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獅子」與「牆洞裡的小老鼠」

傅聰曾經這麼評價自己的父親 :

我父親是一個文藝復興式的人物,

一個寂寞的先知;

一頭孤獨的獅子,憤慨、高傲。

絕不與庸俗妥協;

絕不向權勢低頭。

人們常說,“知子莫若父”。傅聰的這段話,可以說“知父莫若子”。不過,“孤獨的獅子”,這只是兒子眼中的傅雷。應當說,傅雷是“孤獨的”,這是毫無疑義的。然而,傅雷到底是不是“獅子”呢?

“孤獨的獅子”與“牆洞裡的小老鼠”

傅雷,平常朋友都叫他“老傅”。在上海話中,“傅”與“虎”同音,“老傅”成了“老虎”。朋友們笑謂,傅雷發起脾氣來,如同“老虎”。從這個意義上講,傅雷是“獅子”,也是“老虎”。

不過,傅雷眼中的自己,卻與此相距甚遠。傅雷自稱是“小老鼠”!

“孤獨的獅子”與“牆洞裡的小老鼠”

楊絳對傅雷自比“牆洞裡的小老鼠”,作了十分到位的註釋:

傅雷這話不是矯情,也不是謙虛。我想他只是道出了自己的真實心情。他對所有的朋友都一片至誠。但眾多的朋友裡,難免夾雜些不夠朋友的人。誤會、偏見、忌刻、驕矜,會造成人事上無數矛盾和傾軋。

“孤獨的獅子”與“牆洞裡的小老鼠”

傅雷曾告訴我們:某某“朋友”昨天還在他家吃飯,今天卻在報紙上罵他。這種事不止一遭。傅雷講起的時候,雖然眼睛裡帶些氣憤,嘴角上掛著譏誚,總不免感嘆人心叵測、世情險惡,覺得自己老實得可憐,孤弱得無以自衛。

他滿頭稜角,動不動會觸犯人;又加脾氣急躁,止不住要衝撞人。他知道自己不善在世途上圓轉周旋,他可以安身的“洞穴”,只是自己的書齋;他也像老鼠那樣,只在洞口窺望外面的大世界。他並不像天上的鶴,翹首雲外,不屑顧視地下的泥淖。

“孤獨的獅子”與“牆洞裡的小老鼠”

其實,傅雷自嘲“牆洞裡的小老鼠”,更加接近真實。傅雷作為無權無勢的一介書生,像“小老鼠”一樣,屬於社會上的弱勢群體。為了免遭強者的欺凌,他躲進了“牆洞”——書齋。

“孤獨的獅子”與“牆洞裡的小老鼠”

正因為這樣,傅雷既孤傲,又弱小。把傅聰所說的“孤獨的獅子”與傅雷自謂的“牆洞裡的小老鼠”,結合在一起,那就是一個

完整、貼切的傅雷形象

傅雷,遺世獨立的人物,剛剛步入社會,就顯示了那麼的高傲,不合群。

1936 年,發生了一樁意想不到的事:傅雷與摯友劉海粟斷交。

“孤獨的獅子”與“牆洞裡的小老鼠”

傅雷與劉海粟在法國建立了密切的友誼,情同手足,怎麼會斷交呢?事情是由畫家張弦引發的。張弦是浙江青田人,是靠著賣青田石而流浪到巴黎,一面做苦工,一面習畫。傅雷在巴黎認識他。張弦回國後在上海美專任教,與傅雷曾經是同事,而且還是多年的鄰居。張弦薪水較低,生活困苦。

傅雷為張弦抱不平,一再要求校長劉海粟增加張弦的薪水。劉海粟畢竟是一校之長,必須考慮上上下下、方方面面,未能為張弦增加薪水。

“孤獨的獅子”與“牆洞裡的小老鼠”

1936 年夏,張弦因急性腸炎而去世(據黃苗子在《畫壇師友錄》中回憶,張弦是在回鄉度假時不幸溺水而死)。傅雷聞訊,深為痛惜,並在1936 年10 月15 日上海《時事新報》上發表了《我們已失去了憑藉——悼張弦》一文,指出:“他不但是一個尋常的好教授,並且是一個以身作則的良師。”

傅雷更為張弦不平,以為張弦是受上海美專“剝削”而死。這樣,在討論舉辦張弦遺作展的會議上,傅雷與劉海粟正面衝突,發生激烈爭吵。傅雷在盛怒之下,竟然與老朋友劉海粟一刀兩斷,從此不再來往。

“孤獨的獅子”與“牆洞裡的小老鼠”

直到解放之後,傅雷這才氣消,與劉海粟恢復交情。劉海粟畫了一幅《長城八達嶺》,送給傅雷,希望彼此的友誼像長城那樣永存。

用傅雷的話來說,劉海粟是他的為數不多的“剖腹交”的朋友。對於這樣推心置腹的老朋友尚且因偶然的芥蒂而“絕交”,所以傅雷確實成了“孤獨的獅子”。

“孤獨的獅子”與“牆洞裡的小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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