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先生,你是誰?」「她是你嫂子!」

三週後

語環看到辦公室裡的病人終於出來時,立即敲門,探頭朝裡面的人靦腆一笑。

“學長。”

“語環,有事?快進來。”

梁安宸招招手,便起身倒茶水,語環急忙上前接過杯子說自己來,言行間都是小心翼翼。

坐下後,梁安宸看她抱著杯子的模樣,知道這是典型缺乏安全感的表現,遂溫和一笑,主動問,“你想出院了?”

事實上,這小丫頭在一週前就開始詢問護士,那模樣急得好似醫院是虎口。呃,對於生不起病的窮人來說是不假,但她的情況完全不同。

語環點頭,“麻煩您那麼久,真不好意思。我已經可以自理,回家休養也一樣。最多,我一週來檢察一次,好不好?”

看著小姑娘因為這樣一個小小的請求,就臉紅的純情小模樣,梁安宸又把衛東侯罵了一百遍,面上端出了為人醫者的嚴肅認真。

“語環,身體是自個兒的,如果你都不自愛,還有什麼好談的。”

那小臉就失了色,語氣立即轉柔,“學長不想過問你的私事兒,但凡事多為自己考慮些,那不叫自私,叫自尊自愛,有骨氣。”

語環喃喃重複著“自愛”兩字。

見起效了,再接再厲道,“醫藥費再貴,能貴得過一條人命嗎?就是拿多少錢來補償,也是不夠的。”

他沒出口的話是:憑什麼為那個始亂終棄的王八蛋節省銀子,能用的就可勁兒地浪費,醫院宰的就是這種人渣!

語環尷尬地垂下臉,掩飾眼底的難過。

“語環,你千萬別有什麼心負擔,一定要把這小月子坐好了。你沒親人在身邊,你那同事心眼兒熱,可人家有工作也不能常來照顧你,你肯定也不想麻煩人家,對不。在這裡有我看著,還有特護……”

吧啦吧啦一大堆後,小丫頭被學長親自送回病房午休。

梁安宸巡完了病房後,回辦公室就看到靠在桌邊翻看病歷的男人。

一身扎眼的短袖迷彩背心,露出皮膚黝黑的臂膀,肌肉結實有形,扎著高級水牛皮帶的迷彩褲,顯得腰部曲線更為柔韌有力,一雙長腿交疊著搭在他的辦公桌上,姿態隨意,透著致命的“殺傷力”。

難怪他門口突然出現不少臉部毛細血管急驟充血的小護士。

這妖孽!

“你來幹嘛!”

伸手想搶回病歷薄,卻撲了空。

衛東侯濃厲的劍眉微微一揚,帥得門外一片嘆息。

“她怎麼好得那麼慢,你有沒有專心給她治?我給的錢還不夠嗎?”

“我早說了,用最好的藥。如果國內沒有,你列張單子我讓人去弄。”

“那什麼後遺症都通通給弄乾淨了,別想忽悠我什麼專家說,小心我回頭找安姨參你一本。”

靠,這白眼狼真個天理不容,人神共憤了!

……

那個時候,一個提著水果籃,抱著大包東西的短髮女孩戴著耳機,腦袋一點一點地進了住院部大樓。

她沒有注意,在經過一輛迷彩綠軍車時,駕駛座上正在打殭屍的軍哥哥一抬頭,眼睛差點兒瞪出眶,身子一彈,跳出軍車追了上來,卻在進大門時一個剎腳,閃到石柱後。

女孩坐上電梯後,軍哥哥急忙衝上了步行梯,那速度叫一個猛啊,兩大步就跳上一層,電梯剛停下,門開時他已經躲在一旁遠遠張望。一連折騰了十多層,搞得當天不少病人都問醫院是不是在搞“演習”。

當女孩終於踏入第18層的住院部時,軍哥哥爬出樓道,已經喘得跟哈巴狗似的,好心的老奶奶同情地送上了一包“心心相印”抽紙,讚歎“現在小夥兒追女孩可真賣力啊”,軍哥哥一腳踏出去差點兒打滑摔個倒仰。

他大爺的,什麼追女,他這是在追“兇”好不好啊!

吐著大舌頭爬過去,女孩剛好打開一扇病房門。

門內傳出一道驚喜的聲音,“小古,你怎麼又來了?”

原來,這瘋丫頭叫“小鼓”。瘦得跟排骨似的,全身上下就屁股有點兒肉,前後都一馬平川,叫“小平”更帖切啊!

軍哥哥蹲在牆角,撫著帥氣有型的下巴琢磨著,突然被人一腳踹中屁股,反應迅速地朝前打滾兒,360度翻轉回身,掃腿還擊。

“郎帥,在這兒幹嘛!”

“隊長,有敵情!”

一見是自家人,只能認栽地揉揉屁股咬大牙,轉移話題。

“這位先生,你是誰?”“她是你嫂子!”

便要上前敲那病房門,之前聽梁安宸說正在午休,也不知道醒了沒。這手剛伸出去,就給拉住了。

“隊長,你要進去!”

“廢話。”

“那,那個……”

郎帥搔了搔紅通通的帥臉,衛東侯眯起了眼。

“你的敵情在裡面?還沒對陣就這副孬樣兒,像什麼話。立正!”

不愧是隊長大人啊!

郎帥心裡哀叫著,條件反射性一個挺身直立,比那旗杆兒更昂揚。

可當門把兒一扭時,又哆嗦,“隊長,其實,早就對過陣了。不過……”

衛東侯腳步往裡踏,回頭戲謔地看了帥紅臉一眼,“就那幫你告別處……”

“隊長!”

郎帥伸手去捂衛東侯的嘴,整個兒都快燒起來了。

他這聲大叫,教正在說悄悄話的兩個女孩齊齊扭過頭來,就看到小古手上正拿著一把晶亮的水果刀,刀皮兒啪啦一下斷在了地上,背脊就沒由來地發涼。

衛東侯泰然自若地接上語環的目光,將人從頭到腳打量一通,迅速打分。

瘦了,臉色比之前好。

80分。

梁安宸的罪狀暫時壓下!

眼光一掃到雷小古手邊的水果,眉鋒沉下,幾步上前奪過水果,轉身扔給正側身掩臉的郎帥。

“洗乾淨了,切好,裝盤,插牙籤兒。”

“是。”

雷小古蹭地站起身,指著衛東侯,眼睛卻粘在閃身入洗手間的人,“好你個鴨公!”又轉回來,“喂,你什麼意思,你懂不懂禮貌啊,你什麼人啊你,沒敲門就撞進來,我叫人了啊!別以為你穿著這種廉價的民工迷彩服就可以裝人民解放軍了啊!小心我告你,唔!”

雷小古被杏子一口塞住,雙眼圓睜。

“郎帥。”

“有!”

“啊,隊長,您這是。”連人帶刀兒被扔了過來,不接也得接啊!

“清場!”

“……是!”

房門關上,衛東侯拿著洗淨的蘋果,去核,切塊,擺盤,插牙籤,手法叫一個乾淨利落、速度精準,每一片小扇塊完全一樣,開花兒似地擺在語環面前。

“可以吃了。”

那口氣,從進門,批評,搶果子,趕人,到這一刻,都是霸道強硬,一副唯我獨尊,必須無條件服從的拽樣兒。

除了藏在被子下的手快把毯子攥破,語環面上無一絲表情,仰頭,對上那雙倨傲的眼眸,一字一頓地問:

“這位先生,你是誰?”

足足五秒,衛東侯摒息瞪著語環,從她的嘴角弧度,眉間褶子,眼睛眨動頻率等等,分析,判斷,推測,這話是真是假,是情緒作用,還是理智使然。

“你進門不敲門,很沒禮貌。”

“你對我朋友不敬,還把人趕走。”

“我不認識你,請你立刻,馬上,離開。”

“否則,我就叫人了!”

根本不給對方反應機會,轉身就按呼叫鈴。

話說這家是市內最火爆的甲級醫院,她住的又是最好的病房,設備齊全絕對先進,呼叫鈴就在手邊,瞎子都能按到。

可她卻沒碰到。

手腕就被一隻黝黑粗糙的大手牢牢握住。

她立即轉身,抬起正打點滴的手,按向另一邊的呼叫鈴。

不愧是大醫院,為了方便病人求救,各種萬無一失。

但男人反應是以音速計,在她轉頭時就摁住她的手臂,一屁股坐上床,輕鬆將她制住動彈不得,一手鉗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迫她直視他怒火升騰的黑眸。

這雙眸子是亞洲人極少見的純黑,濃郁,深邃,此時更似兩個吸力強大的黑洞,教人不寒而慄。

“喬語環,你有膽的再給我說一遍試試。”

緊繃的口氣,全是威脅。

“對不起,這位先生,我不認識你,請你馬上離開。”

“這位先生,你是誰?”“她是你嫂子!”

那雙眸子瞬間黑得沒有一絲亮光,濃重的烏雲層層疊來,彷彿要傾天而下,吞了她。

她凝著他,不閃不躲,挺直了背脊,撐著滿腔滿谷的酸澀,擰上了。

“放手!”

“喬語環。”

他幾乎咬牙切齒,青筋抽搐,握著她手腕的勁兒不自覺地加大,目光掃過她領口時沒看到他留下的項鍊,眼眸遽然一縮,怒火再升三級。

她氣得開始掙扎尖叫,一腳踢向他下身,沒料到她反應如此激烈,就給踹個正著,鬆了一隻手。她一攘開他就往門外跑,他疼得瞬間失控,一把將她摜倒在病床上。

“你混帳,你到底要幹什麼!”她疼得大罵。

“喬語環,這正是我想問的。”龐大的身軀直壓下來,她開始瘋狂捶打踢騰。

“王八蛋,放手,你個土匪強盜,我不認識你,你滾,滾出去——”

嘴巴被強壓下的唇堵個正著,灼熱的唇舌勢如破竹地鑽進口中,牙齒嗑得唇角發疼,長舌直抵到喉底,攥著小舌猛力一吸,疼得她倒抽口冷氣,氣息彷彿一條火龍竄進胸膛,帶著熟悉的霸道,和極致的震撼,幾乎無力招架。

那隻黝黑的大掌一把罩上她胸口,五指收縮,熟悉地挑逗,放浪地折磨,霸道地宣佈著他的所有權,完完全全浸襲了她的每一寸細膩敏感,不放手。

態度強硬,手段惡劣。

酸澀變成了濃濃的苦澀,漠然化為滿腔的恨意,屈辱感在胸口翻騰起洶洶大火,卻毫無反抗能力,逼出一臉溼涼。

感覺不對勁兒,衛東侯意猶未盡地直起身,脫口而出:

“真不認識了?可惜你身體的反應比你這張小嘴更誠實,要不要我再幫你檢察下你另一張小嘴,幫你回憶……”

蒼白的淚顏一下讓他失了聲,瞠大的淚眼裡滿是憎惡憤恨,彷彿他真是十惡不赦的混蛋,強迫女人的登徒子。可明明……

“你……”

“放開我,我不認識你,你滾,滾開……救命,誰來救救我……”

發瘋似的尖叫,不顧一切地掙扎嘶吼,淚水飛濺在他臉上,彷彿被燙到,他鬆了手。

她立即捲起被子將自己藏了起來,躲角落裡蜷成一團,咬著自己的拳頭不停哽咽,像顆小粽子,抖個不停。

他怔忡當場,比在海撥三千米的冰原埋伏了三天三夜還要冷。

車禍。

失憶!

她真的忘了自己?!

鬼扯,這可不是衛太后喜歡看的狗血肥皂劇,哪那麼容易失憶。

她一定在騙他。

“喬……”

可惜這次輪不到他再發威,病房門被撞開,衝進來一群人,當首的正是梁安宸。

看到那高大健碩如山嶽般的男人,竟然將病人逼到角落裡瑟瑟發抖,眾人譴責的目光直指而來。

就連跟著進來的郎帥,都一臉不敢置信。

隊長被鬼附身了?他們可是一切為了祖國人民的解放軍戰士啊,怎麼能欺負這麼嬌小病弱的老百姓呢!

梁安宸氣得劈頭蓋臉地狠罵一通。

“衛東侯,你還有沒有人性!語環好不容易脫離生命危險,這才剛能下床走走,你就這樣折騰,你蓄意謀殺啊!要是出了什麼事,咱們法院見。”

小心翼翼走到角落裡,輕聲細語哄著人兒回了頭,兩串豆大的淚水滑下那瘦伶伶的小臉,瞧得眾人心頭都是一擰。

衛東侯眉頭快擠出座小山,捏著拳頭也抑不住心頭起伏,一口氣哽在胸口,全是不甘不願不承認,更是不捨。

然而,當委屈的淚人兒一下撲進梁安宸的懷裡,光明正大地尋求第三者安慰,氣得衛東侯差點兒又咬碎大牙,不自覺地邁前一步。

語環嚇得立即埋下頭去。

梁安宸回頭就吼,“你還站這兒幹嘛,還不滾出去。”

保安們立即左右齊上攻,衛東侯雙臂一振就把人甩了開,兩人又上,就被郎帥攔住。

開玩笑,隊長大人要真出手,這兩個菜鳥保安都得搬進來住了。

忙勸道,“隊長,冷靜點。喬小姐她受了驚,咱們先……”

“住口。她不是什麼喬小姐!”

郎帥一愣,眾人疑惑。

“她是你嫂子!”

郎帥張大嘴,眾人全石化。

狠狠瞪了眼梁安宸,衛東侯憋著氣兒出了病房。

語環低著頭,一聲不吭。

……

等到梁安宸檢察完確定語環沒大礙,回了辦公室,一進門,就被人伏擊了。

“衛東侯,你再動手動腳,以後別想踏上18樓。”

身子抵牆上,脖子被卡住,威脅性完全可以無視。

“少廢話,我還沒跟你算帳,趁著我不在,你把她治得都沒腦子了,我不告你就是你運氣,再胡說八道,別怪我動用訓戰俘的手段,讓你自己開口說真話。”

“衛東侯,別以為你是特種兵就了不起了。”

“我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失憶了?”

“好,有種的就用戰俘手段來試試。”

鏡片上冷光一閃而過,映上黑沉沉的眸子,互不相讓,辦公室氣氛直降零點。

“這位先生,你是誰?”“她是你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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