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老孃
張天興
題記： 我曾寫過我的《老孃》，國慶假日裡，特意寫一寫岳母老孃，以銘記她老人家給予我家的恩德。
岳母老孃今年八十有五，身子骨倒也硬朗。前日趁國慶長假回鄉下去探望她，老人家一見“假日探親團”如此龐大，高興得眉開眼笑，拎著柺杖滿院走，慌得如辦喜事一般。
老舅和妗子想念老姐，專程從北京回來以敘姊妹情腸；岳母老孃的二閨女的大女兒從南方回來度假，帶一家大小看親孃，看外婆的；按咱農村老話說，我算是“老客”了，妻打工在外，大兒北大就讀，，我便帶替她大閨女，騎電車載小兒回來看老孃了。岳母比我老孃大十幾歲，每次我歸家老孃就說：到王莊兒看你母沒有，她年歲大了，靠倆娃兒長年養活伺候，沒拉勞她這倆閨女，媳婦沒擱家，你得勤去，拿啥不拿啥，是個親情。他婆對你對足了。”回想當年，要說我這“半拉兒”還真得感恩我這位“包辦”大閨女婚姻的岳母老孃哩！
我老家就在趙河西北的烏雲山前，那個年月，當地有句順口溜：“想吃麥子面，趙河圓圈轉，想吃紅薯丸兒，烏雲山前環兒。”再確切的定位就是俺莊兒。90年春，在俺莊幹過“邊山渠”工的明寶表叔，要給我介紹對象，還是平地妮兒。我自小過繼給單身漢伯，伯慌得割肉灌酒招待媒人，“成不成，三兩瓶。”那時我在村小學當代課老師，第二天上午我便請個假隨媒人去女方家相親，準確的說是我讓女方家裡人相看，中了，繼續進行，雙方有一方看不上，蓋著不提。我最怕相親，見人就臉紅脖子粗的，話兒也說不囫圇。真沒在課堂上自然。妻的父母倆哥倆嫂子輪番問話，妻也到堂屋當門兒扭一趟，給媒人和我倒碗茶就走出去了。我感覺這次發揮得還湊合，可媒人卻對我說，女方一家商量商量再回話……
等結了婚我才知道，能訂下這門親事是岳母老孃的功不可沒……妻說，我到家裡被相看後，她們一家開個家庭會，商量大閨女的終身大事。意見不統一，妻說“這娃兒長得臉瘦，人單薄。又是山邊地盤兒，到他家出不完的苦力。二哥說，“這孩兒不是個大方人，將來沒個啥闖勁兒”。岳父說，“怪恩實。光聽大妮兒的意見不中，妮們尋婆子家聽你媽說，她拿鉗子。”岳母老孃說：“大妮兒不能再挑了，閨女一天找不到婆家，二老一天是塊兒心病。這娃兒咋不中？真是個差成色能教學？再說，我也沒見山裡人餓死幾個。叫我作主的話，就給人家回話兒，選個雙頭日子上他家看看。”
那年三月初六，女方上我家相看。伯說到家看是看咱這一家處手好賴的，儘管女方再三言明成與不成不擾和，不擱男方家吃飯，可伯會處事，當時女方到家看的莊上有做“十大頭”的， 有做“八二四”的，伯跟媒人說上“整場兒”！妻後來說，這“整場兒”一吃俺媽更鐵心了，就催媒人“丟定物兒”啦！就這樣把她閨女“坑”到山裡了！
妻過門後才知道當時我家窮到什麼程度。伯父後來長年有病，家裡負債累累，妻懷我家大兒的時候，正趕上伯父重病 ，家裡有一分錢都用在伯治病上，我在學校教書，家裡地裡全有妻子操勞，岳母老孃 心疼閨女，三天兩頭步行八九里來俺家送錢送吃的，讓妻補身體，直到伯父離世，大兒生下來，她老人家才回她家張落著給大閨女送米麵。那時候，我打心眼兒裡感激岳母，憐憫窮女婿無能，女兒遭罪，才如此“偏心大閨女家。
2000年，為了改變貧困的家境，給大兒創造個好的教育環境，我們一家三口搬到縣城邊兒妻的二妹老家莊上居住，孩子到縣一小就讀，我也放棄了教學在城郊租地開菜園到城裡賣菜。“一畝園，十畝田。”一是指經濟收入，二是指勞動量。岳母那時間六十多歲看我們種菜賣菜忙不過來，老是乘票車來幫助我們，栽菜苗，薅草，摘菜，收菜。那一年冬天，我因不慎從平房上摔下來，導致胸椎骨折，下肢癱瘓，住西關醫院(縣人民醫院)手術治療，當時岳母就在我家幫忙，老人家陪著女兒掉了不少眼淚。嘆息大閨女命苦的同時，悉心的照顧躺在病床上的女婿。近七旬的老太，每天在我家做好飯菜，先打發大外孫吃了上學走，再步行三里地到西關醫院給我和妻子送飯。在醫院做過手術的我，因傷勢嚴重，20來天了下肢仍無知覺。痛苦中我心灰意冷，感覺這輩子完了，並多次的向妻子發火，說絕情話，妻哭著訴與岳母，她老兒坐在我的床邊 ，如安慰自己的親生：“你也是識文斷字的老師哩，咋光發脾氣，知道你不好受，可大妮兒心裡好受嗎？你是一家人的脊樑，好好養病，天無絕人之路，恢復好了，恁一家大小還指望你哩！大妮兒她容易嗎？菜園活兒得幹，得來醫院管你，還得賣菜，平時可懂事的，咋一有病就變成老昏君了！”岳母老孃的一番話再次感動得我熱淚盈眶……
大兒大學畢業，被保送到北大碩博聯讀，去年年假裡的一天晚上，一家人扯閒話找樂，他問妻子：“媽，你當年咋看上我老爸了？還是平地人嫁到山裡。”妻笑著說：“當初我跟本沒看上你爸，一副窮酸假斯文樣兒！我跟著你爸吃苦受累一輩子，都怪你外婆，一手包辦婚姻，毀了她大閨女的青春啊！”大兒笑個不停。我在一旁看書隨口搭言：“她外婆是慧眼識珠啊！”
作者簡介：張天興，男，50歲，河南省方城縣育才學校教師。曾在地區以上報刊發表新聞、文學作品百餘篇。熱愛寫作，因修為不足，終未成大器。教學之餘，勤於筆耕，寫些評論小文，不求發表，孤芳自賞。現以指導中學生作文為主。把一腔文學情緣寄予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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