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故事 · 文裡有智慧
文 |魚格格 圖 | 花瓣網
01
陳小芸一直都知道，她愛羅以民更多一些，或者直白地說，羅以民不愛她。
但是戀愛八年，結婚十年，是塊石頭都該捂熱了吧？況且，兩個人房也有了車也有了，兒子女兒都有了，被這些沉重的秤砣壓著，他羅以民怎麼還翹得起來？
羅以民卻偏偏在一個平平常常的早上，吃過她五點半起來為他熬的雞絲粥，把嘴角一抹，平靜地跟她提了離婚。
“你睡迷糊了吧。我先送點點豆豆去幼兒園。”陳小芸揶揄著，把身上的圍裙解下來，轉身去了孩子們的房間，把小傢伙們一個個從床上揪起來，開車送他們去幼兒園。
陳小芸不敢讓羅以民把話往下說，她怕自己忍不住一鬧，離婚這事就板上訂釘了。
她知道自己脾氣不好。但她是真的愛羅以民，二十年前，他們是網友，當時他暗戀自己班上一個女孩，表白被拒絕。她安慰他追求他又水到渠成地睡了他。再後來，她跟著他到武漢工作，二人自然而然地領了結婚證。
一晃眼，他們都成了油膩的中年人，身邊出軌離婚事故頻發，陳小芸曾經有多得意女追男隔層紗，如今就有多膽戰二人的感情基礎不牢固。
吃午飯的時間，陳小芸跑去羅以民的公司，要跟他好好談談。
羅以民用他慣用的沉默應對著陳小芸，就像平時陳小芸絮絮叨叨地講這個划算那個便宜時，羅以民顯露出的那種不屑一顧。
“我到底哪裡做錯什麼了？你說，我可以改……你是不是外邊有人了？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啊……你不說話那就是默認！到底是誰？你說啊！”陳小芸把筷子用力地拍在飯桌上，眼圈也紅了。
公司的食堂很大，人也不少，嘈雜聲正好掩飾住陳小芸的聲音。但羅以民還是皺了眉頭，壓低聲音說：“也不看看這什麼場合！你的想法怎麼總這麼庸俗，做事怎麼總這麼沒分寸呢？”
陳小芸恨不得把桌上盛著飯菜的托盤掀翻了去，分寸？難道他拖家帶口的在半道上撂挑子要離婚，讓兩個娃立馬變成單親家庭的孩子，這事就做得有分寸？
但陳小芸話到嘴邊，還是生生忍了回來。因為一個模樣清秀的女人走到了他們桌子旁邊。
“羅總，吃飯呢？這位是你的夫人嗎？我可以坐這嗎？”女人用硬毛刷子一樣的眼光將陳小芸從頭刷到腳。
陳小芸客氣地示意女人坐下，羅以民卻正好找到機會抬腳走了。
一頓飯下來，陳小芸沒問出羅以民離婚的原因，卻用一張超市的代金卡收穫了一個眼線——董婕。
董婕當場就表了忠心，把手機裡公司活動的照片都給陳小芸看了，陳小芸看著最近一張大合影，若有所思。
02
每天點點和豆豆睡著之後，羅以民就催著陳小芸談離婚協議。按他的意思，所有東西都可以給陳小芸，包括兩個孩子。他想速戰速決。但對於離婚的原因，他一概不談。
逼急了，他才悶聲回答：“外邊搞女人？在你眼裡，我就這麼不堪？我只說一次，我沒做任何見不得人的事，就是不想將就了！”
陳小芸想笑，卻哽住了喉。是啊，他跟她在一起，不過是將就。
當年他是個一無所有的矮窮挫，認為自己沒能力挑老婆，有個女人掏心掏肺愛著他，他不想錯過，也不敢錯過。
但現在，他有了一點事業一點地位，口袋裡還有了一點錢，他心裡就有了底氣，不想再湊合，想去尋找真愛了。
這種男人離婚的決心，比那種只是出去玩玩的，要堅定決絕得多。
陳小芸知道自己是遇上過不去的大坎了。
但是幸虧，她多了個幫手，董婕。
陳小芸給董婕又發了個微信紅包之後，董婕傳了條重要情報過來：羅以民在公司裡有了相好的。那女的已經懷孕，就等著羅以民離婚了。
陳小芸看著手機上的白底黑字，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一向清高自傲的羅以民終歸還是做出這等下三濫的事來！
當初她死心踏地愛上他，不就是因為他那股子潔身自好的勁兒嗎？哪怕是，她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發現他比自己還矮，頭上那幾縷毛總跟湯裡剛撈出來似的。
羅以民個子不到一米六。他被暗戀的女同學拒絕，表面上人家說對他沒感覺，實際上，他也知道是因為身高上高攀不起。那女孩一米六五，亭亭玉立，後來找的男朋友一米八。
身高，是羅以民的死穴。
陳小芸從來不敢跟羅以民說他身高的事，有次她剛提了一下內增高鞋，羅以民的臉就像抹了鍋底灰一樣黑。
但是現在羅以民提了離婚沒幾天，陳小芸就在鞋櫃裡發現了男士內增高鞋，還是六釐米的鞋墊！
看來，羅以民是真的變了，不僅能豁得出去，連自卑都沒了。
陳小芸請董婕出來吃飯，她要搞清楚，到底是什麼女人魔力這麼大，能把羅以民徹底換個人。
董婕把杯子裡的咖啡攪來攪去，就是不肯說出那個女人的名字。陳小芸翻出手機相冊，讓董婕指認，董婕眼皮抬都不抬。
“好妹妹，我眼看就家破人亡了，你就幫幫忙吧！”陳小芸急得眼淚都下來了。
董婕用清澈的大眼睛注視著陳小芸，篤定地說：“陳姐，不是我怕得罪人，而是沒意義，真的，你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也挽回不了。人家有羅以民的心，有羅以民的孩子，聽說還準備在公司附近買套房，方便上下班。”
陳小芸的心都涼透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那我怎麼辦？我跟老羅快二十年……”
“陳姐！你清醒點！”董婕打斷陳小芸，生氣地說，“你這樣有什麼用呢？只會讓羅以民更看不起你。擁有他二十年，你不虧！他現在有了愛的人，你不如干脆離婚，自己活得漂亮些，讓他看看，誰離了誰都行！”
陳小芸用手捂住臉，嗚嗚地哭起來。是啊，這近二十年，是她巴巴地愛著他，她用自己整個世界圍繞他轉，他宅，她便放棄逛街唱K的愛好，他堅持在家吃飯，她便放棄外出嚐鮮的樂趣……她脾氣是不好，但那是她犧牲自我憋下的悶氣啊。
陳小芸深深地看了董婕一眼，說：“謝謝你。”
回到家，陳小芸心平氣和地跟羅以民說她同意離婚，如果孩子和財產都歸她，他淨身出戶，她明天就跟他去辦手續。
羅以民愣了愣，說明天他們公司組織去三亞旅遊。
陳小芸沒作聲，默默回房間把行李箱拖了出來。
“你幹什麼？”羅以民問。
“每回你出差不都我給收拾的嗎？就讓我再伺侯你一回吧。”陳小芸抹了一下眼睛。
03
羅以民去三亞旅遊了，兩天。陳小芸發微信跟董婕核實過，確有其事，董婕還發來整個部門的人在沙灘上的合影。
陳小芸掃了一眼合影上那些女人，沒有誰的肚子顯懷。她扔下手機，在跑步機上使勁跑起來。過一會，那個帥帥的健身教練還要教她做器械呢。她把點點豆豆送去爺爺奶奶家呆兩天，約了閨蜜和同學，準備去做美容、逛街、唱K、看電影，好好地補一補以前錯過的生活。
夜色降臨的時候，陳小芸走出電影院，望著被城市燈光照得混濁的夜空，她不禁想到羅以民，他這時候，在做什麼呢？但她很快搖搖頭，拉著閨蜜的手，走向街邊熱門喧譁的飯店。
羅以民這時候正走在夜色籠罩的沙灘上，身邊三十釐米處，跟著一個女人。沙子鬆軟難行，兩個人一腳深一腳淺，向著海邊慢慢走去。
“我第一次看到海，還是上大學的時候，跟同學在秦皇島實習，那時候可興奮了，在海邊見著貝殼就撿。”羅以民興致勃勃地說。
“我是今天第一次才看到海，還是跟你一起看的，太開心了！”女人往羅以民身邊快走幾步，抬起臉仰慕地望著他，正是董婕。
羅以民看一眼董婕清亮的眼睛，那張秀氣乾淨的臉龐，讓他的心怦怦直跳。
這種心跳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奔四十的男人，該見識的也見識過了，該品嚐的也品嚐過了，隨著身體的逐漸發福，那顆心也蒙了油垢。辛勞半生，房子車子老婆孩子，該有的也差不多齊全了，卻偏偏是這樣，讓人覺得沒奔頭了，生命停滯了，生活死水一潭了。
有人尋找刺激來應對生活的寂寥，有人尋找遺失的美好來彌補生活的俗常。
他羅以民屬於後者。
當年被暗戀的女孩拒絕之後，他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像被扒光身子亮在眾目睽睽下。他覺得不會有女孩瞧得上他，別說繼續追求那個女孩了，他連想起來都覺得羞恥。這時候，陳小芸出現了，她熱烈的愛像件救命的棉襖，讓他迫不及待地躲了進去。
當初是沒有別的選擇，現在，有件涼薄的蠶絲衣裳擺在眼前，他想脫掉那捂出一身痱子的棉襖了。
董婕清純溫柔，在彼此的一次次試探中，他知道她對他有意。他確實沒有做什麼非分之事，他只想跟陳小芸痛快離了婚，乾乾淨淨地追求董婕，尋回丟失的愛情。
他把人生上半場掙來的全部給了陳小芸，他覺得能夠彌補她了。年近四十，他要在下半場為愛情活一把。
既然陳小芸已經同意離婚，今晚，他就可以跟董婕敞開談一談情。
04
董婕一腳深一腳淺地跟在羅以民身後，她知道大晚上的他把她叫出來，絕對不是看星星看大海這麼簡單，她已經悄悄掃除了二人的障礙——陳小芸，現在只等他對她敞開懷抱。
羅以民邊想邊走，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把董婕拉下了，一回頭，二人已經離了有兩米遠，看著董婕左搖右晃的文弱模樣，他又一陣心動，掉轉頭，朝她快步走去。
然而，他剛邁兩步，卻腳下一崴，跌倒在地。
他還是沒穿習慣那內增高鞋，沙子又陷腳，用力拔幾下，那增高墊竟鬆動了，他腳底不穩，自然摔倒在地。
董婕趕緊過來攙扶他，把他的鞋也撿起來，他想攔已經攔不住了，她抖鞋裡的沙時，把增高鞋墊抖出來一截，她順勢扯了出來。
“羅總，專家說了，增高鞋墊對身體不好，容易引起腰肌勞損，也容易引起扭傷。我知道一家專門做內增高鞋的，質量很好，外邊看不出來鞋高，還不容易崴腳，你要是實在需要……”董婕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月亮藏進雲層裡，夜色掩飾住了羅以民臉上的一陣紅一陣白。待月亮再鑽出來，灑在羅以民臉上的已是一層冷冷清光。他從董婕手裡接過自己的鞋子，把另一隻鞋裡的增高鞋墊也摳出來，扔掉，穿上鞋子站起身，說了句：“風有點大，回去吧。”然後就把董婕一個人晾在了沙灘上。
董婕愣了愣，沒明白過來，追上去，不甘心地問：“羅總，咱不去看海了？你不是說海上升明月最好看了嗎？”
羅以民不想回應，加快了速度往回走。他有些害怕，再不走，她的形象會撕裂得更多。
“你還是擔心嗎？我不怕啊！別人說我什麼我都不怕！再說你老婆已經要跟你離婚了，我們馬上就光明正大！你還有什麼好顧慮的？”董婕卻不情願再這麼不明不白的了，她私下做了那麼多手腳，就是為了這一個晚上。
她知道他對自己有意，就差捅破這一層窗戶紙。他是大公司年薪幾十萬的財務總監，有能力有責任心，早就吸引了公司裡頗多小姑娘的視線。一旦他離了婚，往上撲的，可能就不只她一個了。她不能讓自己打下的“江山”被別人奪了去。
“羅以民，你回來！我要嫁給你！”董婕吼出這句話的時候，卻是徹底地輸了。
羅以民幾乎是跑著逃離了現場。
05
羅以民回到家的時候，屋裡沒開燈，卻是點了一片蠟燭。
餐桌上，擺著鮮花、紅酒、牛扒和海鮮焗飯。燭光搖曳，卻沒有佳人。
“老婆？”羅以民一瘸一拐地挨個房間找陳小芸。
咚咚咚，門卻被敲響了。羅以民去開門，門外站著一身長裙的陳小芸，她化了淡妝，剪了短髮，顯得年輕新潮。
“你怎麼？”羅以民有些意外，也有些眼前一亮的感覺。
“為了慶祝我們開始嶄新的生活，我請你吃飯，還有這個。”陳小芸拿出兩張機票，“我剛剛是去取票了。”
“泰國？”羅以民疑惑地注視陳小芸，彷彿不認識她了，“你不是說旅行團都是騙錢，不如在家看電視嗎？”
“不，那是你說的。其實我一直想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這十八年，都是我在陪你，既然要離婚了，你就陪我一回吧。”陳小芸平靜地說。
羅以民不得不答應。
兩天後，羅以民被陳小芸拉進了普吉島清澈湛藍的海水中，他本來是抗拒潛水的，但看著那些瑰麗的珊瑚，還有身邊成群的游魚，他被震撼了。
一條巨大的鰩魚從羅以民身邊掠過，它的尾巴碰到了羅以民的肩膀，他嚇得心臟猛跳，這種魚據說長有毒刺，扎到人必死無疑。陳小芸握住羅以民的手，把他往自己身邊拽了拽，搖頭向他示意沒事的。
潛水鏡後面陳小芸的眼睛笑眯眯的，羅以民的心跳依然很快。他有些詫異，他竟第一次對她產生了心動的感覺。
二人從海底上來，脫掉潛水服後，羅以民有種劫後餘生的動情，一下抱住陳小芸：“老婆，我們別分開了。”
返程的飛機上，羅以民仍然緊緊握住陳小芸的手。
陳小芸卻別過頭去，看著舷窗外的雲海，嘴角抽搐，流下了眼淚。
是的，羅以民的回頭對她來說，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她是在看了董婕發來那張羅以民公司的大合影，認定董婕就是羅以民外邊的女人。一是直覺，二是合影中別的女人要麼粗壯豐腴要麼風騷油膩，單單董婕清純玉立，跟羅以民高中時暗戀那個女孩一模一樣。
陳小芸知道，羅以民嫌自己庸俗無聊，就好清新脫俗那一口。十八年前是，現在也一樣。不一樣的是，他現在有地位有錢了，足以彌補身高的不足，有勇氣去追求心中的白玫瑰了。
但這哪裡是什麼白玫瑰，明明是個心機女啊！陳小芸生平心直口快，這是第一次採取了迂迴戰術。她將計就計跟董婕打得火熱，得知他們要去三亞旅行，特意交待董婕幫著照顧一下羅以民，說他一直想選一雙好穿的內增高鞋，誰要是能幫他選到質量好的，他肯定樂壞了。而且他其實對穿增高鞋的壞處一竅不通，誰能勸他別穿，他會很感動。
於是，才有了沙灘上那轉折性的一幕。絮絮叨叨地講著增高鞋墊的董婕，在羅以民的眼裡，突然從白玫瑰變成了粘在手肘上的白米飯。
他想找回的是初戀的青澀味道，選擇穿上內增高鞋，就是為了從身高上悄悄超過董婕，彌補二十年前的不完美。
他想要的是矜持中的曖昧，揣測時的心動。
但董婕把他那點小秘密給撕開了，把他想要的朦朧美給破壞了，把他最隱秘的自尊給擊穿了。他頓時倒了胃口敗了興，對她感到索然無味。
本以為是個清新的人兒，卻俗得跟陳小芸一模一樣。
反倒是陳小芸給了他不一樣的感受。他回到家後，看到她的短髮、燭光晚餐的機票，她的新花樣讓他料所未及。尤其是那條鰩魚跟他擦身而過時，他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她卻握住了他的手。她手上傳來的溫度和力度，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
他第一次對這個愛了自己快二十年的女人，心動了。
他提出不離婚，既在陳小芸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因為她雖然設計教訓了董婕，董婕的話卻也點醒了她，她是該為自己活一把了。所以她健身、美容、逛街，還報了心理學課。她本就興趣廣泛，只不過為他選擇留守家庭。
不管他是留是走，她都決意後半生活出自己的精彩。泰國潛水之旅，是她把第一節心理學課學到的內容加以實踐，老師說，老夫老妻要學會給婚姻保鮮，刷新愛情的感覺。
而愛情的感覺，是可以營造的。心理研究表明，危險或刺激的情境可以激發出戀愛錯覺。羅以民曾經對電視裡的鰩魚說過“恐怖”二字，而泰國海域裡恰恰到處都是鰩魚……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包括把增高鞋墊鋸斷，也包括贏回愛情。
格格說
男人不安分是對婚姻疲憊，但若下決心離婚，除非婚姻本身就是將就。當他有條件不再將就時，他便可能抽身離去。在婚姻中，我們要懂得去營造樂趣和新鮮感，可以讓對方不斷愛上自己，也能讓自己的生命保持活力。
幸福的方法很多，四格格會用一個個故事來告訴你，怎樣應對情感上的困惑、怎樣去過一個遊刃有餘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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