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峯:西溝往事


陳海峰:西溝往事


文|圖 陳海峰


放羊娃的鞭兒聲迴盪在溝溝岔岔,羊群如遊走的白雲,伴隨著信天游的歌聲從一個山頭飄得另一個山頭。野菊花盛開在嶺嶺峁峁,散發著濃郁的香氣,清風徐來,沁人心脾,放眼望去,有種高原香格里拉的感覺。

勞作閒暇,一個人走進了山菊飄香的陝北山村,一切都似曾相識而又很陌生。突然,一家窯洞前的柿子樹上,兩顆紅彤彤的丹柿(丹柿,長在樹上已經熟透了的紅柿子)吸引著我的眼球,勾引著我胃裡的饞蟲,多年沒有對丹柿子的衝動,一下子又突然迸發。

於是,撿起一個石子,往樹梢上的兩顆丹柿打去,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天意,竟然給打中了,柿子是掉下來了,可是已經摔了個稀巴爛,惋惜之餘,還是不忍,撿起一半沒挨地面的,已經顧不得衛不衛生,“吸溜”那股甜甜的久違的味道,一下子把我帶回了遙遠的家鄉——西溝。

村口,北頭場下頭的大尖尖柿子樹枝繁葉茂,樹骨粗大(樹骨,就是樹枝),遠遠望去像一個綠色的山頭,在村子裡十分的顯眼。樹下是村裡小孩,大人們休閒乘涼的一個好地方。這棵尖尖柿子樹是普查哥家的,在村裡井窯的對面。

這棵樹普查哥說是他爺爺栽的,樹陰能有二十幾米,樹杈很多,一層一層的往上長開,玩耍的小孩子們各佔一層,互不干擾,像滿樹的猴子一樣,大呼小叫,上下亂串,好不熱鬧。大人們坐在樹下納鞋底,乘涼說家常……

童年的回憶總離不開這棵柿子樹,離不開在樹上同小夥伴們搶丹柿吃的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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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棵尖尖柿子樹五月開始開花,花瓣黃白色,四方瓣,頭像外返卷,有些像古代人的帽子。柿子品種很多,從顏色上可分為紅柿、黃柿、青柿、朱柿、白柿、烏柿等;從果形上可分為圓柿、長柿、方柿、葫蘆柿、牛心柿等。

現在各地都培育出不少優良品種,有華北的“世界第一優良種”的大盤柿;河北、山東一帶出產的蓮花柿、鏡面柿;陝西涇陽、三原一帶出產的雞心黃柿;陝西富平的尖柿;浙江杭州古蕩一帶的方柿,被譽為我國六大名柿。

就在柿子花開的這時,小孩子們眼睛和心思已經離不開柿子樹了。肥厚散發著清香的柿子葉這時候也不甘寂寞了,被人們採摘回家,洗淨,搗碎,濾汁,澄清,在攪拌,在澄清,第二天,一頓美味的涼粉在媽媽的努力下,全家人曬著太陽吃涼粉。

涼粉墨綠,筋道爽滑,清涼舒服,打著顫還要吃。現在想起更是回味無窮。製作涼粉的時機很重要,只有柿葉馬上變深綠之前,此時汁水正是飽滿的時候,過後就不能吃了。也有人把這叫神仙涼粉。

柿花掉落後,小綠豆似的柿子在綠茵裡慢慢的成長,在長的時候,由於各種原因,在很小的時候,就有掉落的小柿子。小孩子把掉落的小柿子用線穿起來,像佛珠一樣掛在脖子上,互相攀比著誰的多,誰的長,誰的大。挑著軟的吃。其實沒有一點柿子味。一直到柿子長出澀味。

再澀的柿子,也擋不住愛吃的饞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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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亞娥娘(普查媽媽)每天站在井窯上叫嚷著“誰在樹上裡,小心跌下來了你這碎崽娃子,趕緊下來……”她喊她的,樹上還是該幹啥幹啥。從樹上長葉子開始,樹上基本上沒有離開過人。其實亞娥娘不是怕孩子們吃柿子,因為柿子的樹枝比較脆,容易折斷,怕把人掉下來受傷。其實已經摔了好多人,可警示就是耳旁風,沒有用。

澀澀的柿子在饞嘴貓的嘴裡也不算啥。澀中帶甜的青柿子,當時吃著看起挺美,可是,可是,三天都拉不出屎來,憋的肚子疼,打針吃藥在那時條件始終不允許,只有勞煩奶奶了,奶奶是又氣又好笑,讓吃澀柿子的娃娃撅著屁股,一邊罵著,一邊用棍子在屁股裡掏著,掏出的幹屎蛋蛋硬的跟石頭一樣。

痛苦的教訓大家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中招者比比皆是,都聽不進去。掏完屎的孩子,眼淚汪汪的還看著綠油油的柿子,也不知道心裡想的什麼。

柿子的誘惑始終沒有被擋住,一群放學回家的孩子,不急著回家,先是跑到柿子樹下摘幾棵綠油油的青柿子,在礆畔邊掏一個土窩,拾些柴火,柿子插上棍子,在火上燒,青青的柿子,被燒的滋滋的流油,一會就成了一個黑蛋蛋。香味也隨之散發,迫不及待的像撥燒洋芋一樣撥開柿子,舌頭早已經佔居了那份香甜……

慢慢的柿子開始變黃,有些變紅變軟的速度很快,好像熟了。其實都是一些柿子把上有蟲子的柿子。這更是擋不住饞嘴的孩子們,還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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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前後,柿子樹的葉子慢慢的開始變紅,紅紅的像紅綢子。和紅紅的柿子一起爭著炫耀,映紅了朝露,曬紅了晚霞。亞娥娘一家就忙著夾柿子,柿子骨在夾杆的扭動下,咔嚓咔嚓的折斷,慢慢的收回夾杆,帶著枝條的柿子一抓一抓的,用繩子綁住,掛在窯間子上,掛在門腦上,門背後……等那個自然軟紅的時候在吃。

其他沒有帶枝條的單獨柿子,普查哥和他的哥哥長命、富貴一起,把柿子吊上高窯(高窯,就是窯上窯,相當於現在的二層,從窯後頭直接打豎井,或者挖臺階,上到第二層,高窯的門在裡面,高窯的前後正好和正窯打了個調。

窯後頭用胡基封住,留亮窗。高窯在以前一般是有錢人家才有,是防禦土匪和保存一些貴重物品的地方,高窯的亮窗很小,有一頁胡基大小,把柿子吊上去,放在架子上,一個挨一個。等待一天天變軟……

把一些碰爛的柿子,削去皮,旋成柿餅,用線穿在柿子把上,一個一個串起,掛在院子的牆上,或者用木頭打架上,等著自然脫水,再收回到窯裡,積壓在蒲籃裡,讓其自然回霜,這時候柿餅脫掉了原本的苦澀,裡面的糖分被充分的激發,變得軟糯甘甜,十分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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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下來的柿子皮經過晾曬,回霜,嚼起來也是津津有味。

需要說一下,柿子的樹骨在夾柿子的時候,連枝條一起夾斷,相當於剪枝,柿子的樹骨是越折越旺的,不是傷害樹木。

每年夾柿子,亞娥娘總是把最高處,留下一些,說是留給麻雀和一些不知名的鳥們。說,不給鳥吃,明年樹上的蟲就多了,我們也吃不了多少。這就是自然社會的法則。亞娥娘一個農村的婦女,竟也有如此的認識,在今天想起來,也是不由得要稱讚。

柿子在那個年代,也是一半的口糧,把柿子和著炒麵一起拌起來,成了柿子拌炒(chào)。吃了耐飢抗餓。現在吃起來都是稀茬。


陳海峰:西溝往事



雪花紛飛,寂靜的西溝銀裝素裹,正是吃柿子拌炒的時候,每次從亞娥孃家的窯背上經過,不經意的要看一下她家的高窯,看見普查哥正在吃柿子,他看見有人在看他,他咀嚼著軟甜的柿子,鼓著腮幫子,伸出手,把柿子把粘在亮窗外面的牆上,這分明是一種挑釁……

現在,每每提及此事,普查哥總是眼睛一咪,嘿嘿一笑。

一棵柿子樹,一段童年的往事,一段歷史的記憶。簡單,淳樸,沒有其他色彩渲染,只有綠色紅色。沒有轟轟烈烈,只有瑣事的點點滴滴……

其實,每每想起總是那麼的五色斑斕,心潮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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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陳海峰,陝西省三原縣人。陝西省詩詞學會會員,陝西省楹聯學會會員,《中國西部名流》報執行編輯;鄠邑區上林苑詩詞楹聯學會會員,作協會員。心的感觸落在筆尖,不拘形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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