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一回省部級幹部

昨天傍晚約人見面,出門招了個出租車。

這師傅長得十分精幹,戴著個墨鏡,聲音也很飽滿。我從上車就覺得他有些眼熟,等他拐上三環時,我又仔細看了一下,沒錯,他確實很像《古惑仔》裡的司徒浩南。

當了一回省部級幹部

我搜了一下圖片。就是他:“銅鑼灣裡只可以有一個浩南,那就是我,司徒浩南!”

停!

這師傅開車特別猛,併線,超車,拿捏得恰到好處,所以雖然路上車挺堵了,但我們的車開得一點都不慢。他雖然頻繁加速減速,我坐在車上卻沒有不適感。我若是像他這麼開,能把自己開吐了。

他覺察到了我心底的讚歎,問道:“咱這技術怎麼樣?”

我說:“牛逼。”

他自信地笑了笑:“坐我的車,你也算當了一回省部級幹部。”

他這個比方打得有點玄,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接著賣關子:“知道我以前幹嘛的?在XX大使館,侍候過大使。大使館裡好幾個司機,那大使出門就只認我。大使說了:坐我的車,和坐辦公室沒區別。”

我說:“這倒是。你開得挺猛,但我坐著不暈。”

“對吧!”他說:“我脾氣急,見不得前面有車,但我超車講究‘沒感覺’。什麼叫沒感覺?第一,乘客沒感覺。我這一起一停,您被晃噁心了——咱不幹這事兒。第二,被超的車沒感覺。那些車雖然被超了,但我給他留出了足夠的富餘,他不用減速躲我。第三,我自己沒感覺。我早就人車合一了,超車很輕鬆,心裡沒有一點波瀾,舉重若輕。”

在見證了他的風騷車技之後,我又被他的文采折服。

我說:“你這麼超車,我真來不了。我是新手,上路一年多了,超車還戰戰兢兢的。”

他搖頭道:“熟練是一方面,但天賦更重要。我是在部隊上學的車,上手開的是東風——東風你知道麼?就是那種巨大的卡車。我就是有天賦,上手巨快,沒用幾天,就把東風開出了自動檔小轎車的感覺。後來轉業了,有個醫院招急救車司機,要考察倒車能力。我開上那救護車,頭也不回,高速倒車500米,絲毫不差地插到車位裡——我那會兒也年輕啊,所以還是天賦!”

他拍了拍方向盤,說:“這車動力太差,嚴重限制我的發揮。當年我在大使館開的是一百多萬的車,那簡直是車水馬龍,我想去哪去哪。加塞,超車,併線,要多好使有多好使。開那車拉活兒,一天至少多拉出5個來!”

我問:“給大使當司機挺好的啊,你怎麼沒幹下去?”

他搖頭道:“不自由。你給人家當司機,不得聽人家吆喝嗎?好比我今兒不舒服,大使跑過來,嘿,小陳,帶我前門吃爆肚兒去!——我能不去?那不能夠啊。再說了,掙得也不多。而且呀——”

他摸出一根菸,向我露出詢問的表情。我點了點頭,他便叼在嘴裡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繼續說:“而且呀,那大使巨傻逼,一上車就脫鞋,腳又特別臭,燻得我呀~唉,別提了。那大使還喜歡磕瓜子兒,皮掉得哪哪都是,我老得收拾。後來我就不幹了。”

他調整了一下情緒,說:“今兒投緣,我教你幾招吧——我問你,你覺得就北京這種高峰期,你覺得哪條車道走得最快?”

我想了想,說:“最裡面那條車道吧,受干擾比較少。”

他搖頭道:“沒經驗的都覺得裡道快,都往裡道扎,所以裡道往往比較慢。我告訴你啊,一般情況下,外道最快。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說:“不知道。”

他語重心長地說:“正是由於進道出道都在外面,所以這條道上的車都是在運動的。運動就有機會,技術好的人往往愛在這裡找空子,你跟著技術好的人走,自然就會快一些。你再仔細看,是不是外道快一些?”

我仔細看了幾分鐘,外道確實快一點。他又說:“北京的路堵成這樣,你要是再想快一點,就得對路況特別熟。哪裡有出口,哪裡有分岔,哪裡設計得操蛋,哪裡有探頭,你要是心裡有個譜兒,那得多得勁!”

我點頭稱是。

他又說:“還有這應急車道,只要沒有探頭,你可以拿他當超車道。當然,你得看準了形勢:前面有個車可以超,就快速從應急車道上追過去,然後一併線,齊活兒!”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應急車道上連超了三輛車,然後安穩地並回到行車道上,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真如武林高手一套拳打完,往原地一站,那真是氣不湧出,面不更色。

我不禁讚道:“絕了!”

看得出他萬分得意,卻又露出一臉寵辱不驚:“有時候我是懶得超車,要不然,這一長串車都不在話下。不信你看著——”說話間,他又衝上應急車道,連超了五六輛車,簡直風馳電掣。

我說:“牛逼。”

除了這兩個字,我想不出別的字來形容。

他笑道:“看我給你超個長的!”他方向盤向右一打,又衝上應急車道,連超了幾百米,我的情緒被他調動起來,不禁哈哈大笑。

他卻突然說了句:“壞了壞了壞了!”邊說邊回到行車道。

我說:“怎麼壞了?”

他氣急敗壞地說:“只顧高興了。剛才那兒有個探頭,我給忘了。”

他跟在一輛比亞迪後面亦步亦趨,嘆道:“兩百塊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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