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爷的“现挂”

马三爷的“现挂”

马三立赵佩茹

马三立的“现挂”无所不在,是一点也不夸张,比如,谁也不会想到,或者是说谁也不行,他,竟能在殡仪馆的遗体告别仪式上“砸挂”。而且,这个“挂”砸得是恰到好处,回味无穷,令人叫绝。

马三立与赵佩茹是一对好搭档,也是“难友”。二人在“反右”时一起下放农村,“文革”中一起挨整,无论是在台上还是台下,二人在师承关系上虽是两辈人,却亲如手足。

赵佩茹是一位在艺术上和威望上都屈指可数的艺术家,可他却在“文革”中惨遭迫害。后来虽被“解放”,因身体饱受摧残,最终染疾而去世,终年仅59岁。

他的遗体告别仪式是在天津河西区海口路殡仪馆举行。在这个遗体告别仪式上,没有任何一位领导出席,这与他的大艺术家身份极不相符,所以更谈不上什么规格,而是悲凉凄惨。

还好,不少讲“义气”的相声界人士来了,也算是壮了点儿门面。马三立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常宝霆、苏文茂等。此时大家心情的压抑、悲痛和愤怒已无法形容。悲痛欲绝的常宝霆想的是赵佩茹和他的大哥常宝堃多年搭档,大哥牺牲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赵佩茹也同时负伤,又想到自己从小就受到赵佩茹的疼爱、呵护;苏文茂也是撕心裂肺,他想自己儿时是一家药铺的小学徒,而能拜在常宝堃门下,全都仰仗赵佩茹……,

这时,赵佩茹的遗体从冰柜中拉出来了,因为是在炎热的季节,遗体一出冰柜,头上就布满了一层水珠。就在此刻,再也不能沉寂的马三立,寓意深刻地“砸”了一“挂”:“咳!他一辈子没‘顶’过‘呱’,今天也‘顶呱’了!(即,害怕)”就这一“挂”,使情绪难以控制的常宝霆、苏文茂等人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了许多,他们都悲在脸上,笑在心里,尽管笑得很难受,很苦涩。这个“砸挂”的寓意太深刻啦,赵佩茹走得这么早,这么惨,他们的心情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可马三立的这个“现挂”,使他们从悲痛中回到现实,转向了对“文革”的愤懑。这个“现挂”也确实太经典啦,对于马三立自己来说,也是心情上的一种释放。

马三爷的“现挂”

谁都知道,马三立的“贯口”有口皆碑,节奏感强,一气呵成。可谁能想到他在使“贯口”时居然“现挂”呢?一次说《夸住宅》,给他“捧哏”的是赵佩茹。本来该背“贯口”了,可是他在台上发现:“粘子不对路”,即底下的观众不一定爱听“贯口”,如按常规演,效果肯定不好。于是,他在“贯口”中全“现挂”进“包袱儿”。原来的一段台词是“您家的住宅真是:远瞧雾气沼沼,瓦窑四潲,就跟一块砖抠的一样。门口儿有四棵门槐,有上马石下马石,拴马的桩子……”这段“贯口”很长,一共有四百多个字。这次说到这段时,是这样的:

甲(马三立) 您家的住宅真是:远瞧雾气沼沼,瓦窑四潲,跟一块砖‘抠’的一样……(说到这,不往下说了,而是看着赵佩茹,用手往下一指)

乙(赵佩茹反应很快,琢磨出马三立要“现挂”,马上说)我们家成蛐蛐罐儿了!

甲 门口有四棵门槐,有上马石下马石,拴马的桩子。对过儿是磨砖对缝八字影壁。路北广梁大门走狗……(后两个字是“现挂”)

乙 走狗的大门?

甲 也走人。(原来没有的词)

乙 什么叫走人啊?

甲 进了大门,上有电灯,下有懒凳,上边“摆着”回事房,管事处。(原词儿不是“摆着”,是“内有”二字)

乙 蛐蛐过箩儿呀?

甲 到了里间屋,是你爸爸养静的所在,有八宝逍遥自在床,墙上挂着闪缎褥子、闪缎的被卧、绣花的枕头。(全部是“现挂”)

乙 都挂墙上去?哎,我们家防空!

能在说“贯口”中“现挂”,而且个个“包袱儿”都响。别说观众都笑,他自己下台后也笑了。赵佩茹说:“三叔,您可真行,我要是接不住……”马三立说:“要不是你在旁边站着,我也不敢这么说。”从这个“现挂”,既可看出马三立的机敏,也可看出赵佩茹的“捧哏”功夫。

马三立艺术的一个重要特点是死纲死口,台词固定。但一旦能有“现挂”的机会,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一次他说《从今晚十点钟开始》,说到“当军事家”后,应该欲下场,然后转身返回:“哎,要不,我不当军事家了。”这次依然是这样,但此时出现了“意外”情况,原来他在往台侧走时,看见又进来了一个观众,因为是在夏天,那个观众穿一件短袖衬衣,那胳膊比他的胳膊还细,当然长得比他更瘦,这时观众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人身上,怎么办?如果不把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回来,下一步的“活”没法使啦。于是,他在从台侧返回后,先没有说原来的词,而是很突然地一捋袖子:“哎,我说你看我行吗?”马三立很瘦,胳膊就像麻杆似的,好像要和那位比比,观众都“喷”了,笑出眼泪的人不少。以后,这个“包袱儿”也就保留下来了。

文革”开始了,“右派”自然会被作为“历史反革命”关进“牛棚”,接踵而来的是一系列“反动权威”等一系列吓人的帽子。

一天傍晚,全家已安然入睡,村里民兵“铛、铛”敲窗户,然后说:“都在家了吗?”马三立答:“在家啦!什么事?”门外勒令:“今晚一律不许出屋”。

马三爷的“现挂”

马三立纳闷儿,为什么不让出屋呢?第二天一打听“噢!原来是柬埔寨国家元首西哈努克从附近的公路上坐车路过,怕我放定时炸弹!”

马三立“砸挂”说:“你说我炸他干嘛?再有,我往哪儿弄定时炸弹去,有,我也不会使呀,弄不好,还不得把自个儿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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