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熱切地等待你的回應

我在熱切地等待你的回應(圖自網絡)

1

男生站在高大黑色鐵護欄外,腳下是開滿各色無名野花的淺山坡。

姿態、大小、顏色自是不一,花開兇猛,紫色、粉紅、明黃、深藍……一串串、一枝枝、一朵朵,勢如破竹般包圍了整個山坡。

——春心大動,姿態撩人。

他突然想到這兩個詞,於是笑出聲。

老實說,跟自己還真像。

彰顯獨特優勢,向她表達自己的百般好,也不過是想在這樣一個燦爛的花季能夠不虛度,擄獲鍾情之人的一顆芳心。

似是得到極大鼓勵,壓抑在胸腔許久的話終於痛快說出口,好像並沒有那麼難,除了越來越急促的心跳聲,一切,也還是好的。

衷情傾訴完畢,他退後兩步,緩緩地說:“我在熱切地等待你的回應。”

終究是有些怯懦,說完這句,並不敢看女生的臉,轉過身一路小跑,很快便消失在女生的視線之外。

2

我在熱切地等待你的回應。

戀愛中的少年說出的情話最觸人心,坐在涼亭長凳上的懶趴趴無意中聽到,便在腦海裡一直迴盪。

當然不僅僅是愛情。

像無法確定到底是黑暗降臨亦或突然失明般渴望黎明傾瀉的光亮,像決絕攀巖在陡峭山路上的旅行者期待頂峰上的一覽無餘,像剛轉過來的新生默默站在班級一角嚮往有人主動伸出的手。

比“到底愛不愛我”“會不會降臨”“能不能看到”“有沒有人肯”更堅定徹底且強烈,相信必有積極的答案和想要的結果,我所熱切等待的,是這結果之後的無上喜悅。

每個人,都曾經有那麼一刻,熱切地等待這種回應吧?

懶趴趴小的時候,不,是至今,最熱切想要等待回應的,是哥哥的寵愛。

那時周圍夥伴絕大多是獨生子女,人人羨慕懶趴趴有個大她三歲的哥哥。成長的煩惱啦,被人欺負啦,錢不夠花啦……你真厲害,有個哥哥,一定會幫你把所有問題都擺平吧?

她揉著前晚和哥哥搶汽水時被哥哥打得青腫的胳膊,訕訕點頭,“是呀是呀。”

“真幸福。”

“什麼時候我也能有一哥啊!”

“羨慕不來的咧。”

……

沒關係,男生嘛,都晚熟,少年時的男孩並不懂得寵愛妹妹,長大就好了。

讀了高中升大學,之渾噩噩找到一份差強人意的工作,兄妹倆每年回家一次,鮮少見面,電話更是少打。

懶趴趴的朋友茉莉,那對兄妹倆,每週至少三四通電話。茉莉的哥哥會幫她給男生傳情話,工作後拿到第一個月的薪水買了印花的連衣裙送給她,失戀時連夜坐火車趕過去陪她買醉在酒吧。

——當然,當然,懶趴趴從未怪過哥哥,成年後的大家各奔東西,各有各的生活圈子和難處,彼此體諒些就好。

她所能做的,只是每次回家,帶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強行塞給他,轉身上樓時,偏又聽到坐在哥哥一旁的嫂嫂壓得極低的話:

“小心提防你爸媽把積蓄偷偷留給她,這套房子,我們是要定了的。趁早叫她死了心。”

那燃燒了多年的想要熱切地得到回應的熊熊烈火之心啊,便是這樣被徹底澆滅的吧。

後來,茉莉有次打電話,聊起她哥哥的笑話,“我哥哥小時候老是亂花錢,後來爸爸騙他,說你知道妹妹是超生的,家裡的錢要拿給警察局交罰款,不然,妹妹就要被他們收走了。我哥對此深信不疑,不但改掉了要錢的壞習慣,有親戚給他錢,包括每年的壓歲錢都攢起來交給我爸,叫我爸拿去交罰款,只要別把妹妹收走就行。”

她笑得流出眼淚,問懶趴趴:“是不是特傻?”

懶趴趴哽咽著說不出話。

3、

夏日黃昏,懶趴趴最喜歡同茉莉、阿花坐在草坪上聊天。

茉莉最近迷上了日本漫畫家椎名輕穗的少女漫畫,不但自己追著看,更是強迫大家也要全部看下來。

外表看起來陰暗到會被周圍人稱為貞子的女高中生黑沼爽子,有著一張經常弄錯場合而露出不協調錶情的臉,雖被眾人誤解被大家集體孤立,卻一直在“通過努力逐漸消除周圍人的誤解”。相比較100%爽朗的男一號風早,阿花喜歡爽子更多一些,“爽子因為長期與自己相處,稍微得到一點點別人的回應,就欣喜地不知如何是好。”

雨天看到棄狗,放好雨傘為其擋雨而全身溼透,同班女生借她櫃子裡的運動服,爽子喜極而泣,原因是——

“同學居然肯借東西給我。”

在平凡人看來極為普通正常的事情,在爽子那裡不亞於恩賜。

也許,要求越低,熱切的回應越是容易得到滿足。

4

懶趴趴去聽張學友的演唱會。

座位在三排的最左角,只能看到舞臺正中央偶像的側臉,而隔在自己和偶像之間的萬水千山的距離,除了長而空曠的舞臺,其實是那一個個正襟危坐隨時待命,準備驅逐失控歌迷的武警戰士。

好在正上方,有兩個超大的電子顯示屏與舞臺同步。張學友深情地凝望著每個歌迷,“此刻,你們有沒有感覺到,我們之間的距離,是這麼近?”他慢慢地伸出手,那碩大的電子顯示屏此刻居然有了3D的效果,彷彿他的手從顯示屏裡伸出來,穿過時空穿過人群穿過你和偶像所有的阻礙,緩緩貼近,“現在,請大家看著我,慢慢地閉上眼睛,有沒有感覺到,我正在觸摸你的臉?”

容納幾萬人的工人體育館那一刻歡聲如潮,熒光棒有節奏地晃動著,像是海面上晃動的閃爍繁星,後援會高舉著橫幅,有組織有紀律地高喊著:張學友,我愛你!張學友,我愛你!周遭非後援會的人群受到感染,包括懶趴趴全部隨著節奏一起高呼。

偶像體貼地站在最左方,確保最左方角落的歌迷可以看清自己的全貌,旋律響起,是懶趴趴最喜歡的《她來聽我的演唱會》,他站在那個角落,唱完了整首歌曲後,才低聲回覆,聲音哽咽:我也愛你們!

來自於喜歡了很多年很多年的偶像,給予自己的最熱切回應。

5

陷入愛河中的人等待對方同樣炙熱的愛,性格內向的女生等待親密無間的清交素友,調皮搗蛋的頑童等待被大人偷偷藏起來不知道放在哪裡的甜蜜糖果……

這樣一個美好的夏日——

我在熱切地等待你的回應。

像一朵永不甘願凋零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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