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是一個養奶牛養的發了瘋的歷史時期。
一頭笨乳牛，只要染上黑白花的毛色，就能賣上牛氣沖天的好價錢。
“發展奶牛業，這是我們富民強縣的重大戰略目標！”廣播電視也為此吼破了天。
（二）
呼哧————呼哧————
呼哧————呼哧————
四喇嘛手中得搖把轉的飛快，四輪車的柴油發動機與他同時喘氣，喘過多時，發動機卻仍未點火爆發。煙囪裡冒股白煙，不見半點動靜。
四喇嘛咳喘了起來，鼻涕眼淚沾了一臉，氣狠狠地將搖把摔在地上，衝著院腳的露天廁所喊道：
“蹲在哪裡沒完沒了了？！”
廁所那裡同時站起兩個人來，牆裡是老婆白鳳英，牆外是本村的賴皮光棍賴寶龍。賴寶龍手裡舉著五角的紙幣，嬉皮笑臉地說：
“我撿到了五角錢！”
撿錢？哼！誰不知道你專愛眊女人廁所的毛病？！四喇嘛眼瞅著老婆白秀英一邊繫腰帶，一邊騰出手來隔牆劈手奪過五角錢歸為己有，正待發作，但轉念一想，賴寶龍雖然眊了自己老婆的廁所，眊已經眊了，也奈何他不得，也怪自己平日裡太忙，顧不上堵廁所的破洞，才給了賴寶龍偷眊廁所的機會。現在老婆白鳳英經血正旺，讓他幫自己搖四輪車搖把也確實力不從心。於是，四喇嘛便換了臉色，衝著賴寶龍喊道，“寶龍，跟四哥發動一下四輪車！”
賴寶龍精著呢，他知道四喇嘛識破了自己眊廁所的行為，巴不得找個臺階下，見四喇嘛喊他幫忙，便向白鳳英使了個鬼臉，屁顛屁顛地奔向四喇嘛，二人合力，四輪車突突突地響了起來。
出了村，漸寬的柏油馬路便馱著四喇嘛的四輪車向前奔去。
天氣已增加了許多涼意，但四喇嘛並不覺得冷，仍然敞開了胸襟，忘記了賴寶龍給他帶來的不快，四輪車的煙囪已破，聲音啪啪啪的亂響，四喇嘛卻不覺得難受，扯開嗓子唱了起來：
碾了糜子收罷秋，
眊妹妹來到西包頭。
…………..
“又想老相好了？”白鳳英坐在四喇嘛側面，細長的食指狠狠地戳在四喇嘛的太陽穴上。
“你來了身上的我就想，正想的心慌了，你的例假也完了，我也就不想了。”
“臭男人，賤骨頭，欠揍！”白鳳英又要虐待四喇嘛的耳朵。
“哎，停車！停車！”車前突然出現了身穿灰色制服，頭戴大簷帽的人，四喇嘛和白秀英同時 嚇了一跳。
“交工商費沒有？”
“工商費？”四喇嘛莫名其妙。
“工商運輸管理費”。另一位大簷帽補充道。
“……….”四喇嘛馬上矮了半截。
“交吧，一百八十元。”說話的同時，大簷帽已將單據撕下一張，遞在四喇嘛面前。
“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白鳳英從四輪車上跳了下來，右臂將四喇嘛劃拉到一邊，將一張充血的臉遞在了大簷帽面前。
四喇嘛見白秀英要犯傻，怕將事情鬧大耽誤了拉草，忙將錢遞給了大簷帽拉起老婆便走，白鳳英狠狠地喊道：“拿錢買燒紙吧，全家好好受用吧！”
四輪車繼續向前行駛，白鳳英的怒氣拔動著鬢角的經絡啵啵作響。四喇嘛安慰白鳳英道：你別因為一百八十元錢生氣了，這幾年國家政策也好了，農業稅也免了，種地還有一些補貼，你犯不上跟著幾個人生氣，花了錢免了災，更何況咱們養了十幾頭奶牛，光去南平川拉草就得十來天，該交的錢不交行嗎？算了算了，彆氣了，氣出病來更不划算。
話是開心的鑰匙，經四喇嘛這麼一說，白鳳英果然不再生氣，然而，剛過一里路，穿綠色制服的幾位又堵住了四喇嘛的去路，路側的麵包車車頭上書寫幾個大字，“農機監察”。有幾位開農用車的司機不停地圍著綠制服轉。
“老姑，你幹啥去呀？”一位年輕的綠制服首先更白秀英搭話。
“你是？”
“我是二寶，裡堡圪蛋村李拴狗的二小子。”
“哎呀，原來是二寶子，老姑眼拙的連二寶子都認不出來了，二寶子，你可長出息了，都是國家的人了，你們這是什麼單位的人了，是不是收稅的？”
“老姑，我們單位是農機管理局，是專門稽查駕駛證和行車本的，無駕駛證和行車本的我們就會把車扣回，待交足了駕駛證和行車本的辦證費用以及罰款的錢，我們才能讓車放行。”
“孩子，那老姑的車咋辦？老姑只拉十天草，辦那麼多本本又不是能回家煮的吃？”
“老姑，您彆著急，我這裡給你開上三十元的罰款，上面簽上我的名字，如果我們單位別的小組攔您，您就說我是您的老侄，他們就會放您過去。”
聽了二寶子的話，四喇嘛夫妻十分高興，也過足了朝裡有人好辦事的癮，正要發車告辭，二寶子又再次叮囑，老姑夫老姑，路上多向迎頭車輛打聽，問人家前面有沒有攔車的，若有攔車的能繞則繞，不能繞就給上人家三十五十元錢，多說好話，多陪笑臉，不要向人家要收據，待捱過這十幾天的買草期也就算了事了，切不可和人家爭執。
四喇嘛一一記下，萬分感激二寶子這麼懂事的親戚小輩，一路上繞路躲過了運管費和車船稅兩個單位的堵截，眼看離拉草目的地南平川的老道營子不遠了，一輛吉普車攔住了他們的去路。車門驟開，走下三個紅領章綠制服的人來。
“交養路費沒有？”問話的人白淨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沒有。”四喇嘛的雙腿已經發抖了，回話的語言不知是怎樣從嘴裡抖漏出來的。
“交一千元養路費！”
“這。。。。。。”四喇嘛像是掉進了冰窖。
“交不交，不交交就扣車了！”
“兄弟。我沒那麼多的錢，我只拉十天草，給你們 五十元抽菸吧。”
“不行，今年我們任務重，要求嚴格，你們要配合我們的工作。”
“兄弟給一百元行不。。。。。。”
“不行，一千元一分不能少。來，虎豆，往回開車。”
綠制服紅領章的虎豆跳上四輪車就要開車，白鳳英急了，拉住虎豆的手臂不放，虎豆將手臂一摔，白鳳英就被摔坐在地上，虎豆乘機啟動四輪車，四輪車很快就被虎豆開走了。
四喇嘛和白鳳英只好坐上交通徵費所的吉普車被拉回了縣府所在地瑪勒沁鎮。
靈山縣瑪勒沁鎮依山傍水，是一個鐘靈毓秀的好地方，國道穿城而過。鎮西是小額徵費所，鎮東是大額徵費所，凡農用車類的交通稽查徵費工作屬小額徵費所管。在徵費所大樓前，聚集了三十多名被扣車車主，這些人大多是秋冬季節儲草的養牛戶。這些人不停地嚷嚷，焦急和不滿的氣氛撞擊著徵稽所大樓的每一扇門窗和每一塊玻璃。
“我們村村長說縣裡有指示儲草季節不攔拉草車。”
“哼，不攔咱們的車他們吃西北風去？”
“閻王不嫌鬼瘦，咱們身上除了牛糞味有幾兩骨髓。”
“給了國家咱們心甘情願，只怕是下了他們的二櫃。”
“。。。。。。”
四喇嘛將腦袋紮在褲襠裡，和白鳳英坐在花池邊，長吁短嘆沒有一點辦法。
“聽說賴寶龍的姑舅哥在這裡是個官，要不咱回村去求賴寶龍吧，”白鳳英說。
“天塌大家死，怕個球！”四喇嘛一聽賴寶龍的名字就像看到了賴寶龍那雙淫邪的眼睛，火氣在天靈蓋上蹦蹦亂撞。
“畢竟鄉里鄉親，沒準賴寶龍能幫這個忙。”
“幫個球，好人家誰請他幫忙！”四喇嘛話裡有話。
“好，你四喇嘛有骨氣，還作賤你的老婆，你，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兩行清淚從白鳳英眼裡流了出來，四喇嘛馬上亂了陣腳。
嘎吱！一輛三菱車停在了四喇嘛夫妻眼前，車上走下一位幹部模樣的人來，四喇嘛見那人長得面熟，剛要起身搭話，那人已握住了他粗苯的大手，
“四哥，跟嫂子一起來這兒幹啥呢？”
“哎呀，想起來了，原來是張局長，鳳英，這下好了，遇上張局長啦”，四喇嘛馬上解開了眉頭的疙瘩，高興地拉著張局長的手問這問那。
張局長名叫張耀庭，是靈山縣民政局局長，今年春季縣委縣政府新領導班子上任後第一件事就是開展了全縣“幹部十進村”活動。張耀庭是四喇嘛所在村靈山縣碼勒沁鎮板升村下鄉工作隊隊長。張局長下鄉進村後為村裡辦了許多好事，為村裡打了機電井，修建了村委會，重建了鄉村小學校。所有板升村的村民都對張局長交口稱讚。前幾年鬧“非典”，張局長就曾經下鄉來到板升村，並住在四喇嘛家的西屋裡，帶領全村村民抗擊“非典”。所以，張局長與四喇嘛一家有著特殊的感情。今天張局長本來是來交通局找交通局局長辦事情的，不想遇到了四喇嘛夫妻。
張耀庭聽了四喇嘛夫妻的敘述，便領著四喇嘛和白鳳英走進了縣交通局局長何志武的辦公室，
何局長熱情地請他們沙發上就坐，並親自沏茶遞煙，四喇嘛和白鳳英的手腳都不知擺放在哪好了。
“何局長，縣委書記到省委開會前我曾向他反映過我縣農民儲草季節的運輸問題，李書記當場敲定要讓我縣各有關部門支持農民秋收儲草，農民車輛一律放行，但今日所見農民的農用車又沒法行動了。”張耀庭不藏不掖，直截了當。
何志武苦笑著攤開了雙手對張耀庭說：“張局長有所不知，每年縣政府都有這樣的通知，也沒有正式請我們有關單位召開相關會議，只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各有關單位該攔照攔，該收照收，我們工做任務完成的好壞，首先看的是硬指標，錢，這玩藝兒能肯定你的工作能力，年終考核的時候你的任務完不成，那就說啥也不頂用了。”
“這麼說，農民秋收儲草季節就是你們的創收季節了？”張耀庭道。
何志武說：“最初，我們也接到了縣政府辦的電話通知，前幾天我們也沒有上路查農民的車，但發現有的單位照查不誤，我們也就行動了。
“這是胡來，從秋收割玉米秸稈，到土地上凍前翻耕茬子地，農民拼死拼活地幹，可利用的時間本來很短，縣北的養牛戶如果在這個時候拉不走田裡秸稈，南平川的農民為了不耽誤上凍前翻耕茬子地，勢必要將玉米秸稈放火焚燒，那樣的話，縣北的養牛戶全年的飼草問題就難於解決了，這樣的結果，我想何局長也是不願意看到的！”張耀庭顯然有些激動。
何志武將一支菸遞給張耀庭，自己點燃一支慢慢地抽著，沉吟片刻，開口道：“我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但是，單我們交通局不查養路費又有什麼用。我們的任務重，我肩上的擔子不輕哪，縣裡到處都在搞建設，新農村建設又叫得很響，到處都在用錢，我這裡拿不出錢，又怎向縣裡交差，我們是從老百姓牙縫裡剔肉的單位，怎比你們民政局好辦事？吃的官飯放的死駱駝，每年都有國家的撥款進庫。而我們呢？難哪！我們是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領導唸的經越多，我們的頭就越成了亞腰葫蘆。這樣吧，我打個電話，讓這位大哥開車回家，我保證我們的人不再攔他的車。”
“不必了！”張耀庭伸手拉住正要起身感謝何局長的四喇嘛說，“咱們走！”
走出交通局，張局長帶著四喇嘛夫妻驅車前往縣委縣政府，路過工商局，張耀庭忽然想起會會工商局局長趙誠，看看趙誠對這件事所持的態度。進了工商局辦公樓，剛上二樓，就聽見趙局長的辦公室裡有爭執的聲音，張耀庭攜四喇嘛和白秀英推門進去，發現縣人大的高主任與趙誠局長已爭的面紅耳赤，高主任拍著桌子對趙誠局長說“……….你要替縣北四萬多養殖戶負責！”
趙誠也針鋒相對，“莫說是你是人大代表，就是全國人大代表我也不怕你！”
張耀庭馬上明白了怎麼回事，連招呼都不打，扭頭下樓，領著四喇嘛夫妻，很快地驅車駛向縣委縣政府大樓。
三
縣委縣政府大樓前聚集了五十多位農民，一個個沮喪且激動。縣信訪局局長，張耀庭的老同學劉文正正在努力勸阻這些農民。
“我們要見李書記，我們要見周縣長！”
“信訪辦不頂事，信訪辦是和事佬！”
…………..
農民們的情緒一度失控。
張耀庭看看老同學異常狼狽的樣子，急忙問道：“怎麼回事？”
“哎，真麻煩，這些養牛戶養牛時間長了，都染上了牛脾氣，聚眾集體上訪告狀，都五六天了，弄得我焦頭爛額也說服不了他們，誰做了我這勞什子的苦差事都麻煩……….”
說話間，那些農民已趁機向大樓的門廳湧入，劉文正馬上亂了陣腳，張耀庭大踏步走上前去，大聲道：“農民弟兄們，你們的事我都瞭解，大家派兩個代表，我帶你們去見縣長！”
農民們果然不再向裡衝擊，站在那裡聽張耀庭說話。
劉文正慌忙拉住張耀庭的手說“哎呀我的老同學，你這是幹啥呀？你這是煽動刁民集結上訪，你應該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
“後果咋啦，此事再不解決，我們就是對老百姓犯罪！”
“我是信訪局長，此時應由我來管，要管此事你必須通過我！”劉文正急了。
“走，找縣長去！”張耀庭不再理會劉文正，領著兩名養牛戶代表直奔三樓縣長辦公室。
縣長正在政府六樓會議室開會，直到瑪勒沁鎮華燈初上的時候才結束會議，走向了自己的辦公室。張耀庭帶領兩位農民早已等在了辦公室門口，周縣長面帶笑容地對張耀庭說，“張局，難得你這麼晚了還在這裡等我，來，來，來，進屋，進屋。”走進辦公室，周縣長首先給兩位農民沏茶倒水。
“周縣長。縣北的奶牛養殖戶至今因有關部門上路攔車而無法到縣南拉草，現在節令不饒人，南平川的農民很快就要在封凍前翻耕茬子地了，大量的玉米秸稈很快要付之一炬，如果縣北的奶農儲存不到足夠的玉米秸稈做飼草，其後果可不堪設想啊！”張耀庭免去了寒暄和客套，開門見山地說，“這些農民在政府大樓前已上方五六天了，但至今沒有結果。”
周縣長並沒有回答張耀庭提出的問題，拿起電話通知縣辦公室雒主任與信訪局局長劉文正到縣長辦公室。
周縣長道“李書記到省委開會，臨行時專門叮囑我安排好我縣農民的儲草問題。雒主任，我吩咐你通知各有關單位放行農民拉草的農用車，而直到現在，農民的車還上不了路，這是怎麼回事？”雒主任說：“按照您的吩咐，我親自給各有關部門打了電話，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竟然沒有按政府的指示辦。”周縣長說：“沒有下紅頭文件？”雒主任說：“沒有，往年都是電話通知的。”
周縣長站起身來，給兩位農民續上開水，意味深長的說：“老農民不容易呀，就是我們這些公務員同志們在打他們的飯碗呢！劉局長，農民都來縣政府告了五六天狀了，怎麼我今天才知道，你把縣政府的門檻抬得未免太高了吧？”
“這，周縣長，我看您忙的連休息時間都沒有了我咋能讓這些村裡頭的小事來麻煩您呢？”
啪！周縣長的手重重的拍在了辦公桌上，“我的劉局長，劉文正同志，好一個村裡頭的小事，咱們經常說農民之事無小事，你卻把這是看得這麼輕，你可知道，我縣是奶業大縣，縣北的奶農土地少，全靠養奶牛發展生產，還有一萬三千二百四十二人是山裡的退耕還林移民，他們失去了土地，全靠養牛為業。南平川以玉米種植為主，入冬上凍前必須翻耕茬子地，以備冬灌地保墒，玉米秸稈拉不出去，農戶怕誤農時，勢必將九十四萬畝玉米秸稈付之一炬，四萬七千頭奶牛的全年飼草問題不是你我說解決就能解決的問題，劉文正同志啊，你也是農民出身的幹部，我們做工作的時候，怎麼就不為農民多想一想呢？他們天天從村裡走上三五十里路來上訪，忍飢挨餓，難道就是專門與你我過不去嗎？”
劉文正的額角很快的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周縣長從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將幾片西藥放入口中用白開水送服，辦公室內一片寂靜。周縣長望著充滿夜色的窗戶道：“雒主任，想辦法通知交通局，交警大隊，農機局，運管所，工商局，地稅局，宣傳部，電視臺及各鄉鎮領導明天早八點到六樓會議室開會，另外，安排這些上訪的群眾到月明樓，我請他們吃頓晚飯。”
張耀庭起身告辭。周縣長拍了拍張耀庭的肩膀，說，“你和我陪陪農民兄弟吃吃飯。”
四
第二天早八點，縣六樓會議室召開了靈山縣有史以來第一次為農民儲草問題而召開的特別會議，縣委李書記剛從省委回來並馬上列席會議，會後，各有關單位領導在縣委縣政府領導的帶領下，專門視察了南平川秋收後的玉米大田。然而，玉米大田早已燃起了熊熊大火，滾滾的濃煙吞噬了道路，吞噬了太陽，也吞噬了坐在農用車上準備拉草的奶農們的心。
作者：白新懷13948125351內蒙古呼和浩特市土默特左旗察素齊鎮人，51歲，土默特左旗文聯作家協會理事，民間文藝家協會副主席，土默特左旗文化館理事，內蒙古曲藝家協會會員。1995年創辦《土默特報》，2005年在《草原》第七期發表中篇小說《逐鹿陰山》，2016年在《草原》第11期發表小說《葫蘆溝》。劇本《王婆擇婿》登上了烏海，巴彥淖爾春節聯歡晚會舞臺。
白新懷
（一）
這是一個養奶牛養的發了瘋的歷史時期。
一頭笨乳牛，只要染上黑白花的毛色，就能賣上牛氣沖天的好價錢。
“發展奶牛業，這是我們富民強縣的重大戰略目標！”廣播電視也為此吼破了天。
（二）
呼哧————呼哧————
呼哧————呼哧————
四喇嘛手中得搖把轉的飛快，四輪車的柴油發動機與他同時喘氣，喘過多時，發動機卻仍未點火爆發。煙囪裡冒股白煙，不見半點動靜。
四喇嘛咳喘了起來，鼻涕眼淚沾了一臉，氣狠狠地將搖把摔在地上，衝著院腳的露天廁所喊道：
“蹲在哪裡沒完沒了了？！”
廁所那裡同時站起兩個人來，牆裡是老婆白鳳英，牆外是本村的賴皮光棍賴寶龍。賴寶龍手裡舉著五角的紙幣，嬉皮笑臉地說：
“我撿到了五角錢！”
撿錢？哼！誰不知道你專愛眊女人廁所的毛病？！四喇嘛眼瞅著老婆白秀英一邊繫腰帶，一邊騰出手來隔牆劈手奪過五角錢歸為己有，正待發作，但轉念一想，賴寶龍雖然眊了自己老婆的廁所，眊已經眊了，也奈何他不得，也怪自己平日裡太忙，顧不上堵廁所的破洞，才給了賴寶龍偷眊廁所的機會。現在老婆白鳳英經血正旺，讓他幫自己搖四輪車搖把也確實力不從心。於是，四喇嘛便換了臉色，衝著賴寶龍喊道，“寶龍，跟四哥發動一下四輪車！”
賴寶龍精著呢，他知道四喇嘛識破了自己眊廁所的行為，巴不得找個臺階下，見四喇嘛喊他幫忙，便向白鳳英使了個鬼臉，屁顛屁顛地奔向四喇嘛，二人合力，四輪車突突突地響了起來。
出了村，漸寬的柏油馬路便馱著四喇嘛的四輪車向前奔去。
天氣已增加了許多涼意，但四喇嘛並不覺得冷，仍然敞開了胸襟，忘記了賴寶龍給他帶來的不快，四輪車的煙囪已破，聲音啪啪啪的亂響，四喇嘛卻不覺得難受，扯開嗓子唱了起來：
碾了糜子收罷秋，
眊妹妹來到西包頭。
…………..
“又想老相好了？”白鳳英坐在四喇嘛側面，細長的食指狠狠地戳在四喇嘛的太陽穴上。
“你來了身上的我就想，正想的心慌了，你的例假也完了，我也就不想了。”
“臭男人，賤骨頭，欠揍！”白鳳英又要虐待四喇嘛的耳朵。
“哎，停車！停車！”車前突然出現了身穿灰色制服，頭戴大簷帽的人，四喇嘛和白秀英同時 嚇了一跳。
“交工商費沒有？”
“工商費？”四喇嘛莫名其妙。
“工商運輸管理費”。另一位大簷帽補充道。
“……….”四喇嘛馬上矮了半截。
“交吧，一百八十元。”說話的同時，大簷帽已將單據撕下一張，遞在四喇嘛面前。
“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白鳳英從四輪車上跳了下來，右臂將四喇嘛劃拉到一邊，將一張充血的臉遞在了大簷帽面前。
四喇嘛見白秀英要犯傻，怕將事情鬧大耽誤了拉草，忙將錢遞給了大簷帽拉起老婆便走，白鳳英狠狠地喊道：“拿錢買燒紙吧，全家好好受用吧！”
四輪車繼續向前行駛，白鳳英的怒氣拔動著鬢角的經絡啵啵作響。四喇嘛安慰白鳳英道：你別因為一百八十元錢生氣了，這幾年國家政策也好了，農業稅也免了，種地還有一些補貼，你犯不上跟著幾個人生氣，花了錢免了災，更何況咱們養了十幾頭奶牛，光去南平川拉草就得十來天，該交的錢不交行嗎？算了算了，彆氣了，氣出病來更不划算。
話是開心的鑰匙，經四喇嘛這麼一說，白鳳英果然不再生氣，然而，剛過一里路，穿綠色制服的幾位又堵住了四喇嘛的去路，路側的麵包車車頭上書寫幾個大字，“農機監察”。有幾位開農用車的司機不停地圍著綠制服轉。
“老姑，你幹啥去呀？”一位年輕的綠制服首先更白秀英搭話。
“你是？”
“我是二寶，裡堡圪蛋村李拴狗的二小子。”
“哎呀，原來是二寶子，老姑眼拙的連二寶子都認不出來了，二寶子，你可長出息了，都是國家的人了，你們這是什麼單位的人了，是不是收稅的？”
“老姑，我們單位是農機管理局，是專門稽查駕駛證和行車本的，無駕駛證和行車本的我們就會把車扣回，待交足了駕駛證和行車本的辦證費用以及罰款的錢，我們才能讓車放行。”
“孩子，那老姑的車咋辦？老姑只拉十天草，辦那麼多本本又不是能回家煮的吃？”
“老姑，您彆著急，我這裡給你開上三十元的罰款，上面簽上我的名字，如果我們單位別的小組攔您，您就說我是您的老侄，他們就會放您過去。”
聽了二寶子的話，四喇嘛夫妻十分高興，也過足了朝裡有人好辦事的癮，正要發車告辭，二寶子又再次叮囑，老姑夫老姑，路上多向迎頭車輛打聽，問人家前面有沒有攔車的，若有攔車的能繞則繞，不能繞就給上人家三十五十元錢，多說好話，多陪笑臉，不要向人家要收據，待捱過這十幾天的買草期也就算了事了，切不可和人家爭執。
四喇嘛一一記下，萬分感激二寶子這麼懂事的親戚小輩，一路上繞路躲過了運管費和車船稅兩個單位的堵截，眼看離拉草目的地南平川的老道營子不遠了，一輛吉普車攔住了他們的去路。車門驟開，走下三個紅領章綠制服的人來。
“交養路費沒有？”問話的人白淨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沒有。”四喇嘛的雙腿已經發抖了，回話的語言不知是怎樣從嘴裡抖漏出來的。
“交一千元養路費！”
“這。。。。。。”四喇嘛像是掉進了冰窖。
“交不交，不交交就扣車了！”
“兄弟。我沒那麼多的錢，我只拉十天草，給你們 五十元抽菸吧。”
“不行，今年我們任務重，要求嚴格，你們要配合我們的工作。”
“兄弟給一百元行不。。。。。。”
“不行，一千元一分不能少。來，虎豆，往回開車。”
綠制服紅領章的虎豆跳上四輪車就要開車，白鳳英急了，拉住虎豆的手臂不放，虎豆將手臂一摔，白鳳英就被摔坐在地上，虎豆乘機啟動四輪車，四輪車很快就被虎豆開走了。
四喇嘛和白鳳英只好坐上交通徵費所的吉普車被拉回了縣府所在地瑪勒沁鎮。
靈山縣瑪勒沁鎮依山傍水，是一個鐘靈毓秀的好地方，國道穿城而過。鎮西是小額徵費所，鎮東是大額徵費所，凡農用車類的交通稽查徵費工作屬小額徵費所管。在徵費所大樓前，聚集了三十多名被扣車車主，這些人大多是秋冬季節儲草的養牛戶。這些人不停地嚷嚷，焦急和不滿的氣氛撞擊著徵稽所大樓的每一扇門窗和每一塊玻璃。
“我們村村長說縣裡有指示儲草季節不攔拉草車。”
“哼，不攔咱們的車他們吃西北風去？”
“閻王不嫌鬼瘦，咱們身上除了牛糞味有幾兩骨髓。”
“給了國家咱們心甘情願，只怕是下了他們的二櫃。”
“。。。。。。”
四喇嘛將腦袋紮在褲襠裡，和白鳳英坐在花池邊，長吁短嘆沒有一點辦法。
“聽說賴寶龍的姑舅哥在這裡是個官，要不咱回村去求賴寶龍吧，”白鳳英說。
“天塌大家死，怕個球！”四喇嘛一聽賴寶龍的名字就像看到了賴寶龍那雙淫邪的眼睛，火氣在天靈蓋上蹦蹦亂撞。
“畢竟鄉里鄉親，沒準賴寶龍能幫這個忙。”
“幫個球，好人家誰請他幫忙！”四喇嘛話裡有話。
“好，你四喇嘛有骨氣，還作賤你的老婆，你，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兩行清淚從白鳳英眼裡流了出來，四喇嘛馬上亂了陣腳。
嘎吱！一輛三菱車停在了四喇嘛夫妻眼前，車上走下一位幹部模樣的人來，四喇嘛見那人長得面熟，剛要起身搭話，那人已握住了他粗苯的大手，
“四哥，跟嫂子一起來這兒幹啥呢？”
“哎呀，想起來了，原來是張局長，鳳英，這下好了，遇上張局長啦”，四喇嘛馬上解開了眉頭的疙瘩，高興地拉著張局長的手問這問那。
張局長名叫張耀庭，是靈山縣民政局局長，今年春季縣委縣政府新領導班子上任後第一件事就是開展了全縣“幹部十進村”活動。張耀庭是四喇嘛所在村靈山縣碼勒沁鎮板升村下鄉工作隊隊長。張局長下鄉進村後為村裡辦了許多好事，為村裡打了機電井，修建了村委會，重建了鄉村小學校。所有板升村的村民都對張局長交口稱讚。前幾年鬧“非典”，張局長就曾經下鄉來到板升村，並住在四喇嘛家的西屋裡，帶領全村村民抗擊“非典”。所以，張局長與四喇嘛一家有著特殊的感情。今天張局長本來是來交通局找交通局局長辦事情的，不想遇到了四喇嘛夫妻。
張耀庭聽了四喇嘛夫妻的敘述，便領著四喇嘛和白鳳英走進了縣交通局局長何志武的辦公室，
何局長熱情地請他們沙發上就坐，並親自沏茶遞煙，四喇嘛和白鳳英的手腳都不知擺放在哪好了。
“何局長，縣委書記到省委開會前我曾向他反映過我縣農民儲草季節的運輸問題，李書記當場敲定要讓我縣各有關部門支持農民秋收儲草，農民車輛一律放行，但今日所見農民的農用車又沒法行動了。”張耀庭不藏不掖，直截了當。
何志武苦笑著攤開了雙手對張耀庭說：“張局長有所不知，每年縣政府都有這樣的通知，也沒有正式請我們有關單位召開相關會議，只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各有關單位該攔照攔，該收照收，我們工做任務完成的好壞，首先看的是硬指標，錢，這玩藝兒能肯定你的工作能力，年終考核的時候你的任務完不成，那就說啥也不頂用了。”
“這麼說，農民秋收儲草季節就是你們的創收季節了？”張耀庭道。
何志武說：“最初，我們也接到了縣政府辦的電話通知，前幾天我們也沒有上路查農民的車，但發現有的單位照查不誤，我們也就行動了。
“這是胡來，從秋收割玉米秸稈，到土地上凍前翻耕茬子地，農民拼死拼活地幹，可利用的時間本來很短，縣北的養牛戶如果在這個時候拉不走田裡秸稈，南平川的農民為了不耽誤上凍前翻耕茬子地，勢必要將玉米秸稈放火焚燒，那樣的話，縣北的養牛戶全年的飼草問題就難於解決了，這樣的結果，我想何局長也是不願意看到的！”張耀庭顯然有些激動。
何志武將一支菸遞給張耀庭，自己點燃一支慢慢地抽著，沉吟片刻，開口道：“我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但是，單我們交通局不查養路費又有什麼用。我們的任務重，我肩上的擔子不輕哪，縣裡到處都在搞建設，新農村建設又叫得很響，到處都在用錢，我這裡拿不出錢，又怎向縣裡交差，我們是從老百姓牙縫裡剔肉的單位，怎比你們民政局好辦事？吃的官飯放的死駱駝，每年都有國家的撥款進庫。而我們呢？難哪！我們是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領導唸的經越多，我們的頭就越成了亞腰葫蘆。這樣吧，我打個電話，讓這位大哥開車回家，我保證我們的人不再攔他的車。”
“不必了！”張耀庭伸手拉住正要起身感謝何局長的四喇嘛說，“咱們走！”
走出交通局，張局長帶著四喇嘛夫妻驅車前往縣委縣政府，路過工商局，張耀庭忽然想起會會工商局局長趙誠，看看趙誠對這件事所持的態度。進了工商局辦公樓，剛上二樓，就聽見趙局長的辦公室裡有爭執的聲音，張耀庭攜四喇嘛和白秀英推門進去，發現縣人大的高主任與趙誠局長已爭的面紅耳赤，高主任拍著桌子對趙誠局長說“……….你要替縣北四萬多養殖戶負責！”
趙誠也針鋒相對，“莫說是你是人大代表，就是全國人大代表我也不怕你！”
張耀庭馬上明白了怎麼回事，連招呼都不打，扭頭下樓，領著四喇嘛夫妻，很快地驅車駛向縣委縣政府大樓。
三
縣委縣政府大樓前聚集了五十多位農民，一個個沮喪且激動。縣信訪局局長，張耀庭的老同學劉文正正在努力勸阻這些農民。
“我們要見李書記，我們要見周縣長！”
“信訪辦不頂事，信訪辦是和事佬！”
…………..
農民們的情緒一度失控。
張耀庭看看老同學異常狼狽的樣子，急忙問道：“怎麼回事？”
“哎，真麻煩，這些養牛戶養牛時間長了，都染上了牛脾氣，聚眾集體上訪告狀，都五六天了，弄得我焦頭爛額也說服不了他們，誰做了我這勞什子的苦差事都麻煩……….”
說話間，那些農民已趁機向大樓的門廳湧入，劉文正馬上亂了陣腳，張耀庭大踏步走上前去，大聲道：“農民弟兄們，你們的事我都瞭解，大家派兩個代表，我帶你們去見縣長！”
農民們果然不再向裡衝擊，站在那裡聽張耀庭說話。
劉文正慌忙拉住張耀庭的手說“哎呀我的老同學，你這是幹啥呀？你這是煽動刁民集結上訪，你應該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
“後果咋啦，此事再不解決，我們就是對老百姓犯罪！”
“我是信訪局長，此時應由我來管，要管此事你必須通過我！”劉文正急了。
“走，找縣長去！”張耀庭不再理會劉文正，領著兩名養牛戶代表直奔三樓縣長辦公室。
縣長正在政府六樓會議室開會，直到瑪勒沁鎮華燈初上的時候才結束會議，走向了自己的辦公室。張耀庭帶領兩位農民早已等在了辦公室門口，周縣長面帶笑容地對張耀庭說，“張局，難得你這麼晚了還在這裡等我，來，來，來，進屋，進屋。”走進辦公室，周縣長首先給兩位農民沏茶倒水。
“周縣長。縣北的奶牛養殖戶至今因有關部門上路攔車而無法到縣南拉草，現在節令不饒人，南平川的農民很快就要在封凍前翻耕茬子地了，大量的玉米秸稈很快要付之一炬，如果縣北的奶農儲存不到足夠的玉米秸稈做飼草，其後果可不堪設想啊！”張耀庭免去了寒暄和客套，開門見山地說，“這些農民在政府大樓前已上方五六天了，但至今沒有結果。”
周縣長並沒有回答張耀庭提出的問題，拿起電話通知縣辦公室雒主任與信訪局局長劉文正到縣長辦公室。
周縣長道“李書記到省委開會，臨行時專門叮囑我安排好我縣農民的儲草問題。雒主任，我吩咐你通知各有關單位放行農民拉草的農用車，而直到現在，農民的車還上不了路，這是怎麼回事？”雒主任說：“按照您的吩咐，我親自給各有關部門打了電話，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竟然沒有按政府的指示辦。”周縣長說：“沒有下紅頭文件？”雒主任說：“沒有，往年都是電話通知的。”
周縣長站起身來，給兩位農民續上開水，意味深長的說：“老農民不容易呀，就是我們這些公務員同志們在打他們的飯碗呢！劉局長，農民都來縣政府告了五六天狀了，怎麼我今天才知道，你把縣政府的門檻抬得未免太高了吧？”
“這，周縣長，我看您忙的連休息時間都沒有了我咋能讓這些村裡頭的小事來麻煩您呢？”
啪！周縣長的手重重的拍在了辦公桌上，“我的劉局長，劉文正同志，好一個村裡頭的小事，咱們經常說農民之事無小事，你卻把這是看得這麼輕，你可知道，我縣是奶業大縣，縣北的奶農土地少，全靠養奶牛發展生產，還有一萬三千二百四十二人是山裡的退耕還林移民，他們失去了土地，全靠養牛為業。南平川以玉米種植為主，入冬上凍前必須翻耕茬子地，以備冬灌地保墒，玉米秸稈拉不出去，農戶怕誤農時，勢必將九十四萬畝玉米秸稈付之一炬，四萬七千頭奶牛的全年飼草問題不是你我說解決就能解決的問題，劉文正同志啊，你也是農民出身的幹部，我們做工作的時候，怎麼就不為農民多想一想呢？他們天天從村裡走上三五十里路來上訪，忍飢挨餓，難道就是專門與你我過不去嗎？”
劉文正的額角很快的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周縣長從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將幾片西藥放入口中用白開水送服，辦公室內一片寂靜。周縣長望著充滿夜色的窗戶道：“雒主任，想辦法通知交通局，交警大隊，農機局，運管所，工商局，地稅局，宣傳部，電視臺及各鄉鎮領導明天早八點到六樓會議室開會，另外，安排這些上訪的群眾到月明樓，我請他們吃頓晚飯。”
張耀庭起身告辭。周縣長拍了拍張耀庭的肩膀，說，“你和我陪陪農民兄弟吃吃飯。”
四
第二天早八點，縣六樓會議室召開了靈山縣有史以來第一次為農民儲草問題而召開的特別會議，縣委李書記剛從省委回來並馬上列席會議，會後，各有關單位領導在縣委縣政府領導的帶領下，專門視察了南平川秋收後的玉米大田。然而，玉米大田早已燃起了熊熊大火，滾滾的濃煙吞噬了道路，吞噬了太陽，也吞噬了坐在農用車上準備拉草的奶農們的心。
作者：白新懷13948125351內蒙古呼和浩特市土默特左旗察素齊鎮人，51歲，土默特左旗文聯作家協會理事，民間文藝家協會副主席，土默特左旗文化館理事，內蒙古曲藝家協會會員。1995年創辦《土默特報》，2005年在《草原》第七期發表中篇小說《逐鹿陰山》，2016年在《草原》第11期發表小說《葫蘆溝》。劇本《王婆擇婿》登上了烏海，巴彥淖爾春節聯歡晚會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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