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本來就是一首詩

當李立濤先生把他的兩本詩集待印稿交給我,並囑為作序時,我不敢辭,因為他雅人深致,謙和恭謹,一直是我尊崇的兄長.但我實在力有不逮, 只能在拜讀之後,談一點所受的教育和啟發.

為什麼說”文學就是人學”呢?按說文學應該擁抱整個世界的,但是世界太大,也太雜,擁抱它的手臂又太多,所以文學所擁抱的只能是人生.文學可以反映表達很多東西,可以為許多目的服務,但真正的文學只能是為人生的文學.即使筆底萬象紛紜,也是”憑人心寫萬象,借萬象寫人心”,所有文學的意蘊全部都是人生的意蘊.這是我讀了李立濤先生的後最直接,最深切的體會.

因為李立濤先生的詩詞就是這樣的一幅全景似的人生寫意畫.他以一個溫煦精緻的生命,深度地溶入了一個沉重而漫長的時代.在人生的每個階段,他都柔聲而激情地吟唱著,那是一種內在的酣暢淋漓,元氣充盈的吟唱.”極頂臨風,憑欄遠眺,地廣天長”,那是他青蔥歲月的豪情;”滿載青肥檣櫓急,歸途已是夕陽斜”,那是他少年時代的詩意;”詩書為友琴作伴,不負農鄉山水情”,那是他插隊落戶時的佳趣;”年復年來春復春,光陰荏苒過芳齡,至今猶記當年事,老大傷悲獨掩襟”,那是他人到中年後的感慨;”弱冠務農勤作本,盛年行政德為弦.心如明月一輪淨,氣如清風兩袖翩”,那是他52歲生日時的追憶.

人生本來就是一首詩

由此我們也走進了他壯麗和美的人生,走進了他詩情畫意的生活,走進了他平適飄逸的心境,甚至瞭解了他的行為方式和精神準則.這就讓我們驚覺:人生本來就是一首詩,正如林語堂所說:”人生讀來幾乎像一首詩.它有自己的韻律和節奏,也有生長和腐壞的內在週期.”這些週期在正常的人生上是大同小異的,可是在李立濤先生的靈魂中,自有一種與眾不同的音符在激盪,從而拓展出了萬紫千紅而又神韻獨特的精神家園.

在我看來,李立濤先生的人生,是一種詩意的人生.這種人生越來越稀有,越來越珍貴了.

而今,是詩歌遠離了我們,還是我們遠離了詩歌?在經濟科技全球化浪潮對我們的精神文化進行巨大的轉型和衝擊的背景下,我們的生活發生了急遽而深刻的變化,整個民族形成的心理趨同,已經產生了一種顛覆性的力量,這股力量既能顛覆我們世代相傳的貧窮,也能顛覆我們民族所特有的詩性生存,讓我們偏離理想的軌道,失去生活的方向.但我一直耿耿於懷的是:我們的祖國可是一個詩的國度啊,怎麼能讓財富成為衡量一個人是非成敗的唯一尺度,讓詩歌被經濟浪潮席捲到了主流社會的邊緣地帶?我們與詩歌已經變得如此隔膜,詩人和詩歌已經無法滿足人們的欲求與渴望,詩歌顯得十分無用,詩人顯得非常低能.

我們可能是忘記了,詩歌從它誕生之日起,就是關乎靈魂的事業,是來自心靈的訴求,是我們在生命初年與神靈的神秘感應,是我們最原始的夢和幻想, 的確,在初民那裡,正如當代哲學家張志揚所說,詩歌是”召喚,交感不可見的,不確定的神靈,是形而上的活動.”詩人在經受苦吟的艱辛,體驗創造的快樂的時候,其實是離動物最遠,離神最近的時候,是他身上的神性開始恢復的時候.人類只有恢復神性,才能自救;現今社會的某些進步其實是退步,某些獲得其實是失去,當神靈們像雲彩一樣逃離大地,遁入遠空的時候,魔鬼就開始橫行無忌,我們的末日也就不遠了.因此,好的詩歌對我們來說,永遠是一種拯救,是越來越沙漠化的人生中的小塊溼地.

人生本來就是一首詩

李立濤先生的部分詩詞,是抵達了這種大境界的.但他是一個溫柔敦厚,不事張揚的人,他寫詩填詞這麼多年,從不以詩人自居,甚至石首文藝圈知道的也不多.其實他從小受家鄉人文的薰陶,受家學淵源的傳承,對中國傳統文化潛浸甚深,積學甚厚,當他還是一個玲瓏少年,就別無選擇地愛上了詩詞.儘管那是一個萬馬齊喑,百花凋零的年代,是一個詩詞受難的年代.他的興味還不僅僅停留在傳統詩詞上面,他對當代文壇的密切關注,對其它文學體裁的廣泛涉獵,都讓我感到他整體藝術素養的厚重.他是一個真正的詩人.

在這部集子中,寫勞動的詩詞佔了很大篇幅,這讓我想起了聶紺的勞動詩.李立濤先生的部分詩詞,與聶紺弩有異曲同工之妙.如:鈴敲殘月白,鞭響老牛忙”;如:”一趟行程三兩裡,每天運石百千萬”;如:”躬身似啄來回動,巧手如梭上下劃”;如:”銀鋤破凍土,汗水掛眉梢.肩負百十斤,路行千米遙.扁擔成半月,快步如飛鏢……”從這些讚美勞動,歌唱勞動的詩句中,我們推測詩人肯定是一個熱愛勞動的人.

詩人曾在農村度過了他的青少年時代,因此農村成了他永遠的精神故鄉.”城居多寂苦,鄉下有歡歆”,進了城後,他如此坦誠地吟唱著.農村的很多風物,在他眼裡都充滿了詩意,甚至包括那個瘋狂年代做的一些違背常理的事:”爆竹門前接踵響,屠蘇飲罷又種田”;他總是常往農村跑,每到一處,必有吟哦,回到家鄉,一口氣就寫了十首[見].從章華港,槎港,團山到小河,我們沿著詩人的足跡,看他披一路風雨,踏一路坎坷,留一路華章.我們來看他的:”雲遮小鎮靜無聲,夜半忽聞鑼鼓鳴.驚喚江堤生險患,滿街民眾鬧三更.”

人生本來就是一首詩

詩人還有一段重要的經歷,那就是他正當青春年華,遠走宜昌,參加了葛洲壩工程建設,”青春風雨染徵袍”,那是豪情萬丈,意氣風發的人生況味.當然,後來因為工作的關係,詩人走得更遠了,深圳,桂林,成都,廈門,後來還走到了海外,港澳,新馬泰,歐洲,越九野,涉百川,所到之處,依然雅詠不斷.詩人還有很多與詩友唱和之作,看得出那都是一些君子之交,縱然是不可替代的高情厚誼,平日裡也是相忘於江湖,碰到了自然免不了詩酒一場,那裡麵包涵了生活的多少繽紛和精美啊!

李立濤先生的詩簡潔明快,直抒胸臆,不做作,不艱澀,走筆自如,只以氣骨取勝,過目上口皆清爽自然.如寫象鼻山:”巨身似有無窮渴,長飲清波不計年”;寫樂山大佛:”身依絕壁迎鵬鳥,腳踏波濤送客船”;寫練高爾夫:”不負主人相請意,亦揮曲棍練三招”;寫人生感慨:”回首人生如月路,有時陰晦有時明”;寫卸任:”亂藤纏繞終超脫,倦鳥奔波始靜棲”;寫讀李白杜甫:”才華滿卷行間溢,紙上崑崙筆下雷”……這種語言的樸實無華,是絢爛之極歸於平淡的文采;這種詩情的真摯深切,是從深沉寬廣的胸懷中流露出的赤誠;這種恬適清淡的詩境,是在轟轟烈烈的大時代執著追求後,得以昇華而成的獨特氣韻.

末了,我還要說一說我們的傳統詩詞,那一直是我們民族的正統文學,一直占主導地位,是我們民族情感最集中的體現,最生動的載體,隨著民族文化的復興,傳統詩詞這一古老的藝術,正在露出年輕的微笑.我相信的出版,必將給石首文壇注入一股清風,給傳統詩詞抹上一層華彩.

【作者簡介:蔡德林,湖北石首人,曾經擔任石首日報總編輯、石首市文聯主席,深圳市卓寶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副總裁,北京九鵬傳媒機構總策劃,現居蘇州,非同文化總顧問,非同文化牆主編。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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