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班牙打臨時工

LG確定了在巴塞羅那的工作,於是我也毅然追隨咯,反正於我在哪都一樣,不在大中華的土地上,於哪我都是外國人。

我們在今年五月中旬從瓦倫西亞搬到在巴塞羅那耗時三天找好的住所,便宜、是個居住型的社區、交通還算方便;於是我開始了不工作,也不去學習的自由日子。頭幾天會就拿著一張地鐵票,從家附近的地鐵站上車,在市中心下車,一路沿著蘭布拉大街看那些旅遊景點,我幾乎用雙腳丈量了中心區所有的景點;也會拿著LG的相機,坐在社區的廣場上,隨手拍長椅上或唾沫橫飛或偶爾走神的老年人、拍街上的公益廣告卷閘門、茂密盛開的帶黃色、紫色小花的樹、整潔乾淨被橄欖樹站滿的社區小路。走著走著便發現了社區的一個大圖書館,於是便固定地每天早上揹著書包去學習,兩點鐘回家吃飯,接著再去學習或是休息。

可是這樣的日子有一個多月了,也覺得膩了。沒有朋友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再加上我也沒想只是做個家庭主婦。巴塞羅那有一個公益的課堂中心,也是市政組織的免費開放的課程,我在網上選課報名了幾個稍感興趣的課堂,上了兩堂課後便感力不從心,因為課堂大多是本地語言即加泰羅尼亞語授課,西班牙語我尚未掌握呢!可以說我去上公益課堂的那些日子,就像一個叛逆的學生,LG殷切地希望我能在那獲得些東西,即使我不能全部理解,可現實是我面對壓根聽不懂而只能模糊捕捉到幾個單詞的課堂,精力都無法集中,好幾個課堂都是後半節我就自顧自地查單詞、上網找信息了,或者乾脆提前走掉去那個長得像陽具的地標建築前的廣場上吹風。

我決定不再去這個公益課堂了,理由很簡單,沒有語言這塊磚,怎麼修葺生活這道城堡?於是我又閒置在家了,只是在網上交些語言交換朋友。在某天與LG聊起來,言語中透露出無奈之意,LG和我爭論起來,大意是語言需要在使用當中學習,而我卻一門心思想像學生一樣過學生的理論學習生活。我自然不服,於是又開始了網上投簡歷的機械式日子。

不料,很快有個公司就打電話叫我去面試了。網上查了一下,是一家華人律師樓,需要招一名類似接待客戶的文員。收拾了下,懷著忐忑的心,我就去面試了。面試的經理是一個加泰羅尼亞人,全程用的西班牙語,可是我呀,卻磕磕碰碰,手腳並用地指畫才搞定。面試才二十分鐘,經理聽我說為什麼來西班牙,在西班牙待了多久,在巴塞羅那呆了多久等等,我很誠實,也感覺這面試不算正式,便邊笑邊解釋說,是的,這一切(移居異國、結婚、搬遷城市、求職)都來得很快。經理也笑,然後讓我第二天就上班了。

由於我還沒有一張外國人身份證的卡,我需要在一週後回到瓦倫西亞警察局領取,所以律師事務所不能為我準備勞動合同。那我就留在那學著怎麼上手工作,直到我拿到那張重中之重的卡片後再簽署合同好了。

第一天,見到勞工部門的同事,一名穿著鼻環,流蘇露乳背心的南美女士,支招讓我去求巴塞羅那外國事務所的人給一個社會保險號給我。“你就說求你了,請給我一個號吧,我要工作。”我的自尊心又一次受到了挑戰,並且她的這招連我都確信不管用,但是不管怎樣,我還是去了,結果被告知要按照正常手續申請。於是我回到律師事務所,告訴他們行不通,便開始坐下來學習怎麼上手工作了。

律師事務所是一個長方形結構的店鋪,最裡面是檔案室、洗手間和簡易廚房,往外走便是勞工部門、經理辦公室、會計工作室、前臺接待處。我就在前臺接待處的一臺電腦前坐下了,前臺還有兩名中國女孩,一個西班牙女郎。經理把我交給另外一個分店的女孩,讓我跟著她學習,可是她下午就去她自己工作的店了,於是我只好一個勁地問那兩個中國女孩問題。

一個女孩家是浙江的,但是在西班牙長大,性格溫婉,聲音溫柔,另外一個是東北的,家有一個雜貨鋪,五官輪廓標緻,性格潑辣,並有一個本地的丈夫。不知道為什麼東北的女孩就是看我不順眼,問問題她都不那麼耐煩,慢慢地言語間就透露出討厭的情緒。前臺處很忙,經常要接電話,應付到訪客人,而我,只有自己觀察了再學著怎麼去應付。這家律師事務所的主要客戶是華人,那些在西班牙開店謀生的華人,他們不瞭解也不關心西班牙的各種政策,及其依賴律師事務所這樣的機構為他們解決問題,比如繳稅、合法經營門店、家人簽證等等各類問題。

第二天我就被安排給我負責的客戶挨個打電話核實他們繳稅退稅的基本信息,可是我沒有完整的信息支撐我去打電話呀?我該問哪些問題?我要根據哪些材料看問什麼問題?我該怎麼問?我只是聽了其他兩個女孩打電話,但是也不足以讓我就開始貿然問客戶呀。怎麼辦,她們已經給我輸入了她們給我的信息了,我知道我不能再問問題了,於是我只好硬著頭皮上;打了幾個電話後,東北女孩對經理說我電話打得不錯。就這樣心驚膽戰的打了幾天電話,中途各種狀況,比如到訪客戶諮詢問題,我都不知道怎麼接待,因為我也沒有一個手續手冊呀!

那幾天我每天都喝不了幾口水,我看旁邊的浙江女孩,更是嘴唇乾裂,一直坐在座位上打電話、接待客戶。東北的女孩問我:“怎麼樣,做不做得來啊?“我便說還行,還需要學習,事實上確實需要多學習,特別是各種簽證手續,前臺處需要怎麼跟客戶解釋。自那之後,她就越發關心我了,動不動就過來指責我客戶檔案不應該像我那樣放,要及時看郵件和公司微信(確實沒人告訴我前臺處也要處理內部郵件,也是我疏忽沒想到)。直到一箇中午,她下了最後通牒:我不知道你當時怎麼跟經理面試的,你的西語這麼差,你自己想一想你做不做得來這份工作。

我立馬恍然大悟,原來是嫌棄我的語言水平差!可是我也不甘示弱:你去問經理啊,他知道我的西語水平。其實我明白,如果我西語不行,她們就要承擔更多的工作。在我告別的那一天,上午她又氣沖沖地到我的座位上,言語刻薄,分貝加大地訓斥我又沒整理好文檔,又沒注意看郵件。我耳朵邊充斥著她的犀利語言,內心覺得很好笑,文檔我已經按照浙江女孩的要求整理了,郵件我耽擱了是因為正在給客戶溝通。並且當時的心情確實是,你丫憑什麼,我在國內比你混的可好,你丫不就是混不下去了才來投靠家人的嗎?確實狹隘了,但是是那時內心真實寫照。

更不明白的是她那副精緻的臉怎麼會噴出那些話。不過現實是,語言是我的軟肋。經理叫我進去問我怎麼樣,我當時想哭,就這麼一份薪水微薄,工時頗多的不入流的工作,我還會走到被嫌棄的地步。大鬍子經理很友好,說我的背景肯定可以很快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他相信。和會計師告別時,他們也很友好,說不敢相信我在西班牙這麼短的時間就能講簡單的西班牙語了,還安慰我說律師事務所一向缺人,讓我過段時間再來。結算了這段時間的工錢後,我走向前臺,和浙江女孩告別,出門的時候冷冷地對著事務所說了句adios。

走到地鐵口,帶著哭腔給LG打電話,內心是崩塌了的傲嬌的自尊。可是回到家,吃過帶去事務所卻沒來得及吃的盒飯,卻滿心輕鬆,再也不用每天早上極不情願的起床去那個嘈雜的律師事務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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