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曼·黑塞在《德米安》中寫道，對於每個人而言，真正的職責只有一個：「找到自我。然後在心中堅守其一生，全心全意永不停息，所有其它的路都是不完整的，是人的逃避方式，是對大眾理想的懦弱迴歸，是隨波逐流，是對內心的恐懼。」
文 | 周天
互金五年，暗礁叢生，每一個從業者無不是如履薄冰地走來。而當下，互金行業正在經歷一場多年來罕見的大洗禮：行業爆雷頻頻，流動性危機降臨。
也正是在這樣的亂局之中，我越發感悟到，相比短跑比拼的是執行力，是搶佔市場的狼性，金融科技是一場長跑，需要的是百年老店，需要的是信任的積累，此時此刻，支撐一家公司的另一個支柱———價值觀，才變得越發重要。
這個道理，袁成龍最近一年越來越想得明白，他帶領向上金服這家公司走過了 5 年，平臺註冊用戶數已經突破 720 萬，累計成交金額已超過 480 億元，在前不久還增資到一億。從各個維度看，向上都是第一梯隊，但在我接觸的第一梯隊的所有 CEO 中，袁成龍大概是最務實、樸素的一個人，在和他的訪談中，聽不到太多的宏大概念和性感詞彙。
向上金服創始人、CEO 袁成龍
相比很多企業家習慣性的自我吹噓，袁成龍反而會習慣性地放低身段，他會說，「這個行業的壁壘其實沒有那麼強，並非贏者通吃，所以一味貪快沒有必要」，也會說，「我們做的事情沒有那麼獨一無二，從第一梯隊看來，大家都有相似之處。」
「理工男」出身的他還直言，自己「不喜歡討論閉環、生態鏈這樣的大概念了，能幹成這麼多事情的企業蠻少的，能幹成一兩件事兒就好了。」
敬畏風險
但這不意味著，袁成龍是一個消極、沒有夢想的人。儘管這一次的全行業危機在袁成龍眼中是最猛烈的一次，全行業無一倖免，但對袁成龍來說這些不全是打擊，別人只看到了危險，他還看到了機會。
在風險中暴露出的問題、積累的經驗教訓，都會成為向上金服接下來更好發展的資本。
袁成龍的體會是，首先，一定是要做小額分散的業務，大額的業務不利於風險分散，這也是袁成龍在業務實踐中一直堅持的方針。第二，P2P 業務不是企業融資平臺，不要做成自融平臺，要有真實的借款人和業務。監管部門對行業的信息中介的定位是很準確的，本分地當好這個角色，不要超越這個角色。
袁成龍一直在企業發展和風險控制中尋找微妙的平衡。他說：「偏高風險的業務，我一直認為不要去碰，要有基本的風險敬畏之心，你抵抗不了整個經濟的週期性，比如做企業級的貸款，去年今年，外貿類企業生存比較艱難，只要出現一筆壞賬，你做了的好多筆都得賠進去。所以，一開始就想清楚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我們要看以後的環境，不能只看現在。」
因為對風險的嚴格把控，袁成龍不是沒有感到孤獨的時候，有些業務，袁成龍覺得風險太大，在整個市場都在做的時候，他會按兵不動，但身邊的同事會坐不住，這種時刻就會非常考驗一個企業家的定力，「壓力來自於我的同事。因為大家都會羨慕，他們為什麼這麼做，他們通過什麼方式扶搖直上，我們為什麼要這麼慢慢的。」
最典型的案例是活期產品，關於這個產品，向上金服內部有過很多爭論，但袁成龍認為，「活期比較容易吸引客戶，業務遇到瓶頸的時候，通過這種手段效果不錯。但從我的角度來說，這種產品期限不匹配到了極致，蘊含的風險很大。所以我們沒有做。」
通觀整個行業，這段時間出現問題的企業往往有一定的規律可循。首先，資產端這一塊不在自己掌控範圍內，導致資產質量完全無法控制；第二，涉及到企業大額借款；第三，過去不計代價擴張業務的也會受影響，因為高成本不可持續。如果還涉及自融等違規行為，就更加危險了。
袁成龍說，這次危機給全行業上了一堂生動的風險教育課，要走到穩定發展的階段，往往大的動盪不可避免。動盪多說明需求太旺盛，發展太快，參與人太多。過去，投資者教育做的不夠，大家沒法辨別風險。現在行業吸取教訓，要做好信息的披露，揭示相應風險。
什麼是「簡單、積極有夢想」
每一家企業都應該有所為，有所不為，而每一個取捨背後，特別是在舉棋不定之時和一念之差之間，都是價值觀在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在袁成龍眼中，他最大的失誤，是在公司前幾年忽略了文化和價值觀的重要性。他反思，「團隊裡如果有價值觀不符合的人，極有可能在你困難的時候釜底抽薪。在用人上，首用其德，次用其能，能力都是可以培養的，但品德是很難改的。」
意識到了這一點的袁成龍，近一年來，把越來越多的精力放在了梳理和踐行公司價值觀上。袁成龍甚至還發現，價值觀和文化，會對生產力有正向的促進作用，「一個團隊的文化氛圍，是決定能發揮出多少生產力的重要因素。一個人日常只能體現一小部分能力，需要靠文化去放大。」
向上金服的價值觀非常樸實，就是「簡單、積極有夢想」。
1、關於「簡單」，就是簡單地溝通、透明地溝通、坦誠地溝通，不論是公司內部，還是面對客戶，都讓他們看到公司最真實的一面。
袁成龍提倡管理扁平化，公司頂多三個層級。但主管不能當傳話筒，要發揮決策作用。而信息傳遞要足夠扁平，不要有繁文縟節，有分歧該爭論就爭論，每個人都是平等的，要保證大家都把想法表達出來。如果層級森嚴，不光是員工表達不輕鬆，領導其實也會不輕鬆，不簡單影響的是整個體系，領導說了一句話，大家會各種猜測解讀，這樣是不健康的。
身為一家公司的領導，卻不提倡「唯權力是尊」，是一個企業家的境界和智慧。袁成龍說，「我是一個比較喜歡簡單一點的人，希望公司裡的環境氛圍簡單，避免內耗，我也會注意拉近與同事們的距離，全公司的人都可以直接和我溝通。」
2、關於「積極」，就是在面臨任何困難和坎坷時，都要積極地解決它。
袁成龍說：「困難我忘記的快，我不記仇，心裡裝的東西少，沒有負擔，未來都不夠裝，哪裡還裝得下那麼多過去。老看過去的人一定是庸人，只看現在是一般之人，只有看未來的才是比較出眾的人。」
基於這樣的價值觀，在聊到不喜歡什麼樣的員工時，袁成龍的答案是消極的員工。「消極的人，其特點是看到任何事情都想到不好的地方。人生不如意本來就是十之八九。天天唉聲嘆氣，說未來前途暗淡，負能量爆棚。積極的人，無論環境怎麼樣，都會去找辦法讓未來更好。但消極的人不是這樣，一點小事，會覺得天塌了，到處去傳播，還影響他人。」
創業五年，袁成龍的性格也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他說：「以前沒有現在那麼豁達，一件事情沒那麼容易過去，現在挺容易過去。經歷的困難多了，就會覺得沒什麼事情是過不去的。大量的精力還是得用來面對未來。現在是不太浪費情緒了，浪費情緒比浪費時間還嚴重。時間就是拿來浪費的。但是情緒的浪費，影響的是心情和激情。」
3、關於「夢想」，就是關注更長期的價值，而非短期的眼前利益。
關於夢想，袁成龍說，夢想可以支撐一個人一直堅持下去。「我沒有休過一次年假，不是別的同事來找我請假，我甚至不知道有年假這個東西。有夢想支撐的時候，不會去在意細枝末節，會把充足的精力和熱情放在工作上。」
赫爾曼·黑塞在《德米安》中寫道，對於每個人而言，真正的職責只有一個：「找到自我。然後在心中堅守其一生，全心全意永不停息。」這句話也成了袁成龍的寫照。
袁成龍的夢想是做點真正對社會有價值的事情，「五年前向上剛剛創業時，個人借款是借款無門的，中國現在的信貸資源普及度比五年前好太多了，這離不開整個行業的促進，當然我們一家公司作用很小，但最終我們已經明顯看到，互金的發展，推動了銀行的變革，這也是我們達成的小小成就，我還是很自豪的。」
提倡有夢想，並不等於提倡狼性，他認為狼性是決斷風格，處事風格比較激進，和有夢想是兩碼事，狼性不是文化層面的東西。
而金融領域要拼耐心，狼性並不特別值得推崇，狼性在互聯網領域比較多，凡是靠先發優勢定勝負的行業裡，都得拼速度。
在文化藝術領域，提倡的是慢工出細活，大師巨匠和名作都是需要時間來沉澱的，少即是多，慢才是快。同理，在金融領域，狼性也不是加分項。
袁成龍認為，金融跑太快容易出事，過度擴張反而是壞事兒。金融科技行業用了互聯網的工具和手段，但也改變不了行業屬性。互聯網解決了效率和輻射範圍問題，風險問題也解決了一部分。但有些風險不是通過技術手段來解決的。在這個行業裡，耐力比爆發更重要，質量比數量更重要。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向上金服在資產端的思路是一直堅持小額分散，對於風險較大且不熟悉的場景的資產也持審慎態度。
遠離風險，不急功冒進，是向上五年來做決策的時候依據的一個基本出發點。
如今，已經走過 5 年的向上金服，在「簡單、積極有夢想」的價值觀的指引和舵手袁成龍的帶領下，還有更多的 5 年要走過。
正如維克多·雨果說過的那樣，「相信自己的內心藏有一條巨龍，這既是苦刑，也是樂趣。」夢想對袁成龍來說，是苦刑，眾生皆苦，創業更是苦中之苦，壓力大、找不到方向是常態，不賺快錢，敬畏風險，也會拉長苦刑的刑期。但夢想也意味著樂趣，幫助小微人群獲得信貸資源，像打怪一樣克服一個又一個的困難，把一家公司打造成行業頭部團隊，在艱苦的環節中生存下來，已經足夠吹一輩子牛逼。回首創業路，袁成龍笑稱：痛並快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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