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師」還是不「依師」,是個值得思考的大問題

前一段時間,偶然讀到那個95頁的PDF版的《重大情況彙報》,在這個文件中,“依師”一詞反覆出現。

我不是佛教徒,對佛教也知之甚少,雖則昨日爆出大和尚辭去會長職務的新聞。但箇中是非曲直,不是我這篇文章討論的重點。我是教師,以教育為業,所以對“依師”這個詞非常感興趣,覺得值得深入思考。

先關注了佛教對“依師”這個問題怎麼說。《集法藏經》記載,當年釋迦牟尼即將圓寂時,弟子阿難曾問道:“在佛滅度後,我等以何為師?”佛陀答曰:“依法不依人、依義不依語、依智不依識。這也就是佛家常說的“法四依。”

查閱了一些資料,瞭解了一些對“法四依”的相關闡釋,因為對佛教所知甚少,所以實在不敢過多展開解釋。但從“依法不依人”中可以看得出,佛陀本身並不主張“依師”,或者說,佛陀不把“依師”當成“皈依”的重要依據。佛協昨日的《第九屆理事會第三次會議決議》也再次確認了佛教“依法不依人”的原則。

那“法”就是必須依,不可逾越的嗎?

在《金剛經》中佛說:“汝等比丘,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舍,何況非法。”這段話很有意思,很值得揣摩。佛陀不但說自己的說法就像竹筏一樣,依靠竹筏過了河,就要把竹筏丟掉,一切的“真法”尚且應該捨棄,何況是那些“非法”呢,何況是那些不真的法呢。

注:我不知到佛教對這個“法”有怎麼樣的確證名詞,姑且按我的理解為譯為“真法”,和後面的“非法”,不真的法相對應)

顯然,這段話在“依法”的基礎上又前進了一步。不僅不“依師”,而且是不是“依法”,何時依法,何時不依法,都是值得思考的問題。

看到這樣的話,我想到了孔子在《論語》中的話:“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君子之人對於天下的事情,沒有什麼是一定要去做的,也沒有什麼事情是一定不要去做的,做還是不做,全在看這件事是不是合於“義”。

孔子也說:“當仁,不讓於師。”在行“仁”這件事上,不必顧忌老師或學生的角色地位,或者說不必非要“依師”,而可以“不讓於師”,當勇往而必為。

雖然孔子在顏回等學生的眼中“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但孔子從沒有說必須要聽我的,從沒有說要學生們必須“依師”,而在學生指出他的過錯時,他還特別坦誠地說“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

在是不是要“依師”這個問題上,佛陀和孔子,佛家和儒家在一定程度上是相通的。

我又想到亞里士多德的名言:“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雖然他曾作詩讚美過他的老師柏拉圖:“在眾人之中,他也是唯一的,也是最初的……這樣的人啊,如今無處尋覓!”但是,在對真理的追尋上,他卻能夠不畏權威,不畏傳統,勇於發出自己的聲音。這也是典型的“依法不依師”,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依理不依人”。

也或許其他的宗教或者人類先賢,在是否“依師”這個問題上,也有過類似的說法,奈何我個人所識所見有限,不能一一指出。

但就我有限的所識所見,依然可以看出,一定意義上來說,人類的先賢們在是否“依師”這個問題上擁有強烈的共識。他們從不把自己當成真理的化身,所以也就不要求弟子非要依他們。他們的學生也不把師當成真理的唯一代表,把“依師”誤以為是在追求真理。

回到我相對熟悉的教育領域中來,是否“依師”,直到今天,都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大問題。

在一定的階段,“依師”是必要的,老師就像是擺渡的竹筏,帶學生從此岸到彼岸。但真理再往前跨越一小步,就成了謬誤,如果過於強調“依師”,則可能在某種程度上淪落為一種精神控制。

如何避免這種精神的控制?應該從每個人小時候起,就注入一種在人與人之間精神上平等的意識。這種精神上的平等,讓一個人能夠不迷信於權威,在需要質疑時,敢於發出質疑的聲音。

當然,要培養學生精神上的平等意識,要培養學生獨立思考敢於質疑的能力,為人師者自身要有極為健旺的精神力量,自身就是“依法不依人”,就是“當仁,不讓於師”,就是“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的堅定踐行者。

當教育領域,在是否“依師”,何時“依師”,如何“依師”等問題上達成一定的共識,並且教育者能夠堅定不移地實踐,我們的教育才有希望,才可能培養出獨立自主的人,而不是受控於人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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