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要別人教的，毛病是要別人醫的，即使自己是教員或醫生。但做人處世的法子，卻恐怕要自己斟酌，許多別人開來的良方，往往不過是廢紙。
中國是古國，歷史長了，花樣也多，情形複雜，做人也特別難，我覺得別的國度裡，處事法總還要簡單，所以每個人有功夫做些事，在中國，則單是為生活，就要化去生命的幾乎全部。
走“人生”的長途，最易遇到的有兩大難關。其一是“歧路”，倘遇見老實人，也許奪他食物充飢，但是不問路，因為知道他並不知道的。如果遇見老虎，我就爬上樹去，等它餓得走去了再下來，倘它竟不走，我就自己餓死在樹上，而且先用帶子纏住，連屍體也絕不給它吃。但倘若沒有樹呢？那麼，沒有法子，只好請它吃了，但也不妨也咬它一口。其二便是“窮途”，還是跨進去，在刺叢裡姑且走走。
但倘若一定要問我青年應當向怎樣的目標，那麼，我只可以說出我為別人設計的話，就是：一要生存，二要溫飽，三要發展。有敢來阻礙這三事者，無論是誰，我們都要反抗他，撲滅他。
人生最痛苦的是夢醒了無路可走。做夢的人是幸福的，倘沒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緊的是不要去驚醒他。
願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
上人生的旅途罷，前途很遠，也很暗，然而不要怕，不怕的人在前面才有路。
樓下一個男子病得要死，那間隔壁的一家唱著留聲機，對面是弄孩子，樓上有兩人歡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著她死去的母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在生活的路上，將血一滴一滴地滴過去，以飼別人，雖自覺漸漸瘦弱，也以為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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