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裕生:今天的大學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哲學的啓蒙

今天的大學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哲學的啟蒙

——在“葉秀山紀念講座”上的主持語

黃裕生:今天的大學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哲學的啟蒙

黃裕生(哲學家,清華大學人文學院哲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德國哲學學會會長)

歡迎大家的到來!今天,我們在這裡舉辦首屆“葉秀山紀念講座”。這屆紀念講座將有三場主題報告,我們非常榮幸地邀請到了鄧曉芒教授來做這三場報告,今天下午是第一場報告。在報告開始之前,我想簡單介紹一下這個紀念講座本身。

我們舉辦這個紀念講座,當然首先緣由於葉秀山先生。葉先生生前是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清華大學哲學系雙聘教授。我們之所以聘任葉先生加盟清華大學哲學系,首先不是因為他是西方哲學研究領域的大家(他也研究中國思想,還研究美學、戲曲,他有關戲曲研究的作品迄今仍是戲曲理論界的參考書),而是因為他是一個真正的哲學家。他以不斷與世界最偉大、最前沿的哲學家進行對話的方式,一直思考、討論著一系列人類大根大本的問題,在漢語世界把對這些普遍性問題的思考帶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我們甚至可以說,他因此重新啟動了我們這個民族的純粹精神與思想勇氣。所謂純粹的精神,就是質疑一切可質疑的前提、擺脫一切可擺脫的條件的精神。這種精神也就是自由的精神,反思的精神。而所謂思想勇氣,也就是敢於以自己的思想面對一切、敢於以自己的思想追究一切、敢於以自己的思想判斷一切。有這樣勇氣的思想,才是真正獨立的思想,也才配稱為哲學的思想。

我們舉辦這個紀念講座,就是要紀念哲學的純粹精神,守護思想的獨立使命。一個國家,一個共同體,要保持健康的理性,特別是要以對未來有所擔當的主體角色立身於世,就不能沒有這種純粹的自由精神與有勇氣的獨立思想。在失去自由精神的民族那裡,在缺乏思想勇氣的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有照亮世界的智慧光輝出現,也不可能有引導世人的普適力量存在,甚至連保持健全的理智與常識都會有困難。所以,不僅對於任何一個有抱負的民族來說,而且對於任何一個想保持社會健康的國家來說,啟動自由的純粹精神,守護思想獨立的勇氣,不僅是必要的,而且是天經地義的。而在這項事業上,大學負有首要責任。

大學作為人類分工體系裡的一項制度安排,它不僅是人類生產與彙集知識的核心機構,也是產生與傳播思想的最高殿堂。但是,不管是新知識的生產,還是新思想的誕生,都以自由精神與獨立思想為其前提。所以,保守純粹的自由精神,守護獨立、多元的思想,是大學保持為大學的根基所在。大學的實驗室是允許試錯的科學探究場所,大學的課堂是允許思想交鋒、觀念對質的思想實驗室。對於一個健康社會來說,大學的責任不僅在於把每一顆進入大學的腦袋變成裝滿知識的腦袋,而且更在於要使每一顆進入大學的腦袋都真正變每一個人自己的一顆腦袋,而不是把所有進入大學的腦袋都變成一顆同樣的腦袋!反過來說,當且僅當每顆腦袋成為每個人自己的腦袋,社會才會成為一個充滿創造性與人性光輝的社會,每個人才可能成為國家與社會強大有力的不竭源泉。如果大學未能使每一顆進來的腦袋成為每個人自己的腦袋,那麼這樣的大學是失職的;而如果大學把所有進來的腦袋都變成了一顆腦袋,那麼這樣的大學是在對國家犯罪,對人類犯罪。因為把本該是千差萬別的腦袋塑造成了千篇一律的腦袋,那是在把人技術化、工具化,而根本上就是對人的奴化。在技術統治越來越嚴重的今天,在權力與資本的觸角越來越無孔不入的時代,警惕大學失去自由與多元,失去純粹的精神與獨立的腦袋,是一個世界性的任務。

而這在根本上意味著,大學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哲學的啟蒙工作,需要哲學這門“第一科學”所維護的純粹精神與多元思想。但是,哲學能承擔起這個使命嗎?很不幸的是,哲學也沾染上了人類的時代病:技術化、市場化與權力化是它的三大病症。這些病症導致這個時代的哲人的普遍平庸而喪失了思想的光輝,喪失了思想的勇氣,喪失了思想的深度。不過,今天我們邀請來的這個哲人,是一個例外。因為例外,所以我們邀請了他。現在,我要把時間交給他,有請鄧曉芒教授。

2018年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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