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与残缺》序

《美丽与残缺》序

商子雍

《美丽与残缺》序

相比诗歌、散文,小说显然是一种更亲近普罗大众的文学样式,因为,在最早的时候,它甚至可以满足目不识丁者的文化消费需求。不妨简单梳理一下小说的历史。在上古时代,通过口头讲述神话、传说与故事,以满足人们精神层面的需要这么一种生活方式,就开始出现;到唐代,说话(也就是讲故事)已经成为讲唱艺术的重要样态之一;宋代,城市经济蓬勃发展,市民阶层逐渐形成,说话的艺人有了更好的生存空间,再加上造纸技术与印刷技术的日渐成熟,原本说话人说话所依据的底本,通过改编、润色成为可供阅读的话本小说进入市场,鲁迅称此为“小说史上的一大变迁”,当然极是。但需要指出的是,即就是在口头传播的故事登堂入室、成为阅读文本以后,它的主要消费者,依然是普罗大众,那些热衷于进京赶考的文人,尽管可能也会阅读话本小说,但他们更关注的,无疑是可以帮助他们金榜题名的四书五经。

历经很多年的发展以后,在书籍市场上,小说已经成长为最为显赫的一个品种,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它的通俗(注意:不是低俗、庸俗)和内容丰富,吸引来了众多拥趸,而数量可观的读者群,既可以让书商赚钱,也能够帮政治家用来影响意识形态,即就是进入读图时代以后,对高品质的小说进行改编,也是拍优秀摄影视作品的一个重要途径,这样。小说在各种样式的文学作品中一枝独秀,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我很少读小说(特别是很少读长篇小说),已经有不少年头了。但年轻时在一家文学刊物当小说编辑,出自工作需要,不但读过大量无法变成铅字的小说习作,也读过许多享有盛誉的的小说名作,这是两种目的和感受都迥然有异的阅读,其最大好处,就是使得我对一部小说的孰优孰劣,有了一种便捷而准确的鉴定标准,简言之,即所谓真实,扎实,朴实,和做人的规范,其实并无二致。

而长篇小说《美丽与残缺》的作者蒲力民(朴实)先生,在我的心目中,就正是一位具备着真实、扎实、朴实优秀品质的好人。有道是文如其人,他的作品呈现出同样的品格,是为顺理成章。

真实做人,指的是为人处世,须表里如一、胸怀坦荡,要实话实说、不言诳语,等等。做到这一点,无须经过技术层面的培训,只要在道德养成(即所谓修身)上达到一定水准就可以了。而把小说在艺术层面写到真实这么一种境界,则要复杂许多,需要作者具备认知生活本质的见识、和艺术地展现真实生活的能力;但究其根本 ,还是取决于作者是否能够真实做人,是否能够一丝不苟地忠于生活,是否能够心无旁骛地对真实的生活进行艺术再现。前不久,参加陕西省戏曲研究院80华诞的一个庆祝活动,我在致辞中谈到现代戏创作:“毋庸讳言,现代戏创作是一种难度很大的劳作。着眼于表演,要突破传统的表演程式,创造出能够表现现代生活的新程式,谈何容易!至于剧本创作,现代戏描绘现代人的生活给现代人看,不可以有任何虚假和失真,难!再加上任何时代、任何体制下的统治者,出自巩固政权的需要,总会对艺术家做出种种规范和制约,而审视漫长的历史(不是审视一时一地),这些规范和制约,确实有不太合理、甚或太不合理之处;这是来自上边的压力。还有来自下边的压力;戏剧演出说到底也还是一种商品,不能不考虑市场需求,但观众中那些不健康的趣味,要不要去迎合,即所谓的媚俗。不过,所有这些,都不应该成为我们知难而退的理由。汤显祖写《牡丹亭》、孔尚任写《桃花扇》,难道他们就不曾面对来自上边和下边的双重压力?看来,关键是创作者要凭借自己的文化良知和艺术才能,尽最大可能把事情做到最好!”创作长篇小说何尝不是如此!蒲力民(朴实)先生的长篇小说《美丽与残缺》,聚焦于当代中国的一个小城,时间跨度从改革开放之初写到眼下,围绕着一名盲人少年的人生经历,以及他和一位官员的命运交集,讲述了一个让人百感交集的故事,塑造了众多职业不同、生活理念和生活方式有异的人物,展现了一幅生动而真切的现实生活画卷。一页一页读下去,我彷佛是在重温自己亲身经历的人和事,只不过小说里展现的,要比原生态的生活更典型、更集中、更生动、更感人。真实而艺术地再现生活,对小说写作者而言,既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操守,蒲力民(朴实)先生在这个方面的追求和坚守,让我感动。

小说是一种讲故事的文学样态,而故事,又是通过对情节的虚构来完成的;但这里所说的虚构,绝非胡编乱造。事实上,一部小说的故事能否引人入胜、情节是否合情合理,完全取决于作者的生活积累扎实与否、对生活本质的认知深刻与否,正是在这一点上,蒲力民(朴实)先生有着突出的优势。他生活经历丰富,下乡插队,是迈入社会的第一步,尔后招工进工厂、转岗当警察,30多岁便成为一个大县的副县长,再下来,非典爆发之后,他主政卫生局,公路建设大发展时期,他担纲交通局。当官,是蒲力民(朴实)先生一生从业时间最长的岗位。在本职工作中,他堪称“能吏”,而且,正是在那些不大不小的官位上,他上接官场,下连民间,经事多多,阅人无数。观察人,思考事,最初也许仅仅是他把官当好的必须,再往后,应该是逐渐成为了一种文化自觉。这样的日积月累,无数有个性的人,许多有意思的事,经过反反复复思考以后,便成为他积淀在脑海深处的一笔财富。等到退休离岗,有了创作长篇小说的冲动,这些“烂熟于心,呼之欲出”(鲁迅语)的人和事,便从笔下源源不断地流出,成为鲜活、生动的小说佳构。

人常说:机遇只青睐那些有准备的头脑。蒲力民(朴实)先生一部又一部水准不低的长篇小说次第问世,在我看来,首先是得益于他通过扎实的生活实践所拥有的扎实的生活积累。

下来该说到朴实了。小说是通过语言表述,来铺陈一个合理、生动、有意思的故事,并且要在情节的展开中,丰富其中的人物并自然而然地表达出作者的价值判断和爱恨取向。面对普罗大众这么一个阅读主体,小说一是要能够吸引他们来读,二是要可以使他们获益。而达到这一目的的不二法门,在艺术层面(主要是指情节构思和语言表述)便是摒弃花里胡哨,坚持朴实无华。不要企图用情节的故弄玄虚或语言的装腔作势(比如故意写的很晦涩、很脏),来掩饰作者的生活积累不足和认知水平低下,这样做的结果,反倒会导致读者产生阅读障碍、甚或无法卒读。蒲力民先生当然不是在艺术上已臻化境的小说家,但他的作品在结构和表述上坚持朴实无华,有亲和力,具感染力,让人读起来颇感受用,却值得称道。

所以我说,朴实做人、朴实为文的蒲力民先生,给自己起了朴实这么一个笔名,可谓实至名归!

是为序。

《美丽与残缺》序

商子雍,资深报人,著名作家,中共党员。曾获西安新闻十佳及西安市有突出贡献专家荣誉称号,系西安市有突出贡献专家,西安市优秀新闻工作者。现任西安市文史研究馆馆员、西安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西安市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陕西省作家协会理事、陕西省杂文学会副会长、陕西省秦腔研究会副会长,同时担任西安文理学院、西安欧亚学院客座教授和陕西电视台特约评论员。政协西安市第九、十、十一届委员会委员,长期从事杂文、散文、报告文学创作,有二百多万字的作品出版,其中包括四卷本的《商子雍文集》(2004年),作品获全国及省、市级奖励五十余次。出版有《求是斋杂品》(19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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