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睡在旁邊的時候,我決定寫稿

女神睡在旁邊的時候,我決定寫稿

男人沒跟馬甜甜上車。馬甜甜背對窗戶站立。地鐵呼嘯而走。

她注意到我在看她,彎起食指擦掉眼淚,一臉抱歉。失戀那麼隱私的事情,隨意在陌生人面前暴露,不過是平添他人的負擔。已經再沒有一個人可以像從前那個人,接住你洶湧的脆弱。

“假睫毛掉臉上了。”我說。

“謝謝。”她伸手捏下來,“真是丟人。”

“應該沒別人發現。也只有像我這麼無聊的人才會注意到。”

我朝車廂前面看了眼,老太太李桂花還站那兒跟她對面坐的條紋衫男人張偉用意念僵持。

“前情提要。張偉昨晚趕了2個PPT,3點才下班。早上6點又被鬧鐘踹醒,嘴角還留著牙膏沫子。打著瞌睡坐那兒,誰知道鄰座精力旺盛的熊孩子趙梓軒今年暑假報了詠春班。詠春,講的是狹小空間裡的寸勁。人擠人的地鐵,便是趙梓軒的武林。趙梓軒用胳膊肘撞了張偉的腰子,又用腳踢了他的腿。張偉苦不堪言,尊老愛幼不是?只好收緊身體往旁邊挪了挪,然後被隔壁姑娘Amanda扇了一巴掌:臭流氓!”

馬甜甜順著我的眼神看過去,“這車人你都認識?”

“第一次見。”

“瞎編的啊?你果然無聊。”

“不是瞎編,是觀察。據說莫泊桑寫出《羊脂球》之前,在路邊蹲了三年。馬車來來往往,年輕的馬,老去的馬,窮人的馬,貴族的馬,都是不同的。可惜這年頭馬比較貴,普通人根本沒機會看到,所以我只好看人類。”

“哎?你能把偷窺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把他人的生活‘偷’過來,是作家必要的罪。一面偷一面記錄眼前,很多年後有人在銀河系的邊緣翻看你的書,才會知道哦原來那時候要坐地鐵這種遵循叢林法則的交通工具。又也許,會覺得奇怪,失戀竟然還要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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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偉對面的老太太,她的名字大概叫李桂花。李桂花剛從朝陽公園晨練回來,蹭了太多的樹,背後燥熱,她站那兒直勾勾地盯著張偉,眼神冷酷又深情。周圍的人開了盤口,誰先心動誰就輸了。

“李桂花是個魔法師,能讓座位長滿倒刺。”我小聲對馬甜甜劇透。

張偉在被大家盯了兩分鐘後終於站了起來。沒有掌聲沒有歡呼,彷彿理所當然。

“接下來我預計更有意思了,詠春趙梓軒會去踢魔法師李桂花,一山難容二虎,不出十秒鐘,李桂花先說了趙梓軒一頓,家長王靈芝反擊說他只是個孩子碰你一下怎麼了。他們爭吵的視頻被人傳到網上,滿足了更多人的窺探心理。”

人真的是奇妙,明明都是獨立互不認識的個體,卻可以產生交集

“但是李桂花跟張偉說了謝謝。趙梓涵跟王林芝到站下車。你猜錯了。”馬甜甜再往前看了一眼,笑了。

“啊,今天又失敗了。看來這輩子都沒辦法成為一個作家了。人心真的很難猜。”

“那大概我也沒法成為一個批評家。”

“我是覺得一路上你都在吐槽批評我。”

“不是這個。是經常批評男朋友的批評家。這不是剛分手嗎?沒機會了呀。對了,要不你猜猜我?我怎麼分手的?以後又會怎麼樣?”

“萬一猜錯了呢?”

“還能再錯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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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在你上車的時候,我就想好了第一句。”

“什麼?”

愛情離開時的速度,是39公里每小時。”

“嗯?”

“這條地鐵1號線的旅速是39公里每小時。你坐在車裡,以39公里每小時的速度遠離男友,他要是站在原地不肯離開,那麼試解答半小時後到終點站,你們相距有多遠?”

“神經病啊!你將來真出了書也不會有人買。誰要拿一本小說來做題啊?”

“總會遇到肯定我的人吧。一個就好。人活著無非就是想獲得認同感。你寫了一篇文章,他說真好。你拍了一張照片,她看了一眼就流淚。你唱了一首歌,他渾身的毛孔都張開。石田衣良寫的《孤獨小說家》,講一個沒名氣的小說家幾次跟直木獎失之交臂,他沒有放棄,寂寞地繼續寫,最後終於獲獎了。‘十年前的夢想,如果還沒有熄滅,就讓它永遠燃燒吧’,大概就是這種想法才讓人類能夠進步吧。”

“聽起來倒像個悲劇。”

“悲劇?明明是勵志小說。”

需要獲得別人的認同來認同自己,那不是一件挺可悲的事情嗎?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寫得好不好,卻要把這些交給別人去判斷。別人說不好那就是不好嗎?別人說好那就真的好嗎?”

“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個才和男朋友分手的?”

馬甜甜下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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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了出去。

沿著馬路往前走,馬甜甜右邊的假睫毛也掉了,“其實我不是在這一站下。”

“我也不是。”

“都是你的錯。”

“是你讓我猜的啊。”

“男人只要認錯就好。不要反駁。”

我沒再說話,遠遠跟著她。路上的樹晃得厲害,據說14號颱風半夜就要登陸。我想象著頭頂掉下來廣告牌,或者忽然起妖風把她吹跑,於是離她近了一些,緊急的時候能推她一把或者拉她一下。

“你不只偷窺,還尾隨。”馬甜甜忽然停下來,轉身看著我。

“對不起。”

“謝謝你陪我回家。”

在馬甜甜床上醒來時,我看了眼手機,還沒到凌晨3點。她也醒了,打開手邊的檯燈,“你要回去了嗎?”

窗外風雨像是末日。我搖搖頭,“到底是你睡了我,還是我睡了你?”

“你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很討厭。”

“已經開始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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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徹底沒了睡意。馬甜甜躺在被子裡,只露出肩膀和頭。我赤裸地坐在床邊,捏著肚子上的肉。躲在烏雲後的月亮落下半寸,我問馬甜甜可不可以用她的電腦,“寫點兒東西,怕不寫就忘了。”

顯示器的光照亮了黑夜,我打開音響,手指停在鍵盤上。這一天,都發生了什麼呢?

過了會兒後背一熱,是馬甜甜擁了上來摟住我的腰,她把臉貼在我的肩上,“萬事開頭難,你果然一個字沒寫。是不想跟我說話了才裝作要寫東西吧?”

“是我還沒有想好結尾。”

“哪有人先寫結尾的?”

“我呀。我在糾結好結尾,還是壞結尾。”

“選好的吧。每個人都喜歡 happy ending 。”

“現實裡大部分人都不是。”

“所以才喜歡。”

“但是你不喜歡。”

音響裡的歌還在放著, Bob Dylan ,詩人。每次聽到 The Times They Are A-Changin',就覺得應該要向天空舉起拳頭。這首60年代冷戰時期的歌,現在聽來還帶著美國垮掉的年輕人的怒火。“Your sons and your daughters are beyond your command. ”

守舊的人不該無視時代鉅變,不該捆綁著年輕人,世界歸根結底是他們的。他們的翅膀發硬,飛到宇宙看看地球,也許這裡缺了一角,那裡髒了一塊。於是修補,清洗,推倒,重塑。

那個詩人,就用一首歌記錄時代,也詩意地改變著世界。

“所以在成為一個作家之前,先聽 Bob Dylan 吧!”村上春樹倒是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那些改變著世界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哪怕只是讓世界發生了微小的變化。作家從世界的細枝末節裡獲得靈感,導演從文字裡發現了真實存在的靈魂,男女從電影裡學到了在街頭接吻相擁,歌手從接吻相擁裡哼出了一首情歌,作家聽著情歌看見了另一個故事的結尾。每一個信息的釋放和吸收其實都是一個吸收消化再創造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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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邏輯是循環。每個人都能從看客變成創造者,每個人都擁有改變的力量。”我轉過頭去,“大概,我也有吧。”

“這聽起來,像是生孩子。”馬甜甜趴在肩膀上說話,讓我的皮肉泛癢,“那你想改變什麼?”

“結尾。”

“你想好了?”

“嗯。結尾和開頭一樣。”

地鐵呼嘯而走。馬甜甜背對窗戶站立。我跟馬甜甜都沒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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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改變世界了。你會回來嗎?”

我對著身後那團黑漆漆的空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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