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入死青藏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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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竭盡全力翻越關角山

1976年是我們獨立汽車團的多事之秋,當時我們十一連在眉縣參加建設鐵道兵療養院,主要負責物資的運輸工作,突然接到命令要把原先使用的菲亞特汽車交予鐵十師,然後全連調往青藏線上去接黃河車,我當時任一排長,一排為連隊的先遣隊、負責打前站。緊接著的是汽車團撤編,組建了兩個營:青海為鐵道兵獨立汽車一營(代號89146部隊),新疆為二營(代號89145部隊)。獨一營剛開始時營部設在烏蘭縣,政委為原汽車團政治處副主任劉汶,營長為原汽車團十連連長粟週奎。1976年時鐵路已修到了天峻縣,9月份原汽車團倉庫的汽車配件等物資先後用火車運到了天峻車站,營裡安排我們四連一排去裝卸和運輸這批物資,我們一排20多個人17臺車,受命完成此任務。

時下青海天氣已是進入了冬季,天峻縣是高海拔地區,氣溫很低,當時溫度已經達到零下十幾二十幾度。天峻縣位於青海湖西北部,柴達木盆地東部。東鄰海北藏族自治州祁連縣和剛察縣,南接海南藏族自治州共和縣和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烏蘭縣,西毗德令哈市,西北與甘肅肅北蒙古族自治縣為界。縣境東北至西南寬約44——170公里,西北至東南長約312公里。天峻的地形包括為:六大水、五大山、丘陵溝谷間平原,大小河四十三,湖泊沼澤連冰川;中部高兩頭低,東南寬西北窄,形似樁楔;該縣為高海拔地區,縣域內最高海拔處5826.8米,最低海拔處2850米,相對高差近3000米,縣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由於天峻縣海拔高,屬於高原大陸性氣候,氣溫低,降水時間不均勻,氣候相對寒冷,無絕對無霜期,年平均大風天數近百天。低溫加上大風,更是寒冷無比。當時沒有負號柴油供應,仍然使用的是含蠟較高的0號柴油,這一下就把我們這些開柴油車的汽車分隊戰士們給坑苦了,於是車輛的發動成為了第一難題,車發動著後不一會兒就會熄火,為了不影響第二天工作,住在天峻縣到半夜時分一點鐘就得起來發動車輛,戰士們用噴燈烤、炭火烤、木材烤,烤了油底殼烤油箱、烤油管,好不容易才能發動著一臺,其他的車剛發動著,不一會就熄火了,又凍啦!如果能把車全部發動起來,得到上午十一點左右。匆匆忙忙吃上點飯後,就得趕緊去裝車,配件材料一到就是兩個車皮,計有100多噸物資,當時車站還未修站臺,車輛靠不到列車車皮跟前,我們得把100多噸配件先卸到地面上,然後再裝到12臺黃河車上去,那是多麼大的工作量呀!一般是要到下午5點鐘才能幹完,然後趕緊吃上點飯後就往烏蘭跑,這一天的工作時間在18個小時以上,而且只能吃兩頓飯,喝不上一口水,艱苦程度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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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天下午的五點,裝好車剛從天峻出發,天氣突變,颳起了十幾級的大風,當時正是76年12月中旬,氣溫驟然降至了零下30度左右,其他車輛在前面先走,我跟乘的是74年兵吳錦模的08號車,與其一起押後,剛走出沒多遠吳錦模就說:“排長我肚子疼的厲害,你替我開一會吧!”出天峻要上關角山,關角在藏語中的意思是“登天的梯”,僅從名字上來看就可見這裡地勢的高峻險要。這條祁連山的餘脈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是柴達木盆地與青海湖區的天然分水嶺。從青海湖北側經柴達木盆地南下西藏,關角山是不得不翻越的天險。時下正修築著的青藏線一期工程的西格鐵路,我鐵道兵部隊正在它的山腹內部鏖戰著,一條正施工著的長3690米的隧道就坐落在海拔4010米的關角山半山腰中。黃河車開始不供油了,前邊車輛已走遠,風颳的車亂晃,無法烤更不能停車,一停車非凍死在那裡不可。我採取了踩下離合器空轟油門,起來後往前走幾十米,如此重複前行,這樣堅持走了20多公里後,就徹底地斷了油。我便用油桶從油箱裡放了一桶油,吳錦模坐在我後邊抱著油桶,把進油管插到桶裡進行對發動機進行直供油,青海的公路是搓板路,上山根本跑不起來,車身還亂晃個不停,濺出的柴油把吳錦模全身都浸透了,這樣總算是爬到了山頂。69年兵井海山和助手蘭華興開著01號車看我沒趕上來,就回返來找我,在與我車相會時我沒有停車,擺擺手讓他調頭跟上回來,走了十來公里後回頭一看,見他倆沒跟上來,於是我又調頭回去找他們,見到了停在路旁的黃河車和井海山他們哥倆,他說:“排長,走不了啦,水箱下水管凍了,發動機過熱,粘缸熄火,怎麼辦?”生死兄弟豈能撂下不管,我拖也要把你們拖回去!於是馬上找鋼絲繩,但助手蘭華興找半天也沒找到,說鋼絲繩可能壓在車上的貨物底下了,聽了這句話真是能把人氣暈,在這樣的天氣中,車輛是一刻也離不開鋼絲繩的,隨時隨刻都要用,你怎麼能把它放在貨物底下呢?到了此時還能說些什麼呢,踹他兩腳也解決不了問題,人都累成了這個熊樣,已經連續幹了快30個小時了,沒吃沒喝的,渾身上下也沒個人樣。思忖再三,沒辦法,只能是卸車找鋼絲繩,也只能是這樣辦了,那就卸車找吧。誰知,當我們四個人把8噸配件卸下來,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那根鋼絲繩。蘭華興突然一拍腦門說:“鋼絲繩不在貨底下,在後邊備胎架上。”你說氣人不氣人,真是個犯迷糊的日膿兵!到了這個份上又能怎麼辦,只能是再把配件裝上後,前邊08號車裡吳錦模再抱著油桶直供發動機柴油,我駕駛著車輛,如此發動行駛著黃河車並拖著01號車回返烏蘭。當第二天的太陽冉冉升起時,連隊裡的戰友們都沒有休息,早巳把爐子燒的通紅,在等待著我們的歸來呢!車輛進連隊時我已下不了車了,是戰友們手忙腳亂地把我抬進了屋裡,好半天才是回暖回過了神來,這種戰友情、生死弟兄情誼,不是戰場勝似戰場的動人一幕,讓我感動至今,終生難忘。

當時在連隊裡有這樣的說法,說我們一排都是其他排不要的二毬兵,但是就是這樣一個群體裡的“二毬兵”們,在關鍵時刻還真能衝得上去,打得贏。在歷時近三個月的時間裡,我排共裝卸車皮150多個,總重量達萬餘噸,圓滿完成了上級交給的任務,每個人的衣服都被柴油浸透了,戰友們三個月的時間裡幾乎沒洗過臉洗過澡,沒換過衣服,以至於都很難認出誰是誰來。

任務完成後感觸良多,總結起來我們一排這支隊伍有這麼幾個特點:一是能吃苦,敢打硬仗惡仗。二是團結友愛,困難的時候,一棵煙都能每人輪著抽上一口。三是“二毧兵”關鍵時刻有那麼一股“二桿子”勁,關鍵時刻能衝上去。69年老兵井海山,71年兵王德平、李法奎、王俊禮、劉德倫,75年兵柴恭武等,在關鍵時刻,帶隊的班排長大喊一聲,沒人敢不聽,我永遠忘不了這幫生死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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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驚心動魄錫鐵山化險為夷

常年跑車在青藏高原上的人們都說:“到了崑崙山,氣息已奄奄;過了五道梁,哭爹又喊娘;上了風火山,三魂已歸天”,又說是“五道梁凍死狼,一邊陰來一邊陽,到了五道梁,哭爹又喊娘”,足見高原上那惡劣的生存環境和行車的艱難。1979年8月份是青藏高原上最美好的季節,汽車營四連(我原汽車團11連進青後改為獨一營四連)駐在德令哈,我時任四連指導員,一天二班的六臺車執行擔任從德令哈往格爾木運送原木的任務,中午時分接到電話說08號車在察爾汗鹽湖翻車了,六個輪子朝天。要我安排一臺黃河車一輛拖板車和一臺吊車前去救援,這時家裡有車沒司機,怎麼辦?憑著我對黃河車的瞭解,只要發動機、輪胎能轉圈,我就能把它開回來,於是我就自己開了臺黃河車前往鹽湖,200多公里用時3個小時跑到。察爾汗鹽湖是青海省西部的一個鹽湖,與茶卡鹽湖齊名,位於柴達木盆地南部,地跨格爾木市和都蘭縣,由達布遜湖以及南霍布遜、北霍布遜、澀聶等鹽池匯聚而成,總面積5856平方公里,格爾木河、柴達木河等多條內流河注入該湖。由於水分不斷蒸發,鹽湖上形成堅硬的鹽蓋,青藏鐵路和青藏公路直接修建於鹽蓋之上,公路即是那著名的萬丈鹽橋公路。在用鹽晶鋪就的萬丈鹽橋公路上行車與在沙土路上可不太一樣,由於摩擦係數小,方向打急了或剎車踏的過死都容易釀成事故,所以走此段路時老駕駛員們都是戰戰競競的,但沒跑過的和經驗缺乏者就容易出事。到了事故現場後,看到08號車還在那倒扣著,於是我馬上指揮戰士們一邊拴上鋼絲繩拉,一邊用一臺車牽著,終於緩慢把車翻了過來。經檢查,08號車電瓶已翻爛無法使用,所有車窗玻璃全部破碎,駕駛室嚴重變形,發動機六根排氣支管斷裂,機油倒控進缸,我指揮戰士們拆除掉六個噴油頭,拖轉排除缸內機油,再上好噴油頭,加好機油和水,把車拖著發動了起來,經檢查車輛還能跑,只是破爛了點,也沒有車窗玻璃。這時已到下午四點多鐘,把我帶去的車交給了他們,裝上原木繼續往格爾木進發,我則是開著事故破車回返連隊。

由於車窗上沒玻璃,被風吹的睜不開眼睛,這是困難之一。發動機六根排氣支管從機體上斷掉,就等於發動機沒有排氣管直排,發動機的黑煙就直接排到了駕駛室內,再加上由於駕駛室變形,發動機引擎蓋無法蓋上,頓時間駕駛室內黑煙滾滾,嗆得人睜不開眼睛,連呼吸都很困難。我必須在天黑前趕回連隊,因車輛的大燈已摔爛,晚上無法進行照明,只能咬牙堅持行車,儘早趕回連隊,別無他法。發動機排出的滾滾濃煙廢氣湧入摔爛的駕駛室內,整個人被燻的除眼球和牙齒能看到是白色的外,其餘地方就像是從墨缸裡撈出來的一樣,簡直像是一塊大煤球了。下午7點左右時到了錫鐵山出口處,離連隊還有60多公里,大約在一個小時的行程上。錫鐵山雄偉壯觀,海拔在3300米以上,主峰海拔高達4000米,峰頂直刺藍天。錫鐵山山高溝深,崖峭壁陡岩石裸露,整個山脈沒有土壤覆蓋,也沒有植被樹木生長,在它的四周,是一片茫茫的戈壁和乾旱的荒原,給人一種荒涼寂寞之感。整個山脈東西長而南北窄,總面積約140多平方公里。錫鐵山的山巒深處,有呈褐紅色的溝壑,有呈赭紫色的峰巒,有呈墨綠色的山澗;那紅色、綠色、青色的岩石,在燦爛陽光的照射下閃爍發光,像是給它綽約的身姿披上了色彩斑斕的衣裙,顯得婀娜多姿。盛夏時錫鐵山地表溫度高達40─50℃,熾熱的陽光曬得岩石發燙,大地如蒸;此時遙望山巒,但見那波光嵐影,熠熠生輝,恍然間山中就會顯出片片蔥鬱茂密的樹林,即彷彿在五里霧中又蒼翠欲滴引人入勝,這就是傳說中的“海市蜃樓”(此處又稱稱作沙市蜃樓),是極少見到的自然景觀。但此時的我己是累得實在受不了,根本無暇顧及這大自然的傑作,得好好休息休息,養精蓄銳好向連隊駐地奔去才是。錫鐵山出口是一段直直的大下坡路,我把車停到了坡頂路邊,拉起手剎,熄了火,掛上了倒擋。我躺在路邊的溝坡上喝了點水,抽了兩根菸,青海的夏天黑的晚,這時太陽己快要下山了,必須抓緊時間往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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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完畢上車後摘掉倒檔,鬆開手剎,滿以為溜著車就可以開走,誰知在這麼大的坡度上,車說什麼也不往前溜了,待下車查看原因後,發現原來是左剎車分泵不回,車被剎住溜不動,這時路上沒有一個人戓車輛能幫我觸碰一下剎車分泵,只有自己想辦法了。這時我發現車上有一個木杆可以用,於是我把左邊車門半關上,拿木杆去觸碰剎車分泵拉桿,這一碰不要緊,車刷的一下就溜下去了,我扔掉木杆趕緊追,拉了幾下車門沒拉開,這時車越溜越快,上不了車我就無法去控制它,這時我遲疑了一下:反正是臺爛車,就由它翻爛去吧!但瞬間馬上我又清醒了:必須追上控制住它,因出去山口左邊是一個道班的大院子,如果車輛衝進院子,後果不堪設想,不僅會把房子沖塌,要是屋內有人則後果更是無法預料;而右邊則是北京通往拉薩的國防通訊線路,要是撞斷了就是通天大禍,那還了得?好在那時還年輕不到30歲,身體還算是身強力壯,於是急忙甩掉上衣拼命追趕,大概追了有50多米,一步就躥上了腳踏板!這時車輛的方向已向左跑偏,我左手抓駕駛室立框,右手向右拉了半把方向,這時能感覺到屁股己擦著路左邊山上的石頭劃了過去,要是再差上半秒的話,保不齊就會把我頂在石頭上擠成肉餅!但此時已顧不得多想,也不怕什麼危險了,只見我一個鷂子翻身,從黃河車前擋風玻璃處一下子就滾身了進去,坐到了駕駛員位置上去了,我輕點剎車、掛上檔後馬上就溜著了,於是快馬加鞭沒有停車,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順利地回到了連隊。這真是猶如上演了一幕好萊塢的驚險大片,是我又一次生死劫難的經歷。

作者:婁彥學,鐵道兵獨立汽車團十一連排長、四連指導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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