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所以我們分手吧!

我愛你,所以我們分手吧!


心裡有故事 · 文裡有智慧


格格說

愛到深處,只有成全!

文 | 蕭子沐 圖 | 花瓣網


01

七月流火,涼意漸侵。四下俱寂,唯有皓月相陪的不眠夜。

他獨酌月下,酒色流溢出盈盈月華,舉盞凌空,痛飲下這滿滿落魄琴心。

馬踏飛塵,趕路人踏破這寂然情韻,他再斟滿一杯,搖頭不理。

“長安南宮柳,見過先生。”來者正銳意年少,風流蘊藉,卻愁眉不舒。

他不置一顧,只是又取一支酒杯,兀自斟滿遞與那人:“少年人,陪我痛飲一場。”

南宮柳錯愕片刻,並不接杯,只是躬身施禮問道:“先生可是帝都第一琴師,公孫枉?”

嘲諷地輕揚嘴角,他斜睨南宮柳一眼,將手中杯托起對月。“帝都?琴師?那都是紅塵舊事了。我……”他將這杯酒一飲而盡,又斟滿一杯,“許久未聞了。”

南宮柳憂色不減,眼前人已如明珠蒙塵般暗淡。當年結廬南山,激揚琴音詰問千山,也正是如這般心結難舒。

“且說說你的故事,來佐這一場酩酊吧。”

02

那年的相遇,明豔似火,燃過心頭。少女紅裙雪肌,亭亭玉立,在怒放的石榴花間,一時間人花兩相容。

南宮柳久久佇立,竟將畫扇跌落,扇面攤開,肆意狂草題字曰:“自恨尋芳到已遲,往年曾見未開時”。

少女驚聞聲響,轉身見到痴痴佇望的他,卻並不著惱,翩翩移步走向他,嫣然笑面燦若雲霞:“呆子,你的扇子掉了!”

他驚覺失態,慌亂收起心緒,作揖道:“擾了姑娘賞花雅興。”

少女俯身為他拾起地上畫扇,遞與他:“好貴重的扇子,快收好了罷。”

他定定凝視少女,忘記去接扇子。少女微微慍惱:“這般盯著別人,豈是君子所為?莫非真的是個呆子?”

遠處隱隱有男子在呼喚:“丹若,丹若……”少女聞聽呼喚,急忙轉身,循著聲音跑去, “哎,我在這裡!”

花樹迷海,轉眼便失了少女芳蹤,他呆立不語,久久回味:“丹若,丹若,誰與佳名從海曲,只應芳裔出河陽。 那堪謝氏庭前見,一段清香染郄郎。”

再見她,是她在酒家撫琴賣藝。指法嫻熟琴藝高超,庸人卻只見她明豔容顏。他呆呆立在樓上竟不能動,眼中的她周身華彩,是入他夢的仙。

他是家中獨子,父母不忍看他為情所困,終是點頭成全了他的心願,遣人上門提親。

她是貧家長女,五個弟妹尚在年幼,她在酒樓撫琴賣藝,早有婚約。

聽說她抗婚,以死相拒,他心如刀絞。

那夜,向來步不亂衣的他翻牆而入去看她。燈昏星暗,卻見她抱著弟妹在哭,他的父哀嘆著滿面愁容,她的母親對牆而泣容顏憔悴。“南宮家勢力太大,我們……”

最後,她收了哭聲,對著燭火出神。良久,毅然決絕地說道:“我嫁!”

短短兩字,成就了他的願,也成就了她的劫。

紅燭淚落,他掀下她的蓋頭,見到她消瘦的面頰,胭脂難染的蒼白。

“丹若,丹若……”他喃喃自語,顫抖著輕輕托起她冰涼的手,想起她那日巧笑嫣然,想起她那日撫琴而歌,如幻,卻真。

03

銀雪乍落,寒意始料未及,她折枝臘梅輕嗅幽香,黯然神寞。

“丹若……”

她忙斂鬱色:“不知相公早歸,這便吩咐人準備茶點。”

“娘子,你有心事。你……我喜歡你笑的樣子。當時初見,你著一襲紅裝,你喚丹若,人如其名,你該像石榴花般燦若雲霞……”

摘一朵紅梅,輕輕簪在她的髮髻上,紅花相映下,更顯她蒼白的臉色。

“夫君,我已為人妻,便該如收起年少浮狂,恪守婦道才是”她打斷他的話。

“再不見你穿過紅衣。”他窮追不放,他所求所戀,是那明豔的一汪春色下,她的笑顏如花。

她垂眉斂色強換笑顏:“夫君喜歡,我多穿便是。”

“丹若,我雖蠢笨,卻知你並不幸福。”

“相公何出此言,嫁入南宮家尚說不幸福,世人當笑我命賤不知惜福了。況且,弟妹們……”本是強作歡顏,提及弟妹卻情難自禁語帶哽咽。

“丹若,你心上……沒我。強留你在身邊,我……我錯了嗎?”他失神落魄,終是承認這苦澀的事實。

心傷一觸,她強裝笑顏:“相公,有些事不說就不會再難過。”她默默轉身,一陣風夾著寒雪吹過,她裹緊銀色錦裘緩緩走開。

04

南宮柳沉浸在回憶,不知不覺眼中已經蒙上醉意,心太苦了,放縱一醉未嘗不是好事。

“這種種塵煩,都是你自惹的,卻來找我做什麼?”公孫枉神色冷冷。

“她抑鬱成疾,藥石無靈,我想,或許先生可救她。丹若常說,希望能聽聽先生所奏《解相思》,人說聽此曲可解百優,可忘相思。”南宮柳眼中閃過微光,明知是妄想,卻寧願相信。

他突然仰天大笑,彷彿聽到世間最好笑的笑話,聽來卻偏偏是肆虐的痛。

“你可知,你並不是第一個來求我的人了。”他朗聲說道,帶著某種超脫的慈悲。

“誰?”南宮柳錯愕不禁。

他並不道破,“少年,聽聽我的陳事如何?”

05

帝居未央,三月不出。盛極的寵愛,讓人妒恨到絕望。她是金雀卻被關在這異國的黃金牢籠中,戰敗和親,宿命難敵,她的選擇只能是沉默。

看慣了後宮的爭寵諂媚,唾手可得的軟玉溫存,得之無味,帝王也厭倦了吧。

她盛裝從容,款款走在金鑾殿上。群臣皆認定她是禍國妖顏,輔佐三朝的太傅甚至死諫要將她處死。

帝王斜倚在龍座,眼中帶著玩味看著面對眾臣詰難鎮定自若的她,好個絕色的女子,冷若冰霜,拒人千里。

帝王忽然對跪在當庭的太傅說:“為了此女,亡國又有何惜?”

她穿著染了忠臣精魂的血衣入主後宮。

她是和親公主,肩上擔著一國黎民的安寧。食民之祿,自當報民以安,她來了,以公主之尊,向帝王祈求一國百姓的安寧。

“愛妃,你真像古代的美女褒姒,傳說她容顏傾國,卻不愛笑。”

“聖上卻不是周幽王。”她淡然對道,不予一笑。

帝王哈哈大笑:“但是朕也想一戲‘諸侯’以圖佳人一笑。”聞言,她暗暗皺眉,不止一次,帝王以他殘忍的方式來取悅於她。但是,這樣的娛樂,只怕唯有嗜血之人才會覺得歡樂。

“聽說愛妃喜聞琴曲,今天朕特地為愛妃尋來一個人,來人,傳公孫枉。”帝王的聲音有某種殘忍的冷酷。

他以階下之囚的身份見到這個帝國最尊貴的兩個人,帝王和他的寵妃。彼時的他被囚禁多日,受盡酷刑的他早已意識模糊。

他聽到帝王冷酷的聲音命令他彈琴。荒唐!他已經明瞭寧死不屈之志,死且不懼,又何懼一個帝王?

“陛下豈不知人盡其才的道理?如今此人形同廢人,縱奏出琴音又有何可賞?”靈澈的聲音如清泉淌過心間,他流失的意識突然被這聲音抓住,他很想看看這個聲音的主人。

“哦,依愛妃的心意,卻該如何讓他情願奏曲為朕消遣?”

“便將此人交與臣妾,臣妾自有辦法。”

醒來時已經是黃昏。

他滿腔怒火無處發洩,勵志求死,卻連死的權力都沒有。

“這麼急著死?”聲音平靜如水,背倚西窗的人影,夕陽流光,煥光如仙。他竟有一瞬的失神,驚疑謫仙臨凡。

“活下去!”她冷聲說道,“揹負著恥辱活下去,唯有活著,才有希望”。他不由一愣,轉頭去看她,只是伊人已去,空留暗香。

這宮中最難守的便是秘密,稍一留心他便知道了她的身世。衛國公主文昭,據說帝王之兵臨城,衛國公只是送來一幅畫像,帝即退兵。

人說從未見過她笑,是因她生得太美,恐一笑驚天,將她接去天宮。

公主所受的屈辱,他能懂。既懂,便生出痛,他忽然不想讓她獨自痛苦。終是屈服了,他以階下囚的身份,留在這牢籠中,奏琴為帝王取樂。他相信,琴曲中的心意,她能明瞭。

06

三月,他獨坐桃林,身後傳來輕輕足音,他心中一滯,琴聲頓亂。

他振衣起身,轉身見到她延頸秀項,鉛華弗御。

“宮中歲月無聊,能常常聽到先生撫琴,不知不覺竟然覺得歲月易捱了。”她席地坐於琴案前,淡淡開口。

他璀然一笑,能為她分憂,便足以。

“能為公主撫琴,是在下三生之幸。”

她淺淺點頭,並不多言。

曲聲悠揚,古樸意遠。他傾心而彈,琴音逐風而散,惟留款款溫柔。

落英繽紛中的他,只將深情寄與琴絃,期望知音能解。琴音良久,他抬頭,正對上她灼灼目光,有情深難卻的痴戀,亦有身不由己的無奈。

“恨不早相逢,未聞先生一曲,空度若許年華。”

她是心頭明月,他從未奢求她對他報以傾心,只盼流年偷換他能在她身邊,默然不語只以琴聲相陪。

07

七月,帝王御駕西征月餘。

長夜難度,他絃音起落難平,恰似心上意難消。

忽然一道驚雷炸裂,琴絃忽斷。電閃雷鳴,窗上映出婷婷一段剪影。他開窗卻見轉身欲走的她。

“別走!”

緩緩轉身的她,淚眼婆娑。

暴雨驟然而至,她輕撫心口,眼淚打落在錦織華裳上。不需言語,眸光深處是字句難抵的神情,相愛相念的兩人,一切,瞭然……

他輕拂淚痕,將她擁入懷間。狂風傾覆,暴雨肆虐,天地間唯有懷中相擁的她是如此真實,任風霜侵凌,他也無所畏懼。

“隨我走。指馬南山,仗劍天涯,我許你深情不悔。”他目光如炬,她怔怔失神。地老天荒的期許,尋常人家的愛恨,是她從未曾奢望過的。

然而,她卻輕輕掙開他的懷抱。

“我不能……”她轉過身,不忍相看,只怕沒有勇氣,“若隨你走了,帝王定會遷怒於衛國的百姓……衛國再經不起戰爭了。”

“為什麼?你也只是個會哭會笑的女子,為什麼這樣犧牲自己?我知道你的苦。”

她身子一僵,旋即低下頭,哽咽著低語道:“此生,得遇先生做知音,便也無憾了。”

她轉身離開,他沒有強作挽留,非是情淺,造化弄人。都道知音難尋,他卻懂她的委屈和大義。只是家國大任太沉重,她卻只是一個柔弱女子。

08

何其幸運,能得一心人,解語慰平生。他常撫琴於未央,得她含笑相陪。

臘月帝王回朝,震怒。

空寂的宮殿中,帝王高坐。屏退旁人,只餘不肯曲膝的他們,帝王取出一份詔書,擲在地上。

“愛妃,你來看這封詔書。”

她沉靜似水,拾起詔書緩緩打開。

詔書上,字字誅心。她雙手攥緊詔書,臉色蒼白。帝王殘忍地享受著她的慌張。

“朕不殺你們。”他面目猙獰,帶著虐殺的快感,“朕可以放你們走。”

他冷冷看著帝王,等待著接受帝王更為殘忍的決斷。果然……

“你來決定。”帝王轉向他,“你若要她,朕便放你們雙宿雙飛絕不為難。”

淚水奪眶而出,她緊緊攥著拿到詔書,指節泛白。

“只不過,朕的五十萬大軍已經整裝待發,只要此詔一下,一夜間便可直取衛國都城,這一次,朕要血洗衛國,為朕的愛妃陪葬!”帝王表情陰狠,嘲弄著看著他,“這便是對你們小小的懲罰。”

她哽咽不能言,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慌張。

帝王輕撫著她的雲鬢:“朕知道你的弟弟韜略過人,假以時日,必能成一代中興之君。你們當初和親,不是便存著這番心思嗎?你若留下,我便許你衛國十年和平。”

他絕望地看著帝王殘忍的表情,那是欣賞獵物垂死掙扎的神情:“不過,這一切全都要看你的決定,公孫枉。”

是的,得不到的,帝王從來都是要毀滅的。

09

“後來呢?”南宮柳顫聲詢問。他當然知道,衛國沒有發生戰爭,百姓安康。

“沒有後來。”他將酒壺扔入荷塘,倚靠楊柳,望向帝都方向。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放棄?”南宮柳忽然憤怒,“她不是你的心上明月嗎?”

“成全。”他忽然覺得有些醉了,“我成全她的家國大業,成全她的犧牲。”他喃喃自語,“她當時撲在我懷中痛哭失聲,卻沒有要我收回前言,我就知道我做得對,她不會恨我。”

他自是懂得,她的心上裝著衛國,他能做的只有默默成全。

南宮柳呆呆不語,良久,他忽然大笑:“好,好,好一個成全!”笑聲蒼涼。

他倏然取出筆墨,就著月色一揮而就。書罷擱筆,南宮柳轉身看著楊柳深處。

“我知道是你,你才是丹若心上之人。”南宮柳聲音平靜。

樹蔭中走出一個玄衣劍士,眉目俊朗,英氣勃發,卻是家丁打扮。

“公孫先生隱居此處外人難知,你卻毫不猶豫將我引來這裡,來求公孫先生的人是你。”

往事掠過心頭,他忽然苦笑,“我早該想到,是你日日在酒樓護丹若周全,丹若嫁過來第三天你就投到我家門下,以你的身手,絕不甘屈於人下,你是為了丹若。”

南宮柳強忍悲痛:“你帶她走吧,我不再強留。家人若再以她的弟妹做挾,我不會坐視不理的。”

“她若肯隨我走,何至於等到今天?她要衛護家人,也不忍傷公子痴心,丹若從不肯傷害任何人……”

“是啊,她從不肯傷害任何人,卻獨獨要傷害她自己。”南宮柳跌跌撞撞,將剛剛寫下的書信交與黑衣男子,“她罪犯七出,這是休書。從此……從此她不再是我南宮家的人,你回去將她帶走。我……我回去之後,不想再見到她。”

玄衣男子難以置信地看著南宮柳,接過休書:“丹若,定然會感念公子恩情。”

南宮柳展顏一笑:“這樣便夠了。”

蹄聲漸遠,南宮柳對著荷塘悵想良久,忽然說:“先生可知,想到丹若會幸福,不會恨我,我便不覺得難過了。我……從未感覺如此好過。”

10

月隱天曉,霞光初露,南宮柳已經離去。

遠處隱隱傳來浣紗女的歌聲,琉璃心,玲瓏醉,如泣如訴是相思苦。公孫枉困在那憂愁幽怨的音韻中,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來人。

驟然間,一陣心痛,他隱有不祥的預感。恍然間,他看到魂牽之人微笑而立,栩栩然彷如初見時。“文昭,是你嗎?”

他伸手欲攔,她卻飄然而遠,轉眼便芳蹤難尋。

不及思量,他跌跌撞撞要追去,卻被人從身後抓住。猛然驚醒,眼前只有無盡的荷塘,伊人卻無蹤。

“公孫先生……”來人輕喚。

他盯著來人,默然不語。

“公主……命卑職將此物交與公孫先生。”如墨如綢一段髮絲,生難相守,故以結髮。

他面如死灰。

來者不忍直視,不禁低下頭,囁嚅著:“卑職離宮時公主已經……此時,只怕已經駕鶴西去了。”

他恍若不聞,深藏在心的僥倖,終究隨著這冥冥玄月沉入江心。

一陣風猛然吹過,浣紗女悽婉的歌聲隨風飄來,縈繞不去,“一別芳容,五經寒暑……人生彈指事成空,斷魂惆悵無尋處。”

他緊捂著心口,一口鮮血噴出。

又是三載彈指過,傳言衛國國君手刃帝王,文昭公主的屍骨亦不知下落。

他坐對青墳,輕撥絃音。一對彩蝶翩翩而至,上下翩飛不忍離去。

法律顧問 | 浙江文曜律師事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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