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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有故事 · 文裡有智慧
格格說：對父母的愛，不能只停留在心裡，更要行動起來。
文 | 所謂伊人 圖 | 花瓣網
01
如果不是父親走近喊她，葉子引頸伸頭張望了好一會，也不知道那些罩著泥灰面具的人哪一個是他。
一群人，像是從相同的模具裡走出來的活的兵馬俑，從頭到腳渾身上下裹著一層厚厚的泥灰。
除去冬天，其它三個季節，下水泥、卸煤灰的時候，泥灰和著汗水在衣服上反覆刷漿後，變成了膏藥黏在身上。
“葉子，你怎麼到這兒來？快回去，太髒了！”老李就差上前拽她。是的，一陣風起，灰塵瀰漫成漩渦，嗆得人睜不開眼，似乎要卷人而去。
這是葉子第一次來水泥廠碼頭，灰霧飄渺之中，父親低頭扛包袋，負重前行，背佝得像一張弓，她心中忍不住一陣潮溼。
她搖搖頭，要把衝眶而出的淚倒逼回去，急吼吼地說：“我不回去，爸爸你借我30萬，明天是交款簽訂購房合同的最後一天，否則我選好的房型就給別人了。”
“不行，你知道的，我早就答應給你王姨了。”老李搓著枯樹藤一樣粗糙的手，有些侷促不安，好像向人借錢的是他，難以啟齒的也是他。
唉，也難怪老李左右為難，這幾天家中雞犬不寧。葉子買房子要錢，王雲投資服裝門市要錢，兩個人吵得沸反盈天。一個是女兒，一個是同居了三年的女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回絕哪個都心疼。
葉子，原來多溫順懂事的孩子，這些日子變了個人，天天來家裡伸手。現在倒好，直接跑碼頭借錢，王雲曉得還不鬧翻天？
“爸，你忍心讓我的房子泡湯嗎？房價天天見漲，錯過這次我就買不起了。再說，我公婆有張定期存款下月就到時間，回頭一次性全部還你。”葉子撅著嘴，拖長音調，搖晃他的雙臂，像小時候一樣撒起嬌來。
買房子是女兒的頭等大事，女兒高興一分他就高興十分。要不是答應王雲在先，早就拿錢給她了。
02
他遲疑了一會，終於鬆口：“也罷，明天你在銀行門口等，我把所有積蓄拿給你，下月你按時還我，這樣王雲不會知道，也不耽誤她投資門市。”
第二天，葉子如願以償，在銀行轉賬成功。望著千叮嚀萬囑咐的父親，她點頭如搗蒜，然後狠狠心，絕塵而去。
接下來的日子，王雲隔三差五催逼老李拿錢，他只能瞞著她，找各種藉口搪塞。一個月差五天，他急不可待地打電話給葉子，那邊是支支吾吾不說還錢。
真是心急火燎，老李直接去找女兒堵在她家門口。
葉子看著疲憊憔悴的父親，喉頭一陣發緊。她走過去揉著他瘦削的肩，顧左右而言它：“爸，我們去水街吃飯吧，那裡的手擀麵特別有勁道。”
他推開女兒箍緊的雙手：“你趕快把30萬給我，王雲那邊要火上房梁了。”
葉子攤開手，一臉的無奈：“爸，跟你實話實說吧，你那30萬，加上我自己的30萬，都被投進期貨，基本全虧了。”
“真的？你別開玩笑嚇唬我！”老李瞪大眼睛死盯女兒，彷彿面前站的是天外來客。
這時，女婿倒了一杯水走過來。像溺水的人抓稻草，他一下子抓緊女婿：“小葉說的不是真的，她在騙我，對吧？”
女婿看看葉子，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下決心似的點點頭：“是的，葉子一直在騙你，沒有什麼買房，也沒有什麼定期存款，所有的錢都被她偷偷扔進期貨，現在欠一屁股外債。”
老李一下子癱在地上，那是他大半輩子的血汗錢啊，難道全部打了水漂？
女婿連忙把他攙到沙發上，葉子跟著輕輕撫摸他的胸口。少頃，他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也罷，錢財乃身外之物，財去人安樂。只要你們和孩子平平安安，就萬事大吉。但是，葉子，以後可不敢再冒險炒股了，定定當當過日子，好不好？”
忍了很久的淚終於衝眶而出，葉子抱著父親泣不成聲，內心滾過百句千句：爸爸，對不起，對不起……
03
老李拒絕女兒相送，堅持一個人回家，他不想王雲掀起的暴風雨傷害到她。
事已至此，紙終究包不住火，他只有竹筒倒豆，一五一十地告訴王雲。
30萬成泡影？難道三年的付出只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王雲不敢相信，再三追問之後，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祖宗十八代都不饒過。
跳了一會，她集中火力罵葉子：“丫頭片子真是白眼狼啊，不是老頭子抱你養你，小屍骨早就爛在溝渠了。你恩將仇報，把他的血汗錢輸得一乾二淨，難道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突然間，她好像被什麼念頭襲擊，一骨碌從地上爬起，又一把拽住老李：“走，走，你快去找那死丫頭，讓她公婆還錢。”
老李木偶似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由女人推來搡去。就是上房揭瓦，也由得她。不然，怎麼辦呢？
三年前王雲跟了他這個糟老頭，雖然好吃懶做，好歹也知他冷暖，有她陪伴，破房漏屋才能算是完整的家。本指望幫她投資門市籠她的心，陪他好好度過餘生。
葉子是他25年前在垃圾堆旁撿拾的棄嬰，那又怎樣？他一樣當寶貝疼，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直至她結婚生子。
葉子也許一時糊塗，才騙走他所有的積蓄，難不成去她家，一哭二鬧三上吊，他撕得下這張老臉嗎？撇開老臉不說，他也不捨得，葉子犯再大的錯也是他女兒。
王雲見老李死活不挪步，只有親自出馬帶著表弟去葉子家。撒潑打滾鬧了幾次，最後驚到派出所上門調解，不得已鳴金收兵。
一天下午二節課結束，葉子剛到辦公室，就接到老公電話：“我去看爸爸，大門緊鎖，王雲電話關機，鄰居說有兩天沒有看見他們了。”
怪不昨晚打父親電話關機，弄得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她撂下課本旋風一樣跑出去，他們一路打電話給親朋好友，一路去水泥廠、化肥廠碼頭尋找。
車站和大街小巷也瘋狂找遍，都不見父親的身影，24小時後，葉子果斷報警。
04
第三天深夜，警察在郊區磚瓦廠一間廢棄的工棚裡找到頹靡的老李。當即，王雲因非法拘禁被行政拘留。
原來，王雲找葉子要錢，因為師出無名，只能顆粒無收。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她找人把老李關起來，先是軟磨硬泡，然後洗腦攻心，想誘逼他寫下30萬的借條，再找葉子討要。誰知道，一向老實巴交的老李就是不肯配合她。
抱著父親，葉子淚如雨下。父親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她豈不是要後悔終生？可是，她如果不騙走父親的錢，父親的餘生豈不是都要活在後悔之中？
次日，葉子把30萬完璧歸趙，父親一輩子的血汗錢保住了！
老李出身貧寒，識字不多。家徒四壁，幾畝薄田，結婚不久，老婆就離家出走，再無消息。
當從垃圾桶裡抱起嗷嗷待哺的女嬰時，他喜極而泣，這是老天憐他孤苦伶仃賜予的禮物。
從此，他和葉子相依為命，一路悽風苦雨走來，葉子花朵般的笑臉和鈴兒響叮噹的笑聲是他最大的慰藉。
葉子不但乖巧懂事，學習成績還特別好，一路從小學讀到師範大學，直至畢業回出生長大的城市做老師。老李一輩子賣苦力，這個秀外慧中的女兒讓他倍感自豪和驕傲！
同樣，父親的勤勞和善良也讓葉子倍感驕傲和自豪，她的人生之路才因此走得踏實和堅定！
大概是7歲的某天，葉子才從鄰居閒談中得知，她是因為面部大塊紅斑被拋棄，但是養她長大的父親待她如掌上明珠，不是親生勝似親生。
在碼頭上搬運貨物，是又髒又累的苦力活，但也不是天天有的做。只要空閒下來，老李就踏人力三輪車，走街串巷，風雨無阻。
老李對自己省吃儉用，把節約下來的每一分錢用來供葉子讀書上學，做面部激光退化色斑。
05
葉子結婚時，老李拿出所有的積蓄：”小葉，爸爸沒有什麼大的本事給你名車豪宅，從你上學就給你攢錢做嫁妝。我現在身體還結實，掙錢養活自己一點問題都沒有。”
那一刻，平凡的父親讓葉子失聲痛哭，天大地大，她窮盡一生也難以報答父親的恩情於萬一。
她當即帶父親去銀行：“我不能再要一分錢，你自己把錢存好。你體力不比過去，碼頭重活就不要做了。不要太辛苦，多休息，保養好身體。”
她結婚後，父親又孤單一人。幾次幫他找伴，都是鍋投籠不投。當王雲願意照顧父親時，她自然順水推舟。
沒過多久，有鄰居閒言碎語傳到她耳邊：40歲的王雲行為一貫不端，整天遊手好閒，不是打麻將就是吃吃喝喝，還是多提防為好！
是的，父親辛苦大半生，難得有女人願意溫暖相待，他們難免急於求成，失去判斷。長時間觀察，確實，王雲經常和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老李多次催促，王雲一直不願意和他領結婚證。一天酒後，老李真情流露告訴王雲，他有30多萬的積蓄，打算拿出來換好一點的房子。
自此，王雲對老李倍加溫柔，哄得他言聽計從。
沒多久，王雲要老李她給30萬裝潢門市賣服裝，那樣可以錢生錢，換房子、領結婚證都是早晚的事。
一番花言巧語，老李欣然答應，哪裡還聽得進去葉子的半句提醒？確實她一時半會也拿不出真憑實據。
難道眼睜睜看王雲計謀得逞，讓父親像被熬過的茶渣子被她潑出去？那樣會要了父親半條老命，但是鉅款被她這個女兒“敗光”，父親不至於太難過。
於是她和老公商量，騙父親暫時把他的錢安全轉移過來。葉子以為，父親身無分文，王雲會自行撤退，沒有料到她會氣急敗壞鋌而走險。
經過這一劫，葉子決定採取行動為父親的後半生籌劃，而不是把報恩放在心裡和嘴上。
來日方長，只活在當下。她拿出自己的30萬積蓄，為父親改善住房條件。父親不習慣住她家，節假日他們三口就來父親家裡居住。
她還經常和小區裡的廣場舞大媽把話家常，拿她燦爛真摯的笑款待鄰居，請她們為父親介紹合適的知根知底的老伴。
能有人和父親風雨同舟溫暖相伴，現在是葉子最大的心願！是的，那樣勤勞善良的父親值得擁有幸福的歸宿，不管時間是否長長久久！
法律顧問 | 浙江文曜律師事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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