,本就虛弱,本就脆弱,這時候若有人陪在身邊,即使不能減輕身體上的疼痛,心情總會好些吧。
最起碼,難受的時候,有個肩膀可以依靠;孤獨的時候,有雙手可以握住;寂寞的時候,有個人可以陪著說說話……
當一個病重的人、當一個年老的人,不得不孤單一人在醫院進進出出時,不得不獨自一人面對所有的挑戰時,除了辛酸,還有什麼?
人這一生,有沒有溫暖的港灣,有沒有堅強的後盾,進了醫院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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