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爲夢而生,亦爲夢而逝的千古名將

吳起,是戰國初期衛國人。在當時,一個平民百姓要想封侯拜相,則必須首先躋身士人階層。魯國,作為儒家學說的發源地,自然是令天下貧寒之人心生嚮往。吳起是一個有理想的人,也想借魯國為踏板,成一技之長,以登上更高的人生舞臺。心有所向,便定要去實現,這是吳起的一貫作風。離別時,他對他的母親立誓道:“起不為卿相,不復入衛”,並咬破胳膊以表決心。性格決定命運,吳起那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強性格,註定了他一生不凡的成就,也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他那“悲哀”的命運。

劇傳,到了魯國,吳起師從曾參(孔子的學生曾子),憑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和勤苦好學,他收穫頗豐。可惜,好景不長,老母歸逝的噩耗傳來,便終止了這美好生活。因為他還未實現自己的諾言,怎能回去,又何談守喪。這落在以孝著稱的曾參眼裡,肯定是無法容忍的,便當即與他斷絕師徒關係,自然他也不再受到那些儒生的待見。

一個為夢而生,亦為夢而逝的千古名將

雖然他失去了在儒家門下求學的機會,但仗著過硬的才幹(擅兵法,懂變革),還是在魯國官場中求得了一席之地。有一天,齊國攻打魯國,魯國便想任用有軍事才能的吳起為將,但吳起的妻子是齊國人,這讓魯國人頓生警覺、猜疑四起。於是,吳起殺死了自己的妻子來泯除嫌疑以表抗敵決心,成功求得大將後大破齊軍。(注:吳起是否真的殺妻一事還有待歷史的進一步考證,這或是歷史真實,或是當時魯國人的誹謗,亦或是後世儒生的惡意捏造)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屋漏偏逢連夜雨。勝仗剛過,有些迂腐守舊而又偽善的人在魯國國君面前拿出吳起以前做過的不得人心的舊事來誹謗他,又說: “以我們小小的魯國能有戰勝齊國的名氣,恐怕各個國家都要來算計魯國了。”吳起聽聞此事,擔憂魯國治他的罪,又聽說魏文侯賢明,於是就前去投奔。魏文侯對他不甚瞭解、把握不定,便徵求中山相李克的意見,李克倒是給出了一個比較公正客觀的評價,說:“吳起為人貪婪而好色,然而他的用兵之道,連齊國以前的名將司馬穰苴也超不過他。”於是魏文侯任命吳起為大將,攻擊秦國,初戰告捷,連破五城,一時間吳起聲名大起。

吳起做大將,其生活起居與最下等的士兵等同並與他們同甘共苦。有一次,有個士兵患了毒瘡,吳起便為他吸吮毒汁。這個士兵的母親聽說後卻痛哭。有人奇怪地問:“你的兒子是個士兵,而吳起將軍親自為他吸吮毒瘡,你為什麼哭?”士兵母親答道:“不是這樣啊!當年吳將軍為孩子的父親吸

過毒瘡,他父親作戰從不後退,就戰死在敵陣中了。吳將軍現在又為我兒子吸毒瘡,我不知道他該死在哪裡了,所以哭他。”由此,吳起的為帥之才,統兵之道可見一斑。

一個為夢而生,亦為夢而逝的千古名將

吳起鎮守西河之時,力抗秦國和韓國。這一時期他曾與各諸侯國大戰七十六次,全勝六十四場,一路攻城掠地,盡佔秦國的河西地,威震天下,這也使得魏國成為戰國初期強大的諸侯國。魏國便設置西河郡,任命吳起為西河郡守。如此大的功勞卻僅僅只是當了一個郡守,這與國相之位相差十萬八千里,雖然他已名動天下,且這份成就足以讓他光宗耀祖、盡享榮華富貴。但,理想始終是他的理想,郡守終究是違揹他初衷的郡守,所以,看似風光,實則五味成雜。

魏文侯終於走了,他的兒子擊繼位,是為魏武侯。吳起心想,你老子不給我國相位也就算了,可你應該怕是不能不任我為國相。因為魏武侯剛上位,正是籠絡人心之際,而吳起手握大權,鎮守重要戰略地——河西之地,論人心,他應該才是最大的人心。可是,讓他失望的是,這一等的結果便是杳無音訊。有一天,魏武侯順黃河而下,在中游對吳起說:“穩固的山河真美啊,這是魏國的寶啊”,吳起一聽,頓時一喜,感覺終於有了“毛遂自薦”的機會,便先舉了一番暗含大道理的例子,然後又總結回答道:“由此可見,國寶在於德政而不在地勢險要。如果君主您不修德政,恐怕這條船上的人,也要成為您的敵人!”。吳起的意思很清楚,意思是皇帝老子你要賞罰分明啊,我為魏國做牛做馬,立下一身汗馬功勞,哪怕評價我是一個勞苦功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忠臣都不為過,做個國相應該是實至名歸的事,您可不能汗了我的心。魏武侯一聽這話,哪能不明白吳起的小心思,但他城府極深,縱然不悅,還是裝作從善如流的樣子回答道:“說得好!”。

魏國終於又要設置國相了,可恨的是,這一次任命的卻是田文(此田文不是號孟嘗君、做做齊國國相的田文)。吳起很不高興,憤憤不平地對田文說:“我和你比較功勞如何?”田文說:“可以。”吳起便說: “統率三軍,使士兵樂於戰死,敵國不敢謀算,你比我吳起如何?”田文說:“我不如你。”吳起又問:“整治百官,親善百姓,使倉庫充實,你比我吳起如何?”田文說:“我不如你。”吳起再問:“鎮守西河,使秦兵不敢向東侵犯,韓國、趙國依附聽命,你比我吳起如何?”田文還是說:“我不如你。”吳起無語了,這算是什麼事,但沒辦法,只好繼續耐著性子質問道:“這三條你都在我之下,而職位卻在我之上,是什麼道理?” 田文說:“如今國君年幼,國多疑難,大臣們不能齊心歸附,老百姓不能信服,在這個時候,是囑託給你呢,還是囑託給我呢?”吳起默默不語想了一會兒說:“囑託給你啊!”。也是,誰怪我名聲不好呢,誰怪我終究是個外臣呢,誰怪我手握重兵、功高蓋主呢!

過了些許年月,田文死了,國相之位風水輪流轉,意料之中,這一次依然沒有輪到吳起,而是公叔痤。公叔痤這個人,除了會玩弄點陰謀詭計排擠人外,沒啥其他本事,是一個典型的在其位,卻不謀其政,只某其身的蠹蟲。他這一生唯一的亮點就是對商鞅的“慧眼識珠”,說來可笑,雖然商鞅的才幹在在他手下做事的時候被他給看了出來,但那時他在國相的位置上坐得正爽,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倆,一旦舉薦成功,自己恐怕只能是去喝西北風了。所以呢,乾脆就把商鞅留在自己身邊,方便“照看”,但倒也沒有過於虧待商鞅,整日“好吃好喝”的款待他,給他眾多刑名之書以供其學習。等到快要斷氣的時候,可能是良心發現,真心覺得自己應該為祖國做點實事,就在臨死前把商鞅舉薦給國君順便博個美名,說“要麼重重的信任且任用他,要麼就是直接殺了,反正是不能讓商鞅為其他國家效力”。不知道是言語過於真切得讓國君感到不真實,還是他生前語文沒學好、語言組織能力不強導致國君覺得他的話有點危言聳聽的過於可笑。總之,事情辦砸了且弄巧成拙,眾所周知,最後商鞅到秦國去了。

由此不難料見,魏國讓這樣一個虛偽、無能、而又嫉賢妒能的人擔任國相,吳起在魏國還有容身之所?

公叔痤的妻子是魏國公主,雖然這樣有了雙重保障,但對吳起這個能人那是個無比忌憚,為了能萬無一失的長久穩固自己的位置,不得不想辦法來徹底解決吳起這個禍患。物以類聚,他的僕人想到了一個“良策”,獻計說:“吳起容易去掉,吳起為人剛勁而沾沾自喜。您可以先對國君說:‘吳起是個傑出人才,但君主您的國家小,我擔心他沒有長留的心思。國君您何不試著要把女兒嫁給他,如果吳起沒有久留之心,一定會辭謝的。’主人您再與吳起一起回去,讓公主羞辱您,吳起看到公主如此輕視您,一定會辭謝國君的婚事,這樣您的計謀就實現了。”公叔痤為了美好的未來已經是迫不及待了,便立刻照此去做,不用想,吳起一看到魏國的公主竟然是如此潑橫,別說伺候了,想想就覺得可怕,自然是辭謝了與公主的婚事。魏武侯本來就對吳起頗有微詞,這一下,更是加重了對吳起的疑忌,愈發不敢信任。吳起察覺後,也是惶恐不安。

一個為夢而生,亦為夢而逝的千古名將

吳起“苟且偷生”了這麼多年,隱忍了如此長久的光陰,等待不知道多少個歲月,卻始終不能觸碰到自己的理想。難道就這樣死去?當然不是,逃?逃不是問題,反正有過逃跑的經驗。可是,這次又要逃向何方?一個男人,無論多麼風光,倘若不能實現自己的理想,那這會成心中不可抹去的傷痕,時時作痛。此刻的吳起,痛並迷茫著。恨,現實的不公;怨,世人的偏見;憾,心事未了。青春易逝,光陰已過,日見蒼老,留給吳起的時間不多了,但可幸的是吳起從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他要在生命的最後時光裡,做最後一搏。他把目光放在了楚國,那裡前途未卜,但他凜然不懼。

楚悼王平素聽說吳起是個人才,而他本身也是一個具有雄心壯志的人,同時也非常認可吳起的才華,彷彿在吳起身上看到了楚國如同朝陽般冉冉升起,吳起一到便任命他為國相。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吳起何曾想到,竟然就這樣遇到了自己的知己,如此簡單而又“荒謬”地當上了夢寐以求的國相。既感動於楚悼公的知遇之恩,又感覺這一切恍然如夢,不過很快他就恢復過來了,這將是他唯一也是最後的機會,不容有失。於是,他自信而又從容的登上了真正屬於自己的舞臺,去迎接那一份他應是他獨有的榮耀。

吳起一上任,便開始大刀闊斧地進行變革。他下令嚴明法紀號令,裁減一些不重要的閒官,廢除了王族中遠親疏戚,用來安撫獎勵征戰之士,大力增強軍隊、破除合縱連橫遊說言論。一時間,國力大增。於是楚國向南平定百越,向北抵擋住韓、魏、趙三國的擴張,向西征討秦國,各諸侯國都害怕楚國的強大;而楚國的王親貴戚、權臣顯要因為吳起的變法極大的損害了他們既得的利益,一併想要除之而後快。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周安王二十一年,也就是公元前381年,。楚悼王去了,那個信任、支持他的知己不在了,他的靠山倒了。牆倒眾人推,意味著吳起的好日子到頭了,他快完了。他知道迎接自己的將會是什麼,他知道如果自己想要逃肯定是可以逃掉的,因為他的逃跑經驗太豐富了。但他不願逃,一是自己真的老了,折騰不了幾年了;二是真的不甘心,不願自己的成果因自己的離去而付諸東流;三是自己已當上了國相,應該滿足了。不過,不能就這麼白白的死去,在死之前,我還可以做一些事,可以留下一些後手,以圓我的夢。

一個為夢而生,亦為夢而逝的千古名將

接下來,貴族國戚和大臣趁機作亂,攻打吳起;吳起逃到悼王屍體邊,伏在上面。攻擊吳起的暴徒已經是徹底的失去了理智,在他們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吳起不死,他們永無安寧之日”,便急忙用箭射死了吳起,自然,楚悼王的屍體也不能倖免於難。辦完楚悼王葬事後,楚肅王即位,根據刑法,楚肅王下令楚相全數翦滅作亂者,因射吳起之事而被滅族的多達七十餘家。(注:根據楚國律法,傷害國君屍體者,判處死罪,並誅連九族)

我想,吳起死時,他面帶笑容……

一個為夢而生,亦為夢而逝的千古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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