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蘇沫抱著女兒冰冷的小小的身子一動不動,她的眼裡已經沒有了淚水,有的只是最悲切的痛心與絕望。
三年耗盡心力經營的婚姻,換來的卻是如今的一個結局,她還有什麼好期盼的,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少奶奶,我們把小小姐的後事安排了吧,這樣也好讓她早點找到一戶新人家早點投胎。”芳姨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道。
投抬?!
是啊,她的小綠芽兒一定是太不喜歡生活在顧家,所以才不到一歲離開她了。
所以,她不應該再耽誤她的小綠芽兒投抬去找一戶好人家,去找一個愛她寵她能好好照顧她的新爸爸媽媽,還有奶奶。
機械地點頭,蘇沫抱著女兒走出了手術室。
……
傍晚,抱著裝著女兒的盒子,彷彿也跟女兒一起已經死掉的蘇沫回到了家,回到了她呆了三年的“家”。
一進門,她的“家”的大廳沙發上就坐著她的丈夫,她的婆婆。
蘇沫嘴角冷冷一扯,大廳裡還坐著她丈夫的小三兒及小三兒生下的孩子。
趙麗原本堆滿笑容的臉上倏然一沉,瞥了蘇沫一眼,冷哼一聲,“居然還知道回來,這裡是離婚協議書,趕緊簽了吧。”
林妙淡淡斜了蘇沫一眼,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弧度,而顧少言則只逗著林妙手裡抱著的孩子,根本看都不看蘇沫一眼。
“好。”
蘇沫機械地走到沙發前,在那和諧的新的一家四口的對面坐下,把女兒的骨灰盒放在身邊,然後拿起桌上的離婚協議書翻開。
一字一字,一行一行,一頁一頁,盡是對她的不滿與指責,簡直罄竹難書。
蘇沫冷笑一聲,把眼裡湧起的淚水硬生生地逼了回去,視線落在離婚協議書的最後一行。
——由於女方的過錯導致家庭不睦、女兒早夭,故女方無權生分得任何一分顧家財產。
——無權分得任何一分顧家財產?!
蘇沫死寂般的視線淡淡掃了對面的“一家四口”一眼,這不就是讓她淨身出戶麼。
林妙迎著蘇沫看過來的視線,揚唇笑的千嬌百媚,“看完了吧,看完了就快簽了。”
“蘇沫,快簽了吧,你昨天嚇到我的孫子我就不跟你計較了,要不然有你好受。”趙麗咬著牙威脅道。
蘇沫的視線轉到顧少言身上,而他卻始終只逗著林妙懷裡的孩子,不看她也不發一言。
“好,我籤。”
蘇沫的話音才落,對面的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她,眼裡都是詫異與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蘇沫這麼輕易地就答應了簽下這份不平等條約。
“不過…”在對面詫異的目光下,蘇沫又緩緩開口道,“你們是怎麼風光把我娶進顧家的,就怎麼風光把我送回蘇家去。”
趙麗覺得蘇沫的要求簡直荒謬,不由嗤笑一聲,“蘇沫,你以為如今你們蘇家還是三年前的蘇家嗎?就算買了件商品要退貨那也是濫貨,哪有風光退回去的道理。”
蘇沫神情不變,仍舊只看著顧少言,“顧少言,我什麼都可以不要,只要一場盛大的離婚典禮,把我們在結婚典禮上的那些誓言全都收回去,讓世人都知道我與你們顧家再與半點關係。”
顧少言看著蘇沫,眉頭微蹙,仍舊沒有說話。
“媽,少言,你們就答應她吧,這樣也好讓大家都知道這個女人和我們顧家沒關係了,不是好事嘛。”林妙生怕趙麗和顧少言不答應蘇沫,然後她就不能順順利利地早點嫁進顧家了。
顧少言看了林妙一眼,又繼續看著蘇沫,“好,我答應你。”
“少言…”
“媽,沒事,不就一場離婚典禮嘛,我滿足她,免得人家說我顧少言薄情寡義。”
蘇沫一笑,終於看清楚了曾經深受著的枕邊人是一副怎樣的嘴臉,放下離婚協議書,抱起裝著女兒的盒子,蘇沫起身朝樓上走去。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蘇沫的腳步頓住,“還有,在離婚典禮前我還是會住在這裡,不過我不希望有小三兒和小三兒的孩子在我的面前出現,否則我不敢保證我不會改變主意。”
“你…”趙麗氣的咬牙切齒。
“媽,我已經買了新的別墅,你不是早就想換個地方了嘛,這裡暫時就留給她住吧。”顧少言拉著就要發飆的趙麗。
“是呀,媽,新別墅已經裝修好了,我們馬上就可以搬過去。”
蘇沫涼涼一笑,邁開上樓的腳步再不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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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後,顧家二少爺顧少言和落魄千金蘇沫的離婚典禮,在三年前他們舉行結婚典禮時深南市最奢華的酒店舉行。
除了顧家的人和蘇沫的父母,當年參加結婚典禮的親朋好友悉數被請到了場。
只是令顧少言沒有料到的事情是,除了親朋好友,幾乎深南市所有的媒體記者也都到了場,離婚典禮還沒開始,便四處是人頭攢動,鎂光燈閃個不停。
由主持人的一聲,“請二位舊人,入場!”音樂響起,整個離婚典禮拉開帷幕。
長長的紅毯那頭,蘇沫披著三年前披過的那套潔白的婚紗,畫著三年前結婚那天一樣美麗精緻而大氣的妝容,由兩位伴娘的陪同,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入場。
一切看似彷彿昨日,可是昨日非今日,因為昨日的一切早已在三年猶如一場惡夢般的婚姻中消磨殆盡。
今日的蘇沫早已非昨日的蘇沫,即使她的容顏不曾蒼白,可是眼底卻佈滿了滄桑,心底卻烙滿了傷痕。
一步一步,每靠近前方那個她曾願意付出一切去愛的那個男人一步,蘇沫在心裡就多嘲笑自己一分,兩年的戀愛,三年的婚姻,五年的死心踏地全心全意的付出,換來的卻是如今的結局。
呵!男人,愛情,全都是騙子,以後她再也不會愛任何一個男人,也不需要任何一個男人來愛她。
看著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的蘇沫,顧少言怔住。
此刻他眼前的蘇沫居然和三年前一樣動人,外表看起來沒有絲毫的改變,居然還是那麼美麗高貴而大氣。
再看看坐在臺下的林妙,濃妝豔抹帶著厚重的脂粉俗氣,怎麼看怎麼也只能算是個小家碧玉,而蘇沫可是名動深南市的第一名緩,雖然如今蘇家落敗,但卻改變不了蘇沫身上永遠的大家閨秀的優雅大氣。
相形之下,顧少言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他是不是不該和蘇沫離婚。
怔然間,蘇沫已經走到了顧少言的面前,主持人揚手,音樂停下。
“今天,我們一起見證顧少言先生和蘇沫小姐結束他們3年的婚姻,從夫妻變回陌生人。”
蘇沫抬眸看著顧少言,臉上沒有一絲情緒,眼裡只有死水般的平靜。
“蘇沫……”
“主持人,請繼續。”顧少言的話音還沒有落下蘇沫就打斷了他,這場婚姻是蘇沫身上最殘酷的枷鎖,蘇沫只想快點結束。
看到蘇沫的決絕,顧少言眉頭一蹙沒有再開口。
聽著主持人對著自己念出離婚誓詞,蘇沫毫不猶豫地就給出了肯定答案,而顧少言雖然懊惱後悔了,但是整個深南市的人都知道了這場離婚典禮,難道他堂堂顧家二少要讓自己下不來臺嗎。
“下面請二位交換回戒指。”
蘇沫和顧少言同時取下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交給了主持人。
“好,現在請顧少言先生蓋上蘇沫小姐的頭紗。”
顧少言抬手,手卻停在了半空中。
蘇沫看著顧少言,目光如霜染。
“少言,快點蓋上啊,蓋上你就和這個女人沒關係啦。”臺下的林妙激動地叫道,所有的人也都注視著顧少言,鎂光燈更是對準了他和蘇沫不停地閃著。
看一眼臺下,再不猶豫,顧少言抬手蓋上了蘇沫的頭紗。
就在頭紗落下的那一刻,典禮結束,蘇沫揚唇笑了,笑容燦爛卻沒有絲毫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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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開腳步走向紅毯,就在眾人以為蘇沫就此退場的時候,才走了幾步的蘇沫又停下腳步,然後緩緩回頭看向了顧少言。
迎著所有注視的目光和不停閃爍的鎂光燈,蘇沫涼涼地、一字一頓地大聲道,“顧少言,恭喜你,撿了個野種回來做兒子。”
臺下的林妙一愣,臉色瞬間就白了,而眾人立刻也開始議論起來,所有的媒體記者也開始躁動不安躍躍欲試起來。
顧少言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看著蘇沫,回過神來後臉色倏然一沉,大步就衝到蘇沫面前,用盡渾身的力氣握住她的手腕,聲音森冷如地獄中傳來般地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蘇沫燦然一笑,優雅如初,“恭喜你,撿了個野種回來做兒子。”
在臺下的片片驚訝聲中,顧少言額頭青筋猛然爆跳,揚起另外一隻手就要朝蘇沫落下。
千鈞一髮之際,有道低沉醇厚卻不容任何人抗拒的聲音彷彿天籟般從不遠處傳來,大家都清晰地聽到那三個字。
“放開她。”
顧少言揚起的手彷彿被一股神奇的力量牽制在了半空中,眾人好奇的視線齊刷刷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個穿著得體西裝戴著金色面具、身形欣長挺拔的男子出現在了紅毯上。
雖然看不到男子金色面具下的面容,但是他那深邃的眸子如打翻的墨碩般,沉的讓人根本看不到底,如鷹隼的銳利視線淡淡逡過全場,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禁了聲。
眾人只見男子透著性感弧度的薄唇輕輕一揚,然後從容信步地朝蘇沫走去,“顧少言,放開蘇沫。”
看著如神衹般降臨的男子,蘇沫竟然一時忘記了呼吸。
“你是誰?”顧少言回過神來。
男子揚唇又是一笑,揚起萬千風華,“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從此刻到永遠,你再也沒有資格碰蘇沫一根汗毛。”
男子的聲音實在是太壓抑太懾人,以至於顧少言揚在半空中的手遲遲都不敢落下來,只是看著已經走近的男子擰著眉目,“你憑什麼?”
走近蘇沫,男子長臂一勾攬上蘇沫纖細的腰肢,毫不費力地就將她攬進了自己的懷裡。
然後視線全然落在蘇沫的臉上,唇角勾勒出一個最完美的弧度,聲線悠揚帶著濃濃地蠱惑道,“就憑蘇沫很快就會是我的妻子。”
濃烈的男性氣息和淡淡的青草味道衝刺著蘇沫的鼻尖,她看著男子那近在咫尺的、帶著無限風流魅惑的薄唇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不過卻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眼前的男子。
片刻的怔然之後,蘇沫回過神來伸手就去推男子,只是男子的手臂就如鐵鉗般將她禁錮住,任憑她怎麼用力也撼動不了男子分毫。
就在蘇沫徒勞無功的時候,男子突然鬆開了蘇沫單膝在她的面前跪下,然後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個精緻的黑色絲絨盒子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打開。
“蘇沫,嫁給我。”
眾人不由驚歎,不僅因為男子的話,更因為黑色絲絨盒子裡躺著的竟然是三天前深南市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珠寶拍賣會上被一個神秘人買走的一枚21克拉的藍鑽戒指,原本安靜的現場頓時又沸騰了起來。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呀?長的這麼帥出手還這麼闊綽,簡直迷死人了。”
“蘇沫也太走運了吧,這才甩了一個鑽石王老五就又勾搭上另外一個更王老五級別的男人。”
“這個蘇沫有什麼好呀,不就一個生過孩子離了婚的女人嘛,這個男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這麼有錢還找只破鞋來穿。”
“是啊是啊,就算她蘇沫曾名動整個深南市,但現在也只不是破鞋一隻,居然還有人這麼迫不及待的想娶回家,真是不正常。”
......
臺下的林妙看著這一幕幕,臉色由綠到白,再由白到黑,跟變色龍似的精彩極了。
“蘇沫,這場離婚是不是你一早就計劃好的,其實是你早就和這個男人有一腿,所以才這麼輕易地就答應了和我離婚,是不是?”顧少言惱羞成怒地又一把抓住蘇沫的手腕大聲質問道,那表情就跟蘇沫真的當著眾人的面給他帶了綠帽子似的。
聽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不屑,看著顧少言肺都快要氣炸的表情,蘇沫只覺得心裡有種前所未有的揚眉吐氣的感覺。
既然大家都覺得她是一隻被拋棄的破鞋,不應該再得到男人的愛,不應該再得到幸福,既然顧少言覺得自己被當成猴耍了,那她就要再嫁給所有的人看,也要讓顧少言把他自己徹底的變成一隻猴子。
嘴角淡淡一揚,蘇沫甩開顧少言的手,看著虔誠地跪在自己面前,一直靜靜地等待著自己回答的男子點頭,“好,我嫁。”
“蘇沫,你......”顧少言差點吐血。
“顧少言,讓開,別擋了我和我新娘的路。”男子站起來揚手撥開擋在蘇沫面前的顧少言,然後牽起蘇沫的手往主持臺上去。
顧少言回過神來想要去阻止,卻被兩個衝向來的黑衣保鏢給制止住。
“主持人,辛苦你再幫我們主持一場結婚儀式。”牽著蘇沫在主持臺停下,男子很友善地道。
主持人當然看出來了男子的來歷不淺,微笑著很是恭敬地點頭,“不辛苦,不辛苦。”
在重新響起的婚禮進行曲中,在全城媒體閃爍的鎂光燈下,一場盛大的離婚典禮瞬間變成了一場結婚典禮,在主待人的誓詞中蘇沫毫不猶豫地說出了“我願意”三個字。
今天,哪怕只是一場最滑稽的真人秀她也會鄭重其事的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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